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人會干涉。
薑望不欠任何人,除了薑安安之外,也不需要對誰負責。
不過,在與趙汝成閑聊的時候,薑望還是表達了歉意:“汝成,本來三哥是應該先幫你湊出一顆開脈丹的,但……”
趙汝成反倒笑出聲來:“天底下難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你幫得過來嗎?”
“我並沒有什麽兼濟天下、拯救蒼生的大志向。但有些事既然撞上了,也沒辦法視如不見。你沒看到他們紅著眼睛的樣子。那些人,可是流血搏命時眉都不皺一下的……”薑望歎道:“讓我想起咱們從小林鎮回來後,那些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偷偷哭的師兄們。”
“我的三哥!我倒寧願你是有什麽大志向啊。”趙汝成笑著,語氣半真半假:“像老大這樣的老好人,有一個就夠了。”
薑望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隻想要你知道,三哥不是不在意你的前途。的確是當時心軟。咱們幾兄弟一起做任務,積攢道勳很快。三山城那些老百姓,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等。”
趙汝成看了看他:“我也隻想告訴你。我真的不需要。”
“你的天賦很好,不該浪費。”
“誰叫快活的事情,總跟‘浪費’有關啊。”趙汝成笑嘻嘻的:“千金買一笑是浪費嗎?但是我快活。虛度光陰是浪費嗎?但是我快活。我有錢,我有天賦,但是怎麽樣呢?偏偏浪費它們,才令我快活!”
“……”薑望道:“這是老大沒聽見,不然準得苦口婆心說教你半天。”
“哈哈哈哈。”趙汝成大笑道:“所以他每次一說教,我馬上就跟他說,我回家去努力!說完就跑。”
兩個人說笑著,從道院大門前走過。
這才發現在大門左邊的那隻玉獅子上方,懸空吊著一個赤膊的男子。
他雙手被吊縛在一根橫生的枝丫上,枝丫屬於一株長在院牆上的怪樹——毫無疑問是道術所凝。
此人低垂著頭,長發披散。裸露的皮膚倒是白皙,就是乾瘦了些,顯得沒什麽筋肉。
脖子上掛了一塊木板,上書“欺師滅祖,罪不容恕。風乾三日,以儆效尤。”
薑望越看越覺熟悉,定睛一瞧,終於確定此人是黃阿湛。
“這是怎麽了啊?”他問趙汝成。
趙汝成憋著笑道:“他昨天晚上蒙面去砸了蕭鐵面的門,結果被逮個正著。這不,親身演示欺師滅祖的下場呢。”
“他為什麽啊?”薑望摸不著頭腦:“惹誰不好去惹蕭鐵面?”
楓林城道院三不惹,術院蕭鐵面,飯堂掌杓人,以及清晨的董院長。
據說董阿起床氣特別大,每天早上是他最容易發火的時候,這個時間段,眾人都是能避則避。
城道院的飯堂其實菜色豐富,不輸一般酒樓。唯一的問題就是,吃什麽不能挑,都得看掌杓人的心情。所以他的不可惹也就理所當然了。
排第一的就是術院蕭鐵面,可見其人給道院弟子造成的陰影之深……
而黃阿湛,竟敢摸老虎屁股。不能不說一句狗膽包天。
“哈哈哈哈。”趙汝成笑出聲來:“之前我們不是負責迎接三山城修士嗎?有教習說他形象欠佳,所以不讓他領隊,讓凌老大去做了領隊。那個教習就是蕭鐵面。三城論道結束後,黃阿湛越想越氣,昨晚喝了點酒,就決定給蕭鐵面一點顏色看看。
” 薑望:“……”
卿本活人,奈何尋死啊。
黃阿湛本來低頭垂發,就是想要竭力掩飾自己的身份。但架不住趙汝成在這裡賣力解說,並且他的笑聲還如此快活。
黃阿湛聽在耳裡,一口氣鬧在心中。
“汝成哥。”他被吊著不太好發揮,但還是一甩長發,露出極具親和的笑容:“幫兄弟一把。”
“欸!”趙汝成美滋滋應了,忽然轉身,“哎呀,我有件要緊的事情忘了!”
他急衝衝大步而去。
黃阿湛呲了呲牙,又緩緩看向薑望。
薑望伸手指了指趙汝成的方向,“我去看看他有什麽事。”
也一溜煙跑了。
不用想也知道黃阿湛打什麽鬼主意。但借他們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把蕭鐵面吊的人放下來。
要知道黃阿湛狐朋狗友也算多,但這會哪有一個人影?他們甚至壓根都不從大門過,這幾天都打算走後門。
……
說到要緊的事,趙汝成還真沒有撒謊。
今天是十月十二日,三城論道之後的第二天,也是薑安安的生日。
薑望為這一天早有準備。
蔡記羊肉鋪的白切羊肉和羊肉湯、桂香齋的糕點、杜德旺的炭鍋……薑望都早早訂好了,到時會直接送到家裡。
他還一大早去菜市買了許多新鮮食材,準備為自己親愛的妹妹大顯身手——因為還在保密階段,所以沒有被趙汝成拚死攔下。
凌河昨晚就神神秘秘地出了城,說是為薑安安準備驚喜。
而趙汝成托人代買了雲想齋的新衣裳,這會正要回去取。
其他人薑望沒有知會,以免有要他們費心準備禮物的嫌疑。
黃阿湛倒是可以叫過來一起聚聚,安安與他也很熟了……但他本身被吊在樹上就是一個很有趣的節目。
可以說萬事已具備,只欠安安下學堂。
薑望算算時間,與趙汝成暫時分開,獨自往明德堂而去。他去接薑安安回家,順便如果安安有其他玩得來的好友,比如那個叫清芷的小姑娘,他也準備一並邀回家玩。
今天是薑安安的生日,是薑安安第一個沒有母親陪伴的生日。也可以說是這段時間他與安安生活的總結。
他要讓安安過一個開心快樂,沒有一丁點憂愁的生日。
這是最近這段時間裡,薑望最重要的安排。
……
趙汝成左手提著一箱雲想齋定做的全套衣裳,右手捧著一隻裝飾華貴的錦盒。那裡面有一枚煙玉,乃是上好的法器材料,佩在身上,有溫養氣血的功效。
雲想齋的衣裳已是貴重,煙玉更是有價無市。但對趙大少來說,錢都不算錢。
來到位於飛馬巷的薑家時,大門緊閉。
趙汝成不以為意,直接縱身躍進,把禮物放下,自顧自在院中找了張躺椅,美滋滋地靠上了。
再過一段時間,凌河氣喘籲籲地跑到院外,衣衫上的泥濘都沒來得及清理。
他手上提著一隻碩大的烏龜,看樣子起碼有三百年光景。
這大烏龜在綠柳河中橫行多時了,凌河早就發現,但這回才費了大力氣把它捉回來。打算送給安安養著,能保長壽。
若不信這個,煲了湯也是大補呢。
他就老實得多,見門鎖著,便打算侯在門外。
趙汝成聽到動靜,從裡面將鎖震碎了,讓他進來。
接著,送羊肉的也來了,送炭鍋的也來了,送糕點的也來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終於,薑安安回到了家,發現鎖壞掉了。
她推開院門,看到了院中滿桌的美食,和帶著禮物的凌河與趙汝成。
“你哥呢?”凌河問。
“我哥呢?”薑安安問。
異口同聲。
……
今天是薑安安的生日。
凌河、趙汝成都帶著禮物到了。
薑安安自己回到了家。
薑望卻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