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尋來的人是田開朗,做完了冷家的事之後,白鶴染就將他打發到開賜鎮來。
在她看來,天賜鎮才真正是她的地盤,擁有田開朗這種手段的人只有生活在天賜鎮上,她才能夠放心。當然,這種放心也是在她囑咐閻王殿暗中觀察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
不是她不信任田開朗,只是她深知一入蠱道,心智就很容易在其中迷失進去,人的性格也會隨著蠱道的加深而變得更加極端和暴戾。何況田開朗是有這個前科的,當初在本河村的時候,他極端到用蠱術害了一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少。
正常來說,就算有深仇大恨,江湖中人講究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但通常也都是一刀一劍快意恩仇。仇恨小的打一頓,仇恨大的殺之,田開朗卻選擇了用蠱術來折磨,而且折磨的還是一整個村子的人,裡面難免有些是被誤傷的。
所以白鶴染對這個人一直都有所保留,既不能放棄,又不能輕易相信。
她知道田開朗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據閻王殿那邊的觀察,他來到天賜鎮之後生活得很安生,就住在分給他的那個小院子裡,白天裡在鎮上逛逛,晚上會研究一會兒自己的小蟲子,然後就吹燭睡覺。因為不會做飯,所以一日三餐都是在鎮上各種鋪子、飯館裡解決的。
如今的田開朗跟天賜鎮上的人都已經混得很熟,人家也知道他是天賜公主的手下,所以待他十分客氣,這讓田開朗心裡很舒服。慢慢地,一身因常習蠱術產生的陰鬱之氣也漸漸散去,直到今日站到白鶴染面前,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差不多已經完全符合他的名字“開朗”了。
君靈犀和冷若南也是認得田開朗的,畢竟大家一起在青州待過,這會兒見田開朗來了都很高興,樂呵呵地招呼他趕緊過來一起吃飯。
田開朗看了看白鶴染,征求她的意見,白鶴染點頭,“既然趕上了就一起吃吧,你們也都是熟人,正好還能說說話敘敘舊。”田開朗樂呵呵地坐到冷若南和君靈犀邊上了。
對於公主府熟識的人男女不分席的風格,紀伯已經習慣了,也明白了這位主子是真的沒有那麽大的規矩,只要大家其樂融融就比什麽都強。
於是心裡又再慶幸了一番自己能遇著這麽好的主子,同時也為十殿下高興,有這麽好的媳婦兒真是好福氣,將來大婚,凌王府一定也會像現在的公主府一樣歡樂。
只是不知道到時候不知道他該去哪裡,是繼續留在這裡守著空空的公主府,還是會跟到凌王府去。不過再瞅瞅席面兒上的這些人,便覺得即便是公主出嫁了,也不會放棄這座公主府的,畢竟三小姐小少爺還是會常在這邊,他肯定還得留下來侍候。
這樣一想紀伯就很高興,公主府是他眼瞅著平地而起的,也是他被上一任主家趕出來之後的第一份工,他對這裡有感情,不想離開。
一頓飯又從下晌吃到了傍晚,冷若南席間喝了點酒,這會兒有點兒暈乎乎的,還拒絕下人端來的醒酒湯,直嚷著自己根本就沒喝醉。為了表達自己真沒醉,還拉著白鶴染小聲同她說:“你交給我的信我都好好收著呢,放心,人在信在,人不在,信也得在。”
她實在無奈,隻得將人扶到五皇子跟前,“五哥,人交給你了,請五哥一定親自將人送回尚書府,交到她爹手裡,拜托了。”
五皇子瞅了眼站著都直晃悠的冷若南,皺著眉問:“能不能換個人送她?”
她搖頭,“不行,別人送我實在不放心。”
他便無奈了,“得,那本王就送她一程。”說罷,又環顧這座公主府,問道,“何時你也能留本王在這兒住一住,跟你們一起熱鬧熱鬧?”
她想了想說:“等君慕凜回來,你可以跟他約酒,喝多了不用我說話,他自然會留你。”
他擺手,“罷了罷了,待他回京再說吧!走了!”
