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康學文能夠自主擺脫蠱術的控制,君慕凜是驚訝的,且不只他驚訝,田開朗也驚訝。
但田開朗驚訝的不只是癆病丸能夠有這樣的功效,他驚訝的是,康學文居然能夠聞出他身上的味道,且康學文體內的蠱蟲居然在與他接近時,有了異動。
用他的話說:“我從來都沒想到林寒生會用這種方式來尋找我,我的蠱術學自於他,我體內一直養著的蠱蟲也是當初同他在一起時就開始養的,想來是沾染上了他的氣息,又若者是被他留下了什麽記號。這些我一概不知,若不是今日見著康大人,恐怕我就會落入林寒生的手掌心了。”他說得心有余悸,因為後怕臉都白了。
康學文雖然年紀都快趕上天和帝了,但此刻他人就跪在君慕凜面前,頭低垂著,一副俯首認罪的姿態。他對君慕凜說:“老臣有罪,銅城在我手裡變成了這般模樣,我就是一死也難贖清罪行。幸得十殿下到了銅城,否則這座城池就真的要在老臣手裡丟了。”
他說到這裡還掉了眼淚,起初只是幾滴,到後來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覺得他麽大歲數了還被人設計陷害到這般,實在是丟人現眼,於是哭得更凶了。
此時的君慕凜恢復了一雙紫眸,也正是這雙紫眸才讓康學文認定了他的身份。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跪在腳邊的康學文,心裡頭是又氣又無奈。真有心罵這人一頓,但也知事情並不怪他,畢竟蠱之一術,非常人抵擋得了。
可是不罵吧心裡又不痛快,便悶哼一聲對康學文道:“若不是喜好女色,那林冰肌也沒有機會接近於你。說到底還是你自己引蠱上身,怨不得別人。”
“是,都是老臣的錯。因美色誤了一城,老臣對不起皇上的信任,萬死難辭其咎,隻待殿下將銅城恢復原貌,臣必以至謝罪,絕不姑息這條性命。”康學文說得也算真誠。
君慕凜翻了翻眼睛,“將銅城恢復原貌?你說得到是容易。如今這銅城裡到處都是歌布人,你說本王是殺了他們還是趕走他們?殺,殺得盡嗎?趕,趕得絕嗎?康學文,按輩份本王該叫你一聲舅舅,所以本王不會處置於你。但是舅舅也得好好想想,將來見到父皇,你要如何述你寧州府之職,如何講你管轄的銅城之事。”
他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了幾步,再次站定後便對康學文說:“天賜公主預計兩日後到達銅城,同行的還有你的小妾林冰肌,還有那林寒生,大概明天就能到了。本王不妨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什麽林冰肌,那女子本是文國公府的大小姐,名叫白驚鴻。因犯了事被關在宮中水牢,後被林寒生救走。卻不知為何幾個月後搖身一變,竟成了你的愛妾。哦,還有一件事情,知道她為何總是要往返於銅城和蘭城之間嗎?根本不是探親,而是她在嫁給你的同時,還嫁了蘭城知府衛景同。蘭城的事聽說了嗎?衛景同得一美親,頻繁辦宴斂財,其實都是林寒生和白驚鴻的主意。而那些斂上來的錢財也都被秘密送入了歌布,充了歌布的國庫。”
康學文倒吸了一口冷氣,面上現了一瞬的不甘,但很快也就平複了下去。
“林冰肌……不,白驚鴻。白驚鴻她本就是報著目的來的,我之前是被她迷了心竅,但如今神智清醒,她不管做了什麽,都不乾我的事了。只是既然她快要回來,那我該如何面對於她?還望十殿下示下。還有那林寒生,如果他是幕後真正的黑手,如果他是真正的養蠱人,殿下,您有辦法除掉那個人嗎?老臣實在擔心,蠱術這種東西,太可怕了。”
君慕凜輕哼了一聲,田開朗拍拍康學文的肩:“康大人,您忘了剛剛殿下說過的話了麽?再有兩日天賜公主就要到銅城了。你想啊,就小小一枚癆病丸都能讓你在蠱術的控制下反應成功,要是天賜公主人親自到了,豈還有那林寒生的還手之地?”
康學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說完,又看了君慕凜一眼,在他那雙紫色的眼眸注視下,硬著頭皮說,“殿下能不能讓公主把老臣身上的蠱毒給解了?老臣實在是擔心白驚鴻回來之後,我身上的蠱毒會再次發作。”
君慕凜點了點頭,“自然是要解的,只是即便解了蠱毒,你也不可輕舉妄動,少不得還要與那白驚鴻周旋幾日。歌布人跟咱們東秦不一樣,他們手裡都是邪性的招兒,一不小心就會著了道。公主會重點關照那林寒生,而本王便試著來一招甕中之鱉,那些歌布人不是喜歡我們東秦麽,那便別回去了,長長久久地留下來,為東秦大地添一捧肥料就是。”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再問康學文:“銅城邊境駐軍有多少?”
