蔣白棉和家人圍坐在餐桌旁,享受著飯後的悠閑時光。
她侄子和侄女對這位總是出遠門的姑姑又崇拜又好奇,時不時就拋出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試圖得到解答。
見平時聰明伶俐,反應機敏的女兒被兩個孩子問得偶有支吾,蔣文峰和薛素梅都不自覺露出了笑容,仿佛已看到蔣白棉結婚後的樣子。
而蔣德寧和他妻子樂得暫時不用應付小祖宗們,假裝沒有收到妹妹求援的目光。
蔣白棉忙裡偷閑,望向父親,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爸,你說,公司將來會不會有搬到地上的一天?”
蔣文峰愣了一下,微微歎氣道:
“雖然現在還看不到相應的跡象,雖然這麽多年以來,‘內生態區’越來越完善,形成了真正的循環,員工們的居住成本越攤越薄,不再是難以承受的負擔,但我總覺得遲早有一天,公司主體會回歸地表,隻留下一些保密性質很高的項目在大樓內。
“你們,孩子們,始終還是要活在藍天之下,吹吹自然風的。。”
作為管理層的一員,作為搞農業研究、棉種改良的科學家,蔣文峰自己是去過地表很多次的,畢竟有的野生種群能帶來足夠的益處,所以他才分外遺憾妻子、兒子、孫子、孫女至今都沒有這個機會,也不希望自己的後代一輩子都困在“盤古生物”的地下大樓內,永遠不見天日。
要不是蔣白棉現在的工作太危險,蔣文峰都支持她不轉內勤,依舊時不時往地上跑。
“姑姑,姑姑, 自然風是什麽味道?”兩個小孩聽完爺爺的話, 齊齊詢問起蔣白棉,眼睛睜得老大。
不知為什麽, 蔣白棉腦海內閃過了“舊調小組”第一次到灰土上的場景,想起了商見曜說的那句話:
“新鮮的屎味。”
…………
陪孩子玩了半天的蔣白棉有種比應付商見曜還累,比出去執行任務還辛苦的感覺,所以, 一送走哥哥家四口, 她立刻洗漱上床,準備睡覺。
不過,作為一個自律的人,她還是按照習慣, 進了“起源之海”, 於微光組成的虛幻汪洋裡遊向遠處,尋找下一個恐懼島嶼。
遊著遊著,蔣白棉忽然看見海天交接之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終於……”她忍不住發出了感慨的聲音。
然後,她加快劃水的速度, 向著那個島嶼遊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 蔣白棉抵達了目的地。
那個島嶼有山有水,覆蓋著青色,讓她覺得莫名熟悉。
仗著在“起源之海”的恐懼島嶼上就算遇到無法抗衡的危險,也只是耗盡精神, 強製退出, 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蔣白棉將手一撐, 輕巧翻上了島嶼。
她繞著島上那座山峰的邊緣走了一陣, 看見了一條入山的、可供車輛通行的道路。
對此有足夠經驗的蔣白棉立刻具現出“舊調小組”那台吉普,沿著道路,開向山內。
這樣的行為和她依靠雙腳過去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都會消耗一定的精神,只是一個多, 一個少, 多的那個可以節約時間。
而蔣白棉的選擇是, 比起很快會恢復的精神,自己的時間更加寶貴。
車輛前行了十幾分鍾後, 蔣白棉愈發感覺兩側景物熟悉。
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迷路了,或者遭遇了鬼打牆, 總是在開同一段路。
經過仔細的回想, 蔣白棉終於醒悟過來:
她之所以覺得這段路熟悉, 是因為這是從黑沼荒野返回公司的必經之路。
果不其然,僅僅過去幾分鍾,蔣白棉就看見了“盤古生物”地下大樓入口處那扇銀白色的金屬大門。
她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這個心理陰影竟然還是公司……”
她第二個恐懼島嶼的場景就是空無一人的“盤古生物”地下大樓。
這次居然重複了!
但想想自己人生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地下大樓”內度過的,大多數經歷都與“盤古生物”有關,蔣白棉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不再猶豫,重踩油門, 讓吉普駛向了銀白色的大門。
就在這時,蔣白棉突然看到了一串火光。
她猛地打了方向盤, 讓吉普以甩尾的姿態橫移了出去。
轟隆!轟隆!轟隆!
