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語終於放手了,她看不見是什麽人把她懷裡舍不得放開的人奪走,她只能一遍一遍衝著前方的人說:“你們輕一點兒,他會疼,求求你們一定輕一些。”
七皇子的聲音揚了起來,很溫柔,“請你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待他。”
閻王殿的人主動上前,抬走了五皇子的屍體。七皇子問白鶴染:“皇妹如何打算?”
白鶴染想了想,說:“父皇母后還等著呢,我得去複命。”
七皇子點點頭,“所有人都集中在鳴鑾殿,你往那邊去就好,只是……”他頓了頓,拉了她一把,二人往邊上撤了撤,便聽到七皇子壓低了聲音道,“聽聞有一奇女子現身東秦,自稱本宮。阿染,你得主動告訴父皇那是什麽人,別等他先問。這是你的態度,要是讓他先問,你就被動了,明白嗎?”
白鶴染皺眉,“父皇是不是防著我?他覺得那個女子的出現,對東秦造成威脅了?”
“不是。”七皇子歎了一聲,“阿染,我不是一個與其它兄弟走得很近的皇子,也不是一個對朝政過於上心的皇子,但並不代表我不了解我的父親。不是他防著你,而是滿朝文武防著你。父皇早就打算把這個天下交給凜兒了,若不是郭問天造反,宮宴上肯定是要宣立太子的。你是凜兒的未婚妻,這個天下早晚都是你的,他防你幹什麽?可是朝中那些官員不這樣想,他們其中或有同郭問天走得近的,有的是明面上,有的是暗地裡。還有一些是跟你的父親有過仇怨,即便你的父親已死,他們的怨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得完。你是救了他們的命,但那是在兵臨城下時,你說什麽他們都得受著,可一旦敵軍盡退,你看著吧,那些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保不齊就會為難你。”
“還會為難我?”她微閉雙目,心裡好不容易熄了一半的火焰又燃燒起來。“我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臨危受命,退二十萬敵軍,為此還搭上了我哥哥的一條命,這都不夠嗎?他們還要為難我?是不是要指我是妖女,指那個來幫助我的紫衣女子要奪東秦?”
她突然就笑了,一臉的諷刺,“她若想奪東秦,就是君慕凜親自帶兵去拚命,也完全不是對手。冷熱兵器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人家看不上東秦的,何況東秦是我的,她不會搶,除非有一天東秦對不起我,到那時,她就絕不會看著我被人欺負。”
七皇子眉心顫了一下,最終化為一聲輕歎,“阿染,我信你,父皇也信你,我們也都感謝那位幫助我們的皇后。但是你得明白,皇帝不是像人們所想像的那樣能夠一手遮天,他也有許許多多的無奈,他也得顧全大局。他掌得了這個天下,卻堵不住朝臣眾口。所以阿染,不要讓他為難,也不要不給自己後路。主動表態一次,不算屈辱。去吧,七哥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但是現在我得先去凌王府,總得有人牽著頭料理他的後事,指望別人,是指望不上的。”
君靈犀不知道從哪裡提了一把大刀在身,一路在地上拖著走了過來,“七哥你去吧,染姐姐這裡還有我呢,誰要是敢再多說一句廢話,我一定一刀砍了他!”
七皇子離開時,白燕語聽著腳步聲,聞著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茉莉香,衝著香味飄遠的方向俯身施禮。白浩軒小聲問白蓁蓁:“三姐在拜什麽?”
白蓁蓁說:“你三姐是在拜七殿下,希望他能把五殿下的喪事辦得好一些。軒兒乖,出宮之後咱們也得去凌王府,死的那位是我們的親哥哥,我們有義務去為他守陵。”
白浩軒用力點頭,就連白浩風也跟著一起點頭。
白鶴染走到了他們近前,拉起白燕語的手對她說:“我要先去鳴鑾殿,待處理完最後的事,咱們就一起到凌王府去,給哥哥理喪,守靈。燕語,我告訴你,文國公府沒了,被我給燒了,父親也沒了,被我給殺了,從今往後咱們在上都城裡就沒有家了。我在天賜鎮還有一座公主府,蓁蓁和軒兒有紅家,唯獨一個你。雖然公主府隨你去住,但終究不是你自己的,所以我得把凌王府給你要下來。那是哥哥留給你的資產,誰都拿不去。”
白燕語想說話,被她用力按了一下手背,製止了。“你別說話,聽我說。他給你留了府邸,給你留了豐厚的嫁妝,你能好好活著,就是他離世之前最大的心願。你若隨他去了,便是辜負了他,你舍得嗎?”