康學文答:“剛好五萬。”
“五萬,夠了!”
康學文有些激動,“殿下,是要開戰嗎?請一定讓老臣做個先鋒官,不殺歌布殺個過癮,老臣實在難平心裡這口惡氣。就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的”
君慕凜瞪了他一眼,“哪那麽輕易就要開戰,即使是戰,那也得待我們東秦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才好。更何況歌布佔領我東秦城池都沒費一兵一卒,本王收拾他們若費太多力氣,就顯得我東秦不如他歌布。所以若能巧取,咱們又何必強奪?”
他說這話時,雙眼眯縫著,一雙紫色的眼眸透出來的精光閃閃發亮,竟讓這夜晚憑添了幾許妖異之氣。他站在窗邊,窗子雖沒推開,但目光所向之處精精準準的就是歌布的方向。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裡正在想著什麽,只有他明白,他是在規劃,規劃那個歌布國在到手之後,該如何治理,如何把它變成美好的模樣,好交給他親愛的染染。
雖然君慕凜給出的建議依然是按兵不動,跟他之前的選擇沒什麽兩樣,但康學文就是心裡有了底,即使按兵不動也覺得有了方向。
因為君慕凜來了,因為白鶴染也要來了,如今這兩個小娃娃是他的全部希望,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林寒生的慘死,和白驚鴻俯在他腳下痛哭求饒。
但他是一定不會放過白驚鴻的,他從未在女人手裡吃過虧,這次卻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叫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次日晌午,林寒生果然進了銅城。康學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於是趕緊叫盯著他的那些暗哨去接。派去的人沒多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他林師爺已經回了自己的宅子,說要休整,暫時不到衙門來了,也請康大人不要去打擾,他想見您時自然會見的。
沒錯,林寒生在銅城也是師爺的身份,而且還在城裡有一種宅子。康學文聽說他回了自己的宅子,還說暫時不見自己,明面上表現得是無奈,一遍一遍地說:“怎麽就不見我呢?要休整到我府上來休整多好,他家裡沒幾個下人侍候的。哎呀嶽父大人真是跟我客氣,這不是見外嗎?”但實際上心裡卻是狠狠地松了口氣,因為他怕林寒生是下蠱的行家,他實在是怕對方感覺到他體內的蠱已經失效,再重新給他下一回。
好在林寒生不到他這裡來,甚至進了林宅之後就關緊了府門,非但自己不肯出來,輕易也不會放人進去。
康學文想起昨夜得自君慕凜的消息,林寒生受傷了,看來傷得還真是不輕。
林宅是一處甚少有人進去過的宅院,別說康學文隻到過府門口,從未踏入過一步,就是白驚鴻也隻進去過幾回,且每回都在一個固定的房間做著侍候林寒生的事,至於林宅裡面,除了林寒生和他貼身的暗哨之外,閑雜人等是不得進入的。
林宅裡有一股子味道,越往裡走味道就越濃烈,林寒生覺得那味道很好聞,但府裡的下人和他那幾個暗哨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那是腐爛的味道,若是不用內力閉了口鼻,真會忍不住嘔吐起來,即便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暗哨也忍不住的。
何況他們只是歌布的暗哨,歌布的暗哨照東秦的暗哨差很多,跟閻王殿的暗哨更是沒法比。就拿盯著康學文這件事來說,每晚康學文睡覺了他們就也跟著睡覺了,而且睡得還挺沉。否則不至於康學文大半夜的進密道往外跑,他們都沒有察覺。
林府是林寒生在銅城的巢穴,他喜歡用巢穴來形容自己的這座宅子,因為裡面養了蠱蟲,還放了一具專供蠱蟲啃噬的屍體。之所以人們會聞到腐爛的味道,一方面是屍體傳出來的,一方面也是他製了不少藥水,每一種藥水的味道都極其難聞。
林寒生每日接觸這些東西,為避免自己身上不被染上味道,所以他從少年時期就開始研製香料,製各種香料,甚至一度成為歌布製香第一人。他也將製香的手藝傳給過林小桃和白燕語,到是讓他的女兒和外孫女成為了白鶴染的左膀右臂。
他有些想念他的女兒和外孫女,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卻不敢過於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