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會開車的?」岑野問。
許尋笙答︰「18歲拿的駕照。」
岑野便沒吭聲。老子的女朋友開車帶我,還是個老司機,這不太符合他所憧憬的未來畫面。
許尋笙隨口問︰「你們會開嗎?」
趙潭趴到前排來︰「不會。」
岑野語氣平淡︰「過幾天回湘城就去考。」
也不知怎的,許尋笙就笑了。
出了停車場,一路天高雲闊,許尋笙便和他們簡單說著一路景色,兩個男孩漫不經心聽著。過了一會兒,岑野微微側過頭,看著她。
她的車開得不快也不慢,但是動作很穩,每個轉彎似乎都平心靜氣、小心翼翼。陽光太大,她戴上了副墨鏡,黑髮披落肩頭,此刻的她,像個真正的都市成熟女郎。可你仔細打量,她輕叩的細長手指,她筆直的脖子,還有過收費站掏出錢夾時那百般斯文的動作,依然是他熟悉的那個,比時代緩慢很多也講究很多的女人。想到這裡,岑野用兩根手指按住嘴角,忍不住笑了。
而他不知道,此刻在許尋笙眼裡,自己也和平時不太一樣。到了個陌生的地方,小野似乎變得格外安靜,大多數時候,他都望著窗外,似乎充滿了興趣,可始終帶著幾分淡漠的眉目,又似乎對一切都不會真的上心。他有時候把手搭在車窗時,有時候會用手指輕輕按住嘴。每個小動作,都帶著幾分俐落的帥氣。不過,他對她的車倒是真感興趣,伸手撥弄了好幾個地方,又好幾次看著她開車的動作。許尋笙卻心想,小野可不要真開車,那一定挺恐怖的。他肯定會喜歡飆車的感覺。她可是一點都不喜歡的。
許尋笙帶他們去吃了鴨血粉絲湯和小籠包,因為不是飯點,明亮的小吃店裡,只有他們一桌。鴨血粉絲湯上來,他倆呼哧呼哧就喝完了,並讚道︰「這玩意兒不錯。」但等小籠包端上來,岑野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皺眉︰「臥槽怎麼是甜的,是不是鹽放錯了?壇子你試試。」
趙潭吃了一個,也面露難色。然後兩人齊齊看著許尋笙。
「就是這個味道啊。」許尋笙說。
然後他倆就笑,彷彿這是什麼非常可笑的事,岑野摸出手機︰「等會兒我拍個照,發給他們。」然後先拍了個全景,又拍了自己咬了一口那個,杵近手機仔細拍。
許尋笙︰「……有這麼誇張嗎?」
兩人一起點頭。
最後這籠包子是許尋笙吃掉大半,而她原本點的鴨血粉絲湯,他倆二一添作五瓜分。
走出飯店時,岑野卻落後兩步,沒有跟趙潭並肩,在許尋笙耳邊說︰「原來你是吃糖長大的啊……」
許尋笙坦然說︰「我們這邊是挺喜歡吃甜的。」
太陽正好,都落在她臉上。神差鬼使的,岑野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唇上,玫瑰般的嫩色,不大不小剛剛好,形狀卻特別飽滿有光澤。尤其她臉白,便更顯的嘴唇色澤動人。原來,從小吃了很多糖啊……岑野很快移開目光,說︰「回頭老子試試。」
說完自個兒的心就跟被把小勾子鉤住似的,扯得又癢又酸。
許尋笙卻有點意外︰「你還要試?剛才那一籠都是我一個人吃的,你可別浪費了。」
岑野卻笑著不說話了。
約莫是早起趕火車,又在車上跟人打了一路的牌,許尋笙領他倆到招待所時,兩人都是哈欠翻天,懨懨的樣子。許尋笙看時間還早,便說︰「你們先回去睡會兒,晚飯我再來接你們。」
「謝了。」
「完美。」
許尋笙轉身剛想回家,岑野忽然開口︰「你家是不是就在招待所背後。」
許尋笙︰「……」轉頭看著他。
岑野一隻手搭在前臺上,卻懶懶散散笑了︰「怕什麼,我又不會偷偷跑去。」
許尋笙︰「最好不要。」
「老子要光明正大去拜訪伯父伯母。」
他的語氣半真半假,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許尋笙有點頭疼,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轉念一想他也不知道她家住哪棟,便不理會了,只說︰「你們好好休息,我走了。」岑野笑笑,攀著趙潭的肩,進了電梯。
許尋笙把車開回家,其實確實如岑野所說,從招待所背後駛入校門,轉個彎上個坡就到。她剛把車停好,走進客廳,母親就裝模作樣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問︰「朋友接來了?」
「嗯。」
「怎麼不邀請來家裡坐坐?」
許尋笙面不改色地說︰「媽,他們時間很緊,要去的景點也很多,哪有時間來我們家裡?」
「哦。」母親略有些失望,又看著女兒臉色,倒真的沒有半點見過情郎的春風滿面,可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女兒,什麼時候春風滿面過,小小年紀跟棵老樹似的,於是又暗嘆了口氣。
天色漸晚,許尋笙踱出家門,因為他倆之前提過,想去當地酒吧轉轉,所以她沒有開車。等她下了坡,到了學校裡一片花園時,竟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裡。
這裡離招待所並不遠。
他換了身衣服,脫掉了厚羽絨服,換上薄的,簡單牛仔褲,人看起來清清爽爽,還像個大學生。
她走過去,問︰「睡好了沒有?」
暮色中,岑野的輪廓看起來比白天柔和一些,甚至還有些乖巧︰「嗯,我出門溜達時壇子還在睡,現在應該也醒了。」
許尋笙︰「你就不怕迷路?」
他說︰「東北小爺,小名就叫方向感,還能迷路?」
……好吧,當她沒說。許尋笙看著他一副閒閒散散的樣子,問︰「那你在這兒幹什麼?」
結果這傢伙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在尋覓你的家。」
許尋笙便抬頭瞪他一眼。
岑野其實是逗她的,他剛才在這裡,就是在發呆。周圍的天色早已暗下去,整個世界變得模糊不清。身為主唱,身為帶領樂隊扔掉湘城區亞軍,又輾轉東北奪得冠軍的那個人,他的腦子裡,依然漫無邊際想著樂隊以後的征程,還有他自己,到底會走到哪裡去。前途是那樣撲朔未知,卻又充滿令人心動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