他轉身出了府門,身後隨從跟上,冷若南的丫鬟也扶著她一起往外走。到了宮車前,隨從跟丫鬟一起扶著冷若南上車,白鶴染這會兒則被君靈犀和紅忘拽走,又去說說笑笑了。
白燕語卻緊走了幾步,追到府門外,宮車前。
冷若南掀著簾子看白燕語追了出來,就笑著同她說:“燕語啊,我沒事,真沒喝醉,你不用擔心我。快回去吧,天都暗了,風涼,這大年根兒底的可別凍著。”
話說得到是正常,就是說完這番話之後打了個酒嗝,人被她的丫鬟扯了回去。
隨從回身想扶一把他家主子上車,可見白燕語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家主子,伸出去的手就又收了回來。再想想,乾脆退回車廂裡,給這位白三小姐一會兒說話的工夫。
君慕豐見白燕語擱這兒站著,小臉兒凍得發白,便勸她:“趕緊回去,本就大病初愈,千萬別再凍著了。大年夜那晚宮裡會擺宴,到時本王給你弄一張貼子,你也進宮去玩玩。”
白燕語搖頭,“以前很羨慕家裡大姐姐能去參加宮宴,但現如今沒那個心思了,我去不去無所謂,就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小手擰在一起,擰啊擰的,手指頭都擰了幾道彎。
君慕豐輕歎了一聲,往她跟前走了兩步,“你才十二歲,翻了這個年也才十三,小小年紀哪來的那麽些個心思?大好的年華還在後頭,不要只看眼前,知道嗎?”說完,又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所有人都說本王這兩隻眼睛像狐狸,狐狸可不是什麽好物,最是狡猾,也最是多心計,會害人,也會咬人。所以你得同善類在一處,本王這種,需要遠離。”
白燕語苦笑,沒接他這個話茬兒,只是看了一眼宮車,然後輕開口問他:“如果今晚我也要回上都城,你不會也親自將我送回文國公府?”
君慕豐點頭,“自然是要送的,不過那座文國公府你最好還是不要再回去,那地方怎麽能算是家,分明就是龍潭虎穴。好了,老老實實擱你姐姐這兒待著,大年夜拿著貼子進宮去,就當是散散心,到時本王找些好玩意送給你。”
“當真?”她的眼睛明亮起來,“你說大年夜那晚,你要送我東西?”
他點頭,“對,或者你有什麽喜歡的,想要的,也可以同本王說,本王盡可能找來給你。”
白燕語有些激動,擰著手指頭問他:“那你為什麽要送我東西?我知道民間有一種說法,說在大年夜那晚,男子會送給心愛的姑娘一樣東西,做為兩人的定情信物。”
君慕豐聽得有點兒懵,“還有這說法?”他都後悔了,早知道民間有這種說法,他提什麽送東西啊!原本就是想逗這丫頭開心,送她點小玩意,畢竟不管怎麽說他欠她的情,不管是感情還是人情,他都欠她的。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送些小玩意逗她樂呵樂呵,或是給些銀子讓她和她姨娘的日子能過得好一點,這樣的事他是很樂意去做的。
可是沒想到這丫頭扔出這麽一句話來,他就不太想送了。
“你是皇子,自然是少聽說民間傳聞。”白燕語笑了起來,兩隻眼睛彎彎著,彎出兩個很好看的孤獨,到是跟她二姐姐有個六七分像。“反正你說都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許反悔。反悔的人會長豬鼻子,那樣你就不是狐狸了。還有,只要是你送的,我什麽都喜歡,所以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見,送什麽都好。”
她說話完,再不給他反悔的機會,轉身就往府裡跑。
他再想叫住她時,府門已經關了起來,只剩下門外門著的兩名守衛。
車窗簾子又被冷若南給掀了起來,迷迷蹬蹬地說了句:“五殿下,你再不走天就全黑了。”
君慕豐返身上車,隨從退出車廂。宮車很快就啟動,往著上都城的方向去了。
冷若南靠在她的丫鬟身上,手裡還端著盤點心吃。君慕豐瞅了一眼,認出那是公主府上新炸的豆沙綿團,那幾個丫頭都特別愛吃。
許是他多瞅了幾眼,冷若南被他瞅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把手裡的點心盤子往他跟前遞了遞,“五殿下也吃一個吧!”
他搖頭,“姑娘家吃的東西,本王沒興趣。”
“沒興趣你一直盯著我這盤子瞅什麽瞅?”她怒了,“吃東西的時候最煩有人一直盯著看,要換了是你,我一直直勾勾的瞅著,你還吃得下去嗎?真是的,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這話一出,可把她的丫鬟給嚇夠嗆,一個勁兒地在邊上勸:“小姐快別說了,您喝醉了。”
“誰說我喝醉了?我沒醉!我不是沒見過喝醉的人,喝醉了都吐,還胡言亂語,還打人毀物,還逮哪兒睡哪兒。我呢?我清醒得很,別跟我提醉不醉的。”
丫鬟都要哭了,你沒醉你敢跟皇子掰扯?你沒醉你敢說皇子不懂規矩?真是找死啊!
“五殿下!”冷若南放下手裡的點心盤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宮車一晃,差點兒沒栽地上。嚇得她那丫鬟趕緊去攙扶,一邊扶還一邊跟君慕豐一臉歉意地點頭。
可她家小姐卻一點兒都不理會皇子不皇子,她此時此刻心裡頭只有一團八卦的火在熊熊燃燒。於是她問君慕豐:“五殿下,你到底是喜歡燕語還是喜歡阿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