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澤不是很願意同君長寧多說什麽,特別是君長寧如此說話讓他覺得很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隻好很官方地勸了句:“別想太多,東秦永遠都是你的母族。”
君長寧回他一個譏諷的笑,“自欺欺人,沒意思。什麽母族不母族的,真有個什麽事,往回送個信都得好幾個月才能到,還不確定送信的人會不會死在翻雪山的過程中。就像二皇姐一樣,重病就時就開始傳消息,結果消息傳回來時,人都已經埋了。六哥,你心裡明白的,這就是把我像個物件兒一樣扔出去討好人家寒甘了,從此我的死活都跟東秦沒什麽關系,他們唯一惦記的就是如果我死了,寒甘還要人怎麽辦。”
君長寧一邊說一邊冷哼,“我是真想不通,堂堂東秦,號稱天下第一大國,居然連個小小寒甘都征服不了,要一個接一個的往人家地盤上送公主,算什麽本事。搭進去一個二皇姐還不夠,又要搭上我,那麽在我之後呢?是不是還要算計靈犀?可靈犀也是最後一個了,如果靈犀也沒熬過去,接下來還會有誰?再繼續禍害後代嗎?”
她看向君慕澤,認真地說:“六哥,將來你大婚,或者納側妃什麽的,可一定記得要生兒子,千萬不能生女兒,否則早晚有一天他們會把主意打到你孩子的頭上。”
君慕澤讓她說得毛骨悚然,想反駁,可反駁到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可不是麽,皇帝的女兒嫁完了,再嫁就只能嫁皇子的女兒了。總有一天女孩子會長大,只要是生了女兒,就避免不了這樣的危機。所以如此一想,君長寧說得對啊!
“六哥,你甘心嗎?”君長寧又問了句,“如今太子已定,卻不是你,你甘心嗎?”
他皺眉,“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君長寧笑了,“六哥,我是不是信你會甘心的,那麽既然不甘心,為什麽不再為自己爭取一把?十哥只是太子,他不是皇帝,你就算與他爭,那也叫做公平競爭,而不叫篡位。所以你為什麽要放棄呢?為什麽不再爭取一下?難不成要等到有一天十哥登基上位,白鶴染成為東秦皇后,到了那時你再跪地向他們俯首稱臣嗎?六哥,都是皇子,憑什麽江山給他?”
君慕澤不說話了,就站在宮車外頭盯盯地看著這個妹妹,他從君長寧的眼神裡看到了憎恨,也看到了野心。有那麽一瞬間,他是真的猶豫了,可也僅止是一瞬間而已,瞬間過後,心思重新沉澱回去,再回想那一瞬間的念頭,簡直可怕!
“送親的車隊不能多停,該上路了。”他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君長寧,說出最後兩個字來:“保重。”然後轉身便走。
君長寧在後頭送了他兩個字:“孬種!”他依然沒有回頭。
送親的隊繼續前行,但隊伍卻減了一半,因為有一半是為給公主和親造聲勢,由六皇子帶過來的。現在六皇子要回去了,自然也得一並帶回去,可不能都去了寒甘。
回京的路上,君慕澤問隨從衛考:“你聽到六公主說的話了?你如何想?”
衛考琢磨了一會兒說:“屬下覺得六公主是個瘋子!”
君慕澤笑了,“確實是個瘋子,己所不欲強施於人,當別人都是傻子。”
次日清晨,趕上了早朝回京赴命。天和帝面對君慕澤帶回來的、關於已經順利將六公主送出百裡之外的消息,隻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之後再沒多問一句。
君慕澤心裡也不是滋味,隻覺君長寧固然有錯,但錯在揭發,當年的事情卻並不是君長寧造成的。皇帝這根本就是惱羞成怒,是掛不住那張老臉,拿這個女兒去出氣了。
可話又說回來,就算沒有白興言跟李賢妃的事,寒甘求娶公主,君長寧能不去嗎?
