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普通粗布麻衫,雙手被反剪在背後,頭埋得很低,聽到問話才窘迫地抬起頭來,囁嚅道,「各位爺明察,小的是前面村子裡的,家養的雞逃窩了出來找,誰知道雞沒找著,倒是聞著一陣香……」
官差轄制他的力道漸鬆,他清了清嗓子,「……我們打來的雞是你家養的?」
「是啊!」那人神情頗為激動,生怕他們不信,用下巴往前頭指,「我家就在那頭,不信的話我帶你們去看!」
幾名官差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行了。」月隴西示意,「先把人鬆開。斟隱,拿些銀子給他。」
那人頹喪的面容立時有了神采,拼命點頭,「多謝,多謝這位爺!」
卿如是卻按住了那人的肩膀,「你先等等。」她蹲下來,盯住他的眼睛,「我問你,你們村子的人,知道這個茶坊嗎?」
能得銀子,不賠反賺,那人打起精神,殷勤地回,「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我們平常進城不經過這頭,但這裡說遠也不太遠,找一找還是尋得見地方。」
「那你知道有扈沽城的人死在這裡了嗎?」卿如是用拇指向後指了指茶坊。
「扈沽都傳遍了,是沈府的公子嘛。」那人皺起眉,「也不知怎麼就死了,前段時間還尋人來村裡問過這間茶坊有沒有主,像是想買下來翻新。」
卿如是:「多久前?」
那人肯定地道,「就他失蹤前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後面我們村還議論呢。」
「他問的是誰?」卿如是問。
那人想了會,「問了村長,也問了些村裡住戶。挺多的。」
「他找人來探問的結果是什麼?」問詢間,卿如是已喚了官差進行筆錄。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他富家公子,要買一個廢舊茶坊,丁點兒大的事。何況這茶坊也不大,屋子就這麼兩間,其中一間連窗戶都沒有。又不會有誰跟他搶。」
他說得在理,這間茶坊荒廢許久,應當是沒有主人的。
可問題就在於這個時間點的巧合,沈庭尋人來探問之後的第二天便失蹤了。
他探問了誰,這個人又告訴了他些什麼呢?
「沈庭死的那晚,你們真的沒有一個人聽見茶坊裡的呼救聲?」卿如是又問。
那人回憶道,「呼救聲是真沒有。就那個,趙騫,一起被關茶坊裡那人,住在咱們村子邊上,算是離茶坊最近。他家要是聽不見,別家就更聽不見了。」
「趙騫家裡還有別人嗎?」
「沒了,二十出點頭,還沒娶上媳婦呢。人不錯,看著我家的雞飛出去就幫忙撈回來,就是摳了些,貪點錢財,殺人什麼的我料他沒那個膽子。」
說完,卿如是轉頭問月隴西,「世子,可否借幾個官差來用一用?」
月隴西見她方才詢問思路清晰,不像是來搗亂胡玩的,便點了點頭。多的一個字都不願意施捨。
卿如是吩咐完幾個官差後,便將那人給放了,官差隨著那人一道回村。
「你看出什麼來了?」幾人走後,月隴西探究著她,倒不像是在探究他問的問題本身。
卿如是搖頭,「沒看出來。不過,世子應當尋人去村裡調查一番那些被沈庭的家僕探問過的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麼。」從前她辦案講究快准狠,發現什麼定是要一股腦說出來的,後來斂了脾性,倒也沒那麼爭強好勝,曉得謹言慎行了。
月隴西凝視她片刻,默默挪開視線,「嗯。走罷,先吃些東西。」
為方便辦案,茶坊外一早置了簡單的桌椅。
兩人坐下後,官差從鬆和的壤裡刨出來兩隻燜酥了的雞,把其中一隻遞到卿如是面前,連帶著碗筷,笑道,「姑娘說的糯米雞,我們粗爺們不會弄,這地裡燜烤出來的,還能給人嘗嘗。」
「我隨口一說,不挑嘴的,有的吃就不錯了。」卿如是趕忙接過。
她方才不過是忽然想起從前的一些事,饞上嘴了才隨便一提罷了。
那時候她頭天進月府,什麼規矩都不懂,日日往外頭跑,月家長老正巧在相府做客,知道了這事,直接越過月一鳴禁了她的足,為期半月。
月一鳴和她洞房那晚,是她被禁足的第二日,說是看她在家閒著委實無聊,於是給她找點樂子。耍流.氓就耍流.氓,說得清新脫俗。
誠然,秦卿沒反抗,也沒本事反抗。一宿磋磨,次日醒來已是晌午,月一鳴還摟著她。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入目是月一鳴清晰的下顎線和微滑動著的喉結,頓了頓,她大驚失色,「你沒去上朝?!」
月一鳴低頭瞧她,問道,「昨晚,感覺還可以嗎?」
秦卿無視他沒羞沒臊的話,抱著被子坐起來,嚴肅道,「你真沒去上朝?」
他也坐起來,堅持問,「我昨晚表現得怎麼樣?感覺還可以嗎?」
「……」秦卿盯著他,無奈嗯了一聲,接著問,「你為什麼不去?」
「你不問問我感覺怎麼樣?」月狗逼忽地眉眼染上笑意,沒等她回答,「我知道你問不出口。我告訴你,我感覺十分不錯,但累得要命。所以,這個朝我本是不想上的,最後還是去了。現在朝會結束,我才回來接著陪你睡。」
秦卿冷笑,他昨晚精力旺盛的模樣根本不像累得要命,究竟誰在要誰的命,他自己心裡有數。沒管他,秦卿開始穿衣。
「你不想聽聽我為什麼後來又去了嗎?」月狗逼挑眉。
