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心裡懷疑的事情暫時按壓下來,隻與紅家人談生意往來。
白鶴染說:“我的診堂已經修整完畢,近幾日就會開門問診。由幾位舅舅幫著我張羅藥材的供應,阿染真是萬分感激。如今想想,其實除了紅家,我還真的信不過其它商人,更不想跟太陌生的人打交道。因為診堂是以義診為主,利潤基本談不上,能維持個收支平衡就不錯了,甚至起初幾個月肯定是要賠錢的。如果在藥材的供應上再被人狠敲一筆,我實在是負擔不起。不過紅家要做這個買賣也得打算好了,指望這個賺錢是不靠譜的,最後的結局多半就是賠本賺吆喝,所以下面做事的人就一定要事先安撫好。”
她的意思很明白,雖然大老爺們不在意這點子錢,但下面辦事的人卻是很在意的。沒有油水的生意最容易被人在中間動手腳,工人們會想盡辦法從中扣出利潤來自己留下。她不希望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必須提前把醜話說在前頭。
紅家人明白這個道理,三人坐了下來,由紅振海樂呵呵地同她說:“這個是一定的,阿染你放心,咱們紅家之所以這些年越來越紅火,除了朝廷那部份因素之外,全賴於紅家上上下下一條心。不管是家裡管事的主子們,還是下面跑商的夥計們,有勁兒都往一處使,好的壞的都一起享受一起承擔。這麽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虧本的買賣也沒少做,卻沒發生過一例自家人挖自家人牆角的事。阿染你就放一百個心,雖然生意上沒賺頭,但給下人的工錢一分都不會少,絕對不會生出事端來。”
白鶴染點點頭,紅振海的話很富有感染力,聽著他說話仿佛就能看到紅家夥計穿梭忙碌的樣子。她很喜歡這種氣氛,就像在皇宮裡接觸君家人那般,讓她能感受到家庭的氛圍。而不是如文國公府那般,冰冰冷冷,各懷鬼胎。
紅振海的貴妾羅氏帶著幾個丫鬟端著點心走了進來,將點心悉數放到白鶴染身邊的桌上,笑得溫和良善,“別光顧著說話,飯菜還在預備著,阿染先吃幾塊兒點心掂掂肚子。”
因為給老夫人治了個病,這會兒她還真是有些餓了,於是也沒客氣,抓起一塊兒點心放入口中。點心帶著淡淡的花香,十分可口,她笑著跟羅氏說:“謝謝,真好吃。”
羅氏很高興,“好吃就多吃一些,我再去給你做,走時都帶上。”羅氏看著白鶴染,眼裡掩飾不住的喜歡,簡直眼珠子都舍不得錯開。她雖是妾,但紅振海重情重義,這些年也沒娶正妻,這個家一直都是她跟另外兩位老爺的夫人一起給管著的,因為心腸好,頭腦機靈,辦事也妥帖,所以紅家並沒有人因為身份瞧不起她。
只是羅氏心裡有愧,就因為嫁進紅家這麽些年了,卻一直都沒能給老爺生下個孩子,這簡直都成了她的一塊兒心病。
越是沒有什麽就越是喜歡什麽,羅氏一看著小孩子就喜歡得不得了,小至白浩軒,大至白鶴染,哪個她都相中了,哪個都想拐回來當親生的養。可惜,卻也知道沒那個福份。
眼瞅著羅氏看白鶴染的眼神兒越來越不對勁,紅振海急了,“阿染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不能收斂點兒?你再把孩子給嚇著,以後不來了可怎麽辦?口水都流出來了,你是想吃人啊?趕緊出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別跟這兒搗亂了。女人真是麻煩!”
羅氏不甘心地走了,臨走還叮囑白鶴染:“別聽你舅舅的,我不吃人,你常來,啊!”
白鶴染一臉無奈,隨即眼珠一轉,開口問紅振海:“大舅舅這麽喜歡小孩子,不如阿染給你配副藥,你吃吃看?”她一早就看出來,孩子生不出的問題根源在紅振海這裡,別人治不好的毛病她卻不在話下,都不用行針,幾副藥吃下去立馬病除。
紅振海冷不丁聽這麽個話也是好一陣激動,可激動過後卻擺了擺手,“孩子,你的好意舅舅心領了,不過這病就不用治了。我都這個歲數了,再生孩子都能當孫子養,孩子長大了我頭髮胡子都白了,看著不好看。”他說得十分感慨,“我以前就想著,等我沒了,就把這份家業給咱們軒兒,讓他跟著他表哥紅飛一起把這份家業給撐下去。可是那也不現實,軒兒是國公爺的少爺,身份尊貴著。士農工商,最後才是商,我總不能把好好的仕家子弟給拖到商門裡頭來。再說……”他頓了頓,“紅家有沒有今後,還都不一定呢!”
