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蒼蒼而蕭瑟。那怕有陽光,萬物彷彿也透著煞白的底色。
李躍坐在窗前,手邊一杯熱茶,慢騰騰地喝。他看起來依舊喜怒不形於色,直至秘書匆匆跑進來,神色尷尬︰「躍總,岑先生突然跑來了,我們攔不住。」
李躍的眉頭抽了抽。
然後就看到岑野跟在秘書身後,大步走進來。他雙手插褲兜裡,戴著墨鏡,是副清冷傲氣模樣。
李躍揮了揮手,讓秘書先出去,帶上了門。
李躍並不急著和他說話,岑野不打招呼就闖進來的這一刻,李躍就明白,他來必不是好事。現在李躍心中對他也有恨意,也懶得粉飾太平。
岑野大約也是如是想。他自個兒在沙發坐下,翹著二郎腿,就這麼原地坐了一會兒,忽地嘴角浮現一絲笑,他摘下墨鏡。
「你來還有什麼事?」李躍冷冷地說,「不去陪你的女人傳緋聞,招呼都不打一聲讓集團的人難堪?」
岑野卻只是定定地望著他,說︰「躍哥,我這些年一直把你當我親哥。」
李躍心中動了動,可恨意更濃,冷冷笑了笑,說︰「我可沒那個福分。」
「你是沒那個福分。」岑野說,「躍哥,在你眼裡,這些年,我是什麼?是個傻逼嗎?還是你賺錢的工具?你實現夢想的工具?」
李躍抬眼看著他,說︰「你什麼意思?問出這麼不知好歹的話?」
狼馴服太久,他差點都忘了,當年還在朝暮一無所有的岑野,那是連一言掌控他生死的梁世北,都敢頂撞諷刺的少年。現在,岑野全身的刺,又露出來了。而且這一次,是朝自己!
岑野卻只是很輕地扯了扯嘴角,說︰「許尋笙當年哪裡礙了你的眼,你要把她算計走?看著我那段時間,過得像行屍走肉?」
李躍一驚之後,卻已恍然。看來是知道了。
他反而不急不慌,端起茶又喝了口,似笑非笑看著岑野。這副面孔,以往在岑野眼裡,是令他孺慕的溫雅風度。此時,岑野卻只覺得透著幾分陰沉。
李躍說︰「她當然礙了我的眼。當年就弄得徐執失魂落魄,大好前程不要,甚至還拒絕了那麼好的經紀公司簽約。那也就算了,一個徐執,算什麼東西。可你呢,小野,我對你有多重視,你不清楚?我們一起努力,撐起原創音樂新時代,由你一肩扛起流量,一肩扛起音好的?」
「這和許尋笙有什麼關係?」岑野吼道,「我和她好我們的,難道和她好,老子就不能登頂?!」
「你說對了!」李躍不怒反笑,「那時你才出道多久,有幾個粉絲,就覺得自己能帶著個女朋友,還能流量登頂,做夢吧你!沒人能做到!當時多少小鮮肉都比你紅,誰能做到?所以我當然不能讓許尋笙跟你在一起,當然要讓她識趣滾蛋!她是個什麼東西,接二連三毀我的佈局,小野,你是真的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嗎?為了我們的目標,我們振興整個音樂圈,在這個娛樂流量時代讓音樂復活,犧牲個把許尋笙,算個屁?!」
岑野「霍」地站起,衝到李躍面前,眼瞪得發紅。他一把揪住李躍的衣領,吼道︰「你他媽再說一次?許尋笙她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在老子心裡,比命還重!你他媽害我們分開兩年,你整了她,還這副嘴臉!你還有沒有人性,草!」
李躍人幾乎被他從桌前提起,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卻反而得逞般的笑了,說︰「小野,你還不明白嗎?正因為如此,我更要讓你們分開了。」
岑野直勾勾盯著他。
「你其實也感覺到過,對不對?」李躍緩緩笑著說,「文似看山喜不平,音樂也是一樣的。你那時候,才多少閱歷?參加比賽,寫出那些歌,你的才華,已經傾倒得差不多了,對不對?我心裡都有數,如果繼續和許尋笙好下去,甜甜蜜蜜過日子,你這些年,哪裡還能有什麼風浪挫折,能有什麼痛徹心扉的感受,又哪裡還能寫出後來那些打動無數人的情歌呢?所以你必須得和許尋笙分手,我知道你有很長時間過得像行屍走肉,別人看不出來,我看得出。可之後呢,你不是就有很多東西可寫了嗎?這就是人生的閱歷,難得的閱歷。把你的感情撕碎,把你這個人撕碎,再重生。否則,哪裡能有今天的流行音起來,你還得感謝我。」
岑野心裡狠狠一震,剎那竟有些恍惚,眼中李躍的嘴臉,也變得有些偏執可怕。過往種種在腦海中閃過,他一人夜裡坐在床上,長久的睡不著;他把自己鎖在工作間裡,寫出那些字字疼痛的音符;還有那怕音樂打動了千萬人,得到成就感後,隨之而來的潮水般的寂寞……最後,卻是今天離開前,許尋笙站在那裡,溫柔地望著自己。那面孔皎潔如同一彎明月,原來多少年一直照耀著自己。
他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再看向李躍時,雙目已恢復清明。
「我是喜歡成名……喜歡錢,還有夢想成真的感覺……」岑野說,「可我也不會像你這樣不擇手段,連自己都能當成個東西犧牲掉!你簡直都……變態了!」
話音未落,岑野一拳揮過去,重重砸在李躍臉上。李躍一聲痛呼,人都被打歪了,臉上鼻血長流。
門外的人聞聲闖進來,看到這一幕,都傻眼了,剛要上來喝止救援。岑野卻已丟開李躍的衣領,說︰「這一拳,是你欠我的。今後沒辦法再做兄弟,我工作室這邊,你按股份錢照分,但我不會再接pai的任何工作。躍總,好自為之。」
他轉身剛要走,李躍冷冷地說︰「岑野,你不要後悔。」
岑野嘴角勾起,想起了另一樁事,又轉過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當然不會後悔。」頓了頓說︰「徐執的車禍,我也查過。雖說已沒了證據,可按你機關算盡的方式,他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我再與虎謀皮,將來如果不順你的意,是不是會落到和徐執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