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鳳堯卻做成了這事。心氣且不說,能力絕非等閑。
薑望隻歎道:“是個心高的!”
許象乾知道薑望趕來臨淄是有要緊事的,自不會還攛掇著去哪裡花耍。
行出昌華大道,兩人便各自離去。
對於薑望來說,此行送禮的目的也已經達到,算是不負所托。
重玄家在齊都自也是有一座博望侯府的,高門大戶,貴氣堂皇,只是……
有重玄遵在,重玄勝當然不會住進去給自己添堵。
早先來臨淄交遊的時候,這胖子便斥重金買了一座華府,供自己交遊飲宴。只不過,因為並無名爵歷史的緣故,這種宅子華則華矣,在那些真正的名門眼裡,終歸少了底蘊。
從這一點便可看出重玄遵、重玄勝兩人在家族內部的差距。重玄遵儼然已是博望侯府的少主人,重玄勝現如今在侯府裡雖然也是地位超然,但畢竟事事低上一頭。
臨淄有七大勝景並稱,楓霞並晚是為其一。
重玄勝的私宅,就在頂有名的霞山附近,價值遠超尋常豪宅,算得上奢侈。
有重玄遵在,他沒法最大程度利用博望侯府的名頭,只能盡量展現自己的實力了。財富亦是其中一種。
薑望到這座宅子裡的時候,重玄勝還未回來。但府裡的下人都是早得過吩咐的,當然不會怠慢他。
霞山得名,並非因為朝霞晚霞,而是山上紅楓開遍如晚霞,因稱“霞山”。
據說在每年中秋傍晚,遠眺霞山,便可見到天邊晚霞剛好與霞山紅楓連成一片的奇景。你中有我,交相映紅,燦爛一時,故稱“楓霞並晚”。
薑望所居的房間,推窗便可見霞山,自是絕佳位置,
只是……
這難免讓他想起楓林城外的那片楓林,想起楓林城裡的人。
曾在楓葉飄飄時候拔劍而舞,那種純淨時光難得再有。
彈指經年,那時曾在身邊的人……
薑望倚窗而立,眼神恍惚。
老虎在軍中,倒是避過那場劫難,但也再未能聯絡過。
安安寄養在凌霄閣,無論葉青雨有多麽用心,以她小小的敏感心思,是避不過惶惑的吧?然而自己現在都不能說立足已穩,眼前所得一切隨時有可能失去,心中再不舍,也沒法接她過來……
晚風吹得楓葉陣陣搖動,遠遠看去,如紅海翻波。
中秋就快到了。
薑望想著,關上了窗子。
坐回榻上,開始探索五府海。
因為時間太不足夠,想要盡快接回安安的心太緊切,以至於連傷懷的時間也留不下多少。
天地孤島雄闊的好處,最直觀的體現便在於,駕馭道脈騰龍遊入蒙昧之霧時,能夠更清晰的感應到天地孤島的位置。因其巨大,不易迷失。
心神沉在騰龍道脈中,如往常的每一次般,先行梳理通天宮本身。
通天宮裡住了位“客人”,他不得不如此謹慎。
纏星奇蟒親昵地繞了幾繞,便又自去穿梭星河道旋。
薑魘倒是穩如泰山,冥燭安分得很。
在蒙昧之霧中探索的感覺是很奇妙的。
整個通天宮以道脈騰龍的形式遊動起來,心神掌控其間,已身如龍。因而可以清晰感受到,那蒙昧之霧無時不刻對“騰龍之軀”的侵蝕。
他需要不斷調動道元去修補被侵蝕的部分,同時記住遊過的感覺,不斷向“前”探索。因為蒙昧之霧中,是沒有所謂方位的,自然也不存在前後左右。
只是修行者為了不迷失,往往需要自己虛擬一個方位。薑望在巨大的天地孤島之外,還有神通種子那一個信標,“方位”也就相對明確一些。
與蒙昧之霧的對抗,是貫徹整個騰龍境修行過程的一件事。
以薑望天地孤島的規模,和神通種子生成的信標,這個過程較一般修者是安全許多的。但薑望還是給自己劃了一條相對較高的警戒線,在道元儲備到了這條警戒線,修補速度開始有跟不上侵蝕速度的趨勢後,就立即返回。
這時候的精氣神,還足夠支撐一場神魂層面的戰鬥。也就是說,專門為薑魘留出了應對余地。
有修行者說,穿行蒙昧之霧的過程,就是將自身道元浸染入蒙昧霧氣的過程。這個說法不無道理。
道脈騰龍本身即在不斷的被侵蝕和被修補間,成為了修行者道元與蒙昧霧氣的“戰場”。
道元本身不僅僅是簡單的氣血升華,而是意與力的完美融合,是生靈對天地本源的真實反饋。是大道之初,是一切修行的根本。
而蒙昧之霧蒙三魂、昧七魄,是對修行的腐蝕和阻礙。
何為“蒙昧”?
是未開化,是愚昧。其實也是最原始的狀態!
人的修行從道元開始,“道元”這個詞,本身即有“道之始”的意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道元終結了蒙昧!
所以當修行者能夠在蒙昧之霧中完成對五府海的探索,一一鎖定五府位置,徹底蕩清蒙昧之霧的影響,也就自我完成了“開化”。
掌控了自己的身體,擁有了自己的“房間”,而後自能由內而外。
所以騰龍境之後的下一個境界, 是為內府!
佛門常將紅塵比作苦海,視人身為孤舟。
在修行中,說的就是駕馭自身道脈,於蒙昧之霧中探索五府海的經過。講的是騰龍境的修行。
所謂“身如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便是說在這個過程中,要不斷的修補自身,不要讓道脈騰龍沾染太多“塵埃”,最後迷失在蒙昧之霧裡。
當然,亦有那“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天生佛子。根本視蒙昧之霧如不存在,只是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就沒有太大的參考意義了。
而儒門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在修行上來講,便是說,若不能掃清自身的蒙昧狀態,完成自我“開化”,便不足以教化萬民。
描述的,卻是進入內府境的關隘了。
……
重玄勝回來的時候,天已入夜。
帶著一身酒氣,滿臉疲倦。
只是回到府中,驅散下人,進得薑望房間之後,眼睛猛一瞪開,倦容頓消。
“今日所行如何?”薑望一邊緩緩收工,一邊分心問道。
重玄勝甕聲道:“很飽,很髒!”
道脈騰龍脫出蒙昧之霧,落回天地孤島,薑望收回心神:“怎麽?”
重玄勝話說得不開心,臉上卻在笑:“吃了一天的閉門羹,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