白燕語搖頭,“不舍得。”
“那就是了。所以就當是為了他吧,就當後面的命是替他活著的,這樣想就不會太傷心。”她抬手去擦白燕語流個不停的血流,“放心,你的眼睛我能治。先讓紅姨帶你出宮,歇一歇,能睡就睡一覺,睡不著就等著我,很快我就去接你。”
她將人交到紅氏手上,紅氏說:“先跟著我回紅府吧,都說紅府的人一個都找不到了,紅府也被人搶得一空。但是放心吧,紅家不會有事的,我知道他們躲在哪兒。紅家底子厚,搶空一座紅府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她拉著白燕語,又囑咐白蓁蓁扶著林氏,就要往外走。
白燕語的手卻抽了回來,一臉的執拗,“我不去紅家,我要去凌王府。”
紅氏看了看白鶴染,歎了一聲,點點頭,“好吧,那我們一起到凌王府去。雖然七殿下去主事了,但想來他貴人事忙,也不會一直在。燕語,你放心,這場喪事紅姨親自來辦,一定不委屈了五殿下。”紅氏也抹了眼淚,“如果不是出了這個事,他也要叫我一聲紅姨的。”
白燕語又開始哭了,品松上前兩步,在另一邊攙扶,“主子,屬下扶著您。”
白燕語愣了下,“品松,你真的要認我為主?可是我什麽都給不了你呀?”
“不需要給什麽。”品松堅定地說,“這是五爺的遺願,您過得好,他在地下就安寧。”
白燕語一行被先送出宮了,包括三夫人一家也跟著一起離開。白蓁蓁本想在宮裡陪著她二姐姐,可是又覺得她三姐這頭更叫人放心不下。權衡之後隻得選擇跟著白燕語走,生怕白燕語到了凌王府之後睹物思人,一個想不開再出點什麽事情。
出宮的路上,白浩軒問白蓁蓁:“為何五殿下要對三姐姐那麽好?把一整王府都給她了。”
白蓁蓁拍拍他的頭,“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
“那你懂嗎?”
“我當然懂。”白蓁蓁吸了吸鼻子,“你三姐為了五殿下差點送了命,這一切都是她用命換來的,也是他用命給她的。這世事,造化弄人罷了。”
鳴鑾殿,滿朝文武和他們的家眷一個都沒走,都在大殿裡站著。整整一夜未眼,有些夫人小姐們站得累了,累到都想坐在地上。可是有皇上在呢,誰也不敢失儀。
白鶴染進來時,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一大半的人想的都是:她終於回來了,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再這樣站下去真的要站不住了。
可是白鶴染的模樣太慘,小臉雪白,一身是血,煞氣重得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裡頭莫名奇妙地發慌。
冷若南最先開口,喚了聲:“阿染,你回來了。”接著是鄭玉琳和韓靖荷也叫了她。
她衝著交好的姐妹們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大殿前方,衝著天和帝與陳皇后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父皇,母后,二十萬敵軍全部剿滅,阿染回來向父皇母后複命了。”
說完,又是一個頭俯在地上。
人們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這個結局早已知曉,可是聽到白鶴染親口說出來,還是震撼。
天和帝不停地點頭,“好孩子,苦了你了。”
白鶴染搖搖頭,“不苦,即為東秦公主,這些就是女兒應該做的。女兒不瞞父皇,有一摯交好友從無岸海的另一面過來,協助阿染退敵,阿染不敢居功。”
這話一出,大臣堆兒裡終於有人發難了,白鶴染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說:“無岸海根本就沒有岸,哪來的另外一面?聽說那名女子時隱時現,會妖法,有妖器,她究竟是什麽人?”
白鶴染的目光狠掃過去,一雙眼微出一個危險的弧度來,“李大學士?”
“沒錯,正是本官。”說話的人正是李賢妃的哥哥,內閣大學士李廣年。
白鶴染這才想起李家也有兩位小姐進宮,她對那位胖成個球的庶小姐沒興趣,到是有些擔心李月茹。君慕豐的死讓白燕語瞎了一雙眼睛,那麽李月茹呢?
她的目光開始在殿內尋找起來,一個一個女眷看過去,連那位胖乎乎的庶小姐都看見了,卻唯獨沒見著李月茹去了哪裡。
李廣年還在不依不饒:“天賜公主,本官問你話呢!那紫衣女子究竟是什麽人?”
白鶴染心頭煩躁頓起,眯眼看他,殺心立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