還是得去!所以歸根到底,這場和親她逃避不了,從生在皇家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的。
這個年過得沒一點氣氛,正月二十六那天,大皇子還因為貪吃被皇上訓斥了一頓,原因是他喜歡上了烤乳豬,便命人到城外去抓剛出生的豬崽子,引起了民憤。
整整一個正月,上都城都死氣沉沉,反而是出了正月以後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各家商鋪該開的也都開了起來,沿街叫賣的小商販也開始走動,一切都恢復到了大年之前的模樣,甚至就連茶館裡說書的,都對大年夜郭問天造反一事絕口不提。
城內城外的往來也完全恢復,曾經屍橫遍野的上都城外如今已見不到一絲血跡,就連城牆上的血都被衝刷乾淨。地上的土也被換過,血腥氣被徹底清除,如果不是真實發生過,隻瞧近日景象,郭問天的造反到像是一個傳說。
只是城牆上多出許多窟窿,一直沒有來得及填補。有人說那是高手用暗器打出來的洞,也有人說是攻城時用箭支射出來的,卻只有參與過那場戰爭的人明白,那是用一種叫做子彈的東西打出來的痕跡,是一種他們即便使用過,依然是畢生都無法理解的東西。
沒有九皇子坐鎮的閻王殿依然正常運轉著,白蓁蓁每日都去,所有涉及到銀錢款項的帳目都會過她的手,只需篩查一次,就能夠精準地找出帳目上的所有問題。
閻王殿的人對這位未來的慎王妃十分佩服,也十分尊敬,別看她年紀小,但現在閻王殿所有跟帳目有關的案件細節,主案人都會主動向她請教。所有做出來的帳冊,只有白蓁蓁點了頭,才能過堂、記檔。
這一個月來,白蓁蓁從來沒跟任何人問過有關九皇子的事情,包括他去了哪兒,何時回來這些就在嘴邊的話也從來沒有問過。她只是偶爾會到慎王府去坐坐,有時候去得晚了乾脆就在那兒睡一晚,摸一摸他住過的床榻,喝一盞他常喝的清茶,心裡就也安慰許多。
有時她也會去文國公府遺址參觀一下,有時候能想起小時候的事,有時候能想起過去那一年發生的事。但想起最多的,還是那一次白興言將她和她二姐姐扔到了皇宮門口,又將她們拒在國公府門外。她就是從那一刻起才意識到自己也是能夠被輕易就拋棄的,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才明白,原來文國公府裡不被父親在意的孩子不只白鶴染一個,她也是其中之一。
上都城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包括凌安郡主府和天賜公主府。白順和紀伯兩位管家將兩座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凌安郡主府還添了不少新奴,有丫鬟有小廝有婆子,還有兩個才五歲大的小姑娘,是白燕語上街時,從人伢子手裡買回來的小可憐。
林氏跟著紅氏學做生意,已經可以理得清五皇子留下來的商鋪和田莊,胭脂作坊那頭白鶴染更是全權都扔給了她,甚至還給了她好幾個製作香膏香粉的方子。
林氏漸漸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有用的人,從來沒在她身上體現過的自信心,終於拾了起來。
最值得一提的是紅忘,白鶴染走後,將後續幾次結針陣的事情都交給了東宮元來進行,東宮元最是得她真傳,將幾套針陣使得爐火純青,於她相比竟也沒有遜色多少。
在針陣和寒極草的作用下,紅忘的大腦得到了迅速恢復,雖然還沒達到完全清醒像正常人一樣的程度,但至少每天有兩個時辰他都是醒著的,且怎麽都睡不著。
東宮元說這是正常的,治療到這種程度,人就開始慢慢的蘇醒了,待到醒到完全像正常人的作息一般,再以念書的方式進行強行灌輸就不好使了。
紅家大夫人松了口氣,她終於快熬出頭了,她的兒子終於要完完全全的好了,她很欣慰。
這一個多月來,她已經不知不覺間給紅忘完完全全講了白家與紅家的淵源,也完完全全講了他的出生和經歷,講了白鶴染的經歷,包括白家每一個人的經歷。還有大年夜的事,白興言同李賢妃的事,五皇子的事,白燕語的事,白蓁蓁同九皇子的事。包括那位也住在公主府,卻已經瘋癲的白花顏的事,她都給紅忘講了。
講了這些,自然就也瞞不過她只是養母而並非生母的事實。
這是羅氏自己的決定,她必須得尊重事實,必須得給紅忘一個真實的人生。且她相信,自己真心實意當紅忘是真生兒子,紅忘也一定會感受到她的一片心意,也會回饋於她。
對於羅氏的決定和這番所為,紅家所有人都大力支持,包括紅振海。他甚至還親自來了公主府,在紅忘的榻前對他說:“小子,你聽著,雖然我不是你親爹,但是我絕對比你親爹還要疼你百倍千倍。所以你隻管問我叫爹,保證你一輩子不帶後悔的。”
一晃三十天,君慕凜白鶴染乘坐的客船,再有兩天就要到達蘭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