秦卿結好褻.衣繫繩,敷衍回,「不想聽。」
但並沒有起到阻止他說的作用,「我語言都組織好了,求求你讓我說罷。」
秦卿停下來,涼涼看著他。
他道,「昨晚你在我身下哭著睡過去了,迷糊間說想吃糯米雞。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心態,辦這事的時候想吃雞。我下.體一涼,有點害怕。於是今日專程起早去給你買來,順便,就上了個朝。」
秦卿沒聽懂他的玩笑,只問道,「那糯米雞呢?」
「回來時我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越嘗越不錯。」月一鳴頓了頓,斜眼睨著她,唇畔噙笑,「正好我也有些餓,就想感覺下它究竟能有多不錯。」
「你全吃完了?」說了半天,秦卿翻身找外衣,「那你還說什麼。我起了。」
「誒?」月一鳴伸手攔住她,痞笑道,「我逗你的,帶回來冷了,在廚房熱著呢。不過味道確實不錯,正好我閒著,所以打算今晚去店裡吃一次。」
今晚?!今晚採滄畔有鬥文會,崇文也會來,自打她奉旨為妾後就沒聯繫上崇文了。秦卿正愁不知如何出府,當即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吃。」
那晚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把月一鳴給支開的,反正最後稀裡糊塗支開了,沒顧上太多,她溜去了採滄畔。
再回到府中時,才聽說月一鳴還沒有回來,沒法子,她又折去店裡找月一鳴。
那夜風囂,他就坐在店外小桌邊,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翻看需要他批閱的文書。身旁站著兩名侍衛,輕聲問他,「相爺,回去再看罷。反正您近日忙,又要熬一宿的。何必這兒吹冷風呢?」
她走近,不知如何解釋,卻見他抬眸,看到她來,就倜笑道,「你跑得倒是比我快,我追都追不上。你看,人這麼多,走丟了罷。你讓我好等。」
她趕忙順著他的話編下去,「人是有點多,我就沒注意你。兩日沒出來玩,貪著了,便四處逛了逛。」
也正因為這茬,秦卿念著自己有些對不住他,所以後來月一鳴有那種需要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但秦卿很奇怪,他既然需要紓解,為什麼不來真的。
譬如有回,她已在他腿上坐著侍奉了小半時辰,他摸也摸遍了,親也親遍了,不斷問她舒不舒服。她舒服什麼,她眼睛都熬紅了,只想睡覺。
月隴西瞧見她眼角的紅暈,以為她委屈,尚在情動時,他的嗓音低沉沙啞,「你哭什麼?你不准哭,你一哭我……」
以為他要說出什麼「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之類無比油膩的話來膈應她,沒成想……
他話鋒一轉,看似惆悵地歎了口氣,把腦袋擱在她肩上,慢悠悠道,「你一哭我也想哭,捏這麼大勁可疼死我了。我憋著眼淚花讓你玩兒呢,你輕點。」
她本就沒哭,只是累得眼眶發紅,誰知他這麼一句流裡流氣的話出來,她沒哭也要被他臊哭了。
月狗逼別的不行,這方面秦卿還是要誠實地高看他幾眼。手都酸了他還擱她耳邊哼哼。
忍無可忍,她紅著臉叱,「你紓解就紓紓紓……好好紓行不行??能不能別在我耳邊叫喚來叫喚去的?!」
「嗯?」月狗逼停下來,握住她的手,教她,「這樣才叫做給我紓解,剛剛那樣,叫做謀.殺親夫。你弄得我舒服,叫兩聲好讓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你給我憋著不許叫了!」秦卿咬牙。
「為什麼?」月狗逼的手移到她的腰畔,輕輕摩挲,撩聲道,「那晚你叫喚的時候我可什麼都沒說。你哼得比我響多了,生生聽斷我的魂。」
「你再說一句我打斷你的腿!」
然而片刻後他依舊哼得很有節奏,秦卿把頭埋在他肩膀上,充耳不聞。後來結束時,她實在嫌惡得不行,全擦他身上了。
卻被他按著腦袋,湊到耳邊,唇瓣輕輕摩挲她的耳尖,語調慵懶,「為了感謝你啊,讓你聽我的心跳。」
鬼使神差地,她屏住了呼吸。月一鳴把她的頭壓在他的胸口,她聽到強有力的心跳聲,怦怦地,有些快。
他的青絲垂下來,落在她背上,原是月一鳴俯下身在她耳畔呵氣,極啞的嗓音,撩撥著她,「噓,聽到了嗎?它說……」
靜謐一瞬,他的語調懶倦起來,「它說,秦卿啊,你力道適中,快慢有度,指若無骨,誰教你的這麼會弄?啊,想起來了,是我手把手教的。」
秦卿:「????」
想著這些油腔滑調,卿如是一時臉熱,刻意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她。那就好。太臊人了。
轉頭時瞧見月隴西面前的雞還完好無損,她問,「你不吃?」
月隴西涵養倒是好,嘴裡有米飯時絕不說一個字,細嚼慢嚥過後才解釋道,「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吃的就是雞肉,燉的還好,別的一律吃不進。你吃罷,我去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