紅家是有後台的,人人都知紅家有一個強大的後台,就連白興言都明白隻憑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把紅家幫成首富,否則他自己去當個首富好不好?
只是誰都不知道紅家的後台究竟是什麽人,紅家人也只是聽人提起時表示默許,卻從來不說出真相。外人都覺得是紅家故意裝神秘賣關子,但實際上只有紅家自己人知道,所謂的後台,其實就是朝廷。朝廷看中他們家人經商的頭腦,所以能幫的時候就暗裡幫一把,讓紅家的生意越做越順,財富越累越多,直到什麽時候朝廷覺得差不多了、或者朝廷有需要了,就一次性提走,紅家的使命便至此終結。
這也是紅振海不願意留後人的原因,他實在是害怕,怕有那麽一天到來,連累了孩子。
白鶴染也不勸他,只是對他說:“六十歲之前,大舅舅什麽時候改主意了什麽時候同我說就行,咱們還是繼續說醫館的事。”她心裡也有一番打算,只是還不太成熟,於是挑著想到的說了出來,“隻開醫館義診,實際上治標不治本。窮人還是窮,除了一輩子指望義診來治傷活命之外,也再沒別的法子。光是他們自己窮還不要緊,最要命的是下一代也同樣沒有出路。我的醫館可以一直開下去,卻不願看到救活的人將來有一天再帶著他的孩子也來我這裡,更不希望看到他的孩子長大以後自己走進醫館的門。”
三老爺紅振河聽懂了她的意思,“阿染是想說,治病隻治一時,治窮方才是根本?”
她點了點頭,“三舅舅說得沒錯,否則這樣的醫館開到天長地久也沒有個頭,反而會讓窮人們產生依賴,因為沒銀子也可以看病,所以更加不去為自己的生活謀出路。”她輕輕地歎了一聲,“我主要還是心疼那些孩子,不希望他們再走上一輩的老路。”
二老爺紅振江想了想,起了個主意:“不如由紅家牽頭,捐建一所學堂如何?學問也教,還教醫術,讓那些窮人家的孩子都來學堂學本事。願意學醫最好,實在不願學醫的,還可以學學經商,大不了以後到紅家來跑商嘛!”
白鶴染眼睛一亮,這到是一個絕佳的主意,她從前也曾想過類似的計劃,但不是捐建學堂,而是想著給新醫館的坐診大夫上上課,將自己的醫理和常用針法有選擇地傳授下去,以確保新醫館的大夫在醫術上能拔個頭籌,也算是打響她的名號。
凡事總靠著男人不行,她必須得建立自己的勢力和關系網絡,不圖跟君慕凜旗鼓相當,至少也要在伯仲之間,如此才不會讓人一提起她白鶴染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尊王妃。她有自己的名字,絕不能在古代時空中將名字給丟了,隻依靠著男人,成為一個要被保護的弱女子。
她琢磨了一會兒,才又道:“二舅舅這個主意甚妙,我原本也想授業講些醫理,以此來提高新醫館的醫者水平,如果有了學堂到是一下子全都解決了。”
她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十分靠譜的事情,腦中靈光頻閃,很快就理出了一些頭緒來:“窮人家的孩子來求學,四書五經自是必修課業,除此之外再開醫課、商課、武課,文武醫商統一授業一段時日之後便可以讓學子們自己選擇,對哪個更感興趣,從此便重點學習。”
紅振海被她這個想法帶得起了興致,也跟著道:“藥材生意要做起來,自家沒有幾座藥山是不行的。不如就由我紅家出資,在京郊買下幾座山頭種藥,有了藥山就需要大量的人手開山種植,那些整日打零工沒個固定收成的窮人們就可以到藥山去做活。藥山是常年都要種植采摘的,所以他們可以當成一份固定的活計來做,我們紅家也會做好保障,只要加入藥山的,以後就都算我們紅家的商人,一切例銀發放都跟紅家下人同樣的標準。”
紅振江為他補充:“男人到藥山做活,孩子在學堂念書,女人在家裡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一起到藥山這邊來。藥山需要大量的男人做活,就也需要大量的女人洗衣燒飯,與其我們再到外面去請人回來,不如就讓這些男人的媳婦兒跟過來,互相還有個照顧應。”
紅振河也道:“沒錯,孩子上學堂肯定是要住下的,所以學堂那邊就也需要人手。我建議在學堂開菜園子,教孩子們自己種菜,小來小去的事還是要自給自足。至於其它比如打掃、燒飯、洗衣這樣的活,同樣由他們的家人來做。”
白鶴染也是越聽越興奮,一時間腦子裡冒出了很多想法來。可也有最關鍵的一點,她問——“學堂選在哪裡呢?地方又不能太小,離京還不能太遠,現蓋一個來不及吧?”
紅振海大手一揮:“用不著,我想到了一個現成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