一枚枚炮彈覆蓋了車輛原本會經過的那片區域。
炮轟沒能取得效果後,一道道激光,一枚枚電磁彈丸瞄準側向狂奔的吉普, 射了出去。
蔣白棉將油門踩到了最大,可不遠之處已是山壁。
她本能地踩了刹車,躲過了一波攻擊, 接著按出安全帶,推開車門,滾向周圍一個障礙物。
她剛滾到一半,身體莫名麻痹,難以發力。
下一秒,一道紅色激光過來,洞穿了她的身體。
蔣白棉的臉龐頓時變得異常扭曲,她當即選擇退出“起源之海”。
臥室內,睡床上,她睜開了眼睛,抬手摸了摸額頭,冷汗淋漓。
“公司的看守沒做任何確認,直接攻擊了我?”蔣白棉無聲自語了起來,“這說明,在潛意識裡,我把公司放在了敵對位置……這處心理陰影的本質是我對公司的懷疑和不放心?這原本應該是不大的,不會成為心理陰影,但喂通報的情況加深了這方面的恐懼……”
念頭電轉間,蔣白棉逐漸理清了頭緒,而她暫時想不到該怎麽闖過這個恐懼島嶼。
她心中的家鄉不知不覺變成了她的心理陰影。
…………
周一上午,遲到的蔣白棉剛走進辦公室,就聽見白晨說道:
“組長,悉虞副部長找你。”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來是要詢問那份申請的事情。”
這時,商見曜站了起來,主動請纓:
“需要我帶路嗎?”
“不用。”蔣白棉雖然能感覺到那種關心,但一點都不高興。
她想了想又道:
“別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
她的意思是別悄悄跟在自己後面,也別弄什麽“思維引導”,顯得去見悉虞副部長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商見曜失望地歎了口氣。
在三過副部長辦公室的門不入之後,蔣白棉終於找到了目的地。
見只有她一個人來,悉虞悄然松了口氣,指了指桌子對面的靠背椅道:
“坐吧。”
“部長,有什麽事情嗎?”蔣白棉剛剛坐下,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悉虞溫和笑道:
“我本來還在愁之後任務給你們找哪些幫手,結果你告訴我龍悅紅和白晨能站好最後一班崗。”
“其實我和商見曜就夠了。”蔣白棉故意把話題岔開,不討論龍悅紅和白晨之事。
悉虞搖了搖頭:
“人太少的話,很多事情不方便。
“嗯,以商見曜的能力,倒是可以臨時找一些幫手。”
這事既然已經解決,她就沒有多講,轉而問道:
“下個月就出發,會不會太趕了?
“那樣的話,抵達冰原的時候還不到夏天,氣候會比較糟糕。”
蔣白棉早有腹稿,侃侃而談:
“我是覺得宜早不宜遲,找到商見曜父親最後出現的那個城市廢墟還算簡單,可要想發現線索肯定會耗費大量的時間,之後鎖定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同樣如此,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才能抓到狐狸的尾巴。
“所以,我擔心一個夏天的時間不夠,而比起九月十月的冰原,四月五月的冰原相對更溫和。”
悉虞想了一會兒,輕輕點頭道:
“那你們多準備些防寒裝備和高熱量食物。”
“是,部長!”蔣白棉沒有掩飾自己的笑容。
之後,悉虞又問了幾個細節性問題,都得到了滿意的解答。
“舊調小組”的行程就此確定。
…………
三月的某天,商見曜等人開著吉普,出了“盤古生物”那棟地下大樓。
隨著窗外新鮮空氣的吹入,蔣白棉感覺心胸都開闊了不少。
她見車內有點沉默,白晨、龍悅紅、商見曜陷在各自的思緒裡,許久沒人說話,遂故意望向駕駛座位置,隨口閑聊般問道:
“喂,小衝縫隙有變化了嗎?”
“沒有。”商見曜一臉失落。
蔣白棉又問道:
“那‘506’房間的主人最近有做夢嗎?”
商見曜再次搖頭: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做夢的能力。
“我懷疑她是不是找人催眠了自己,讓她不再做夢。”
蔣白棉思忖著問道:
“你都試過哪些時間段?”
“晚上九點半,零點,半夜三點,早上六點。”商見曜完全沒有自己很辛苦的自覺。
蔣白棉默然了一陣道:
“晚上沒夢,要麽是找到了辦法控制自己不做夢,要麽是根本沒有睡。”
“沒有睡?”商見曜聽得眼睛一亮。
蔣白棉“嗯”了一聲:
“之後你試試午覺的時間段。”
“好!”商見曜從善如流,一臉興奮。
蔣白棉結束這個話題,看了眼後視鏡,半轉身體,對後排的龍悅紅和白晨笑道:
“我知道你們在煩惱什麽, 但這只會影響你們的專注力,不會讓情況有任何好轉或者惡化。”
“小紅說出來就可以。”商見曜強行插了一句嘴。
蔣白棉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問題先拋到腦後,認真完成手邊的事,看有沒有想要的收獲。”
商見曜跟著嚷嚷起來:
“對對對,聽歌!聽歌!”
龍悅紅和白晨對視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分別說道:
“好。”
“我們會調整狀態的。”
此時,吉普如箭,駛向了荒野,駛向了前方。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