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好像也沒有這麽大辦過花宴。”魏嬈將帖子遞給外祖母,稀奇道。
壽安君看看帖子,笑道:“你還不記事的時候,太后辦過幾次,想替皇上充盈后宮,不過皇上面都不肯露,後來就不辦了,如今景王、福王都到了大婚的年紀,這次花會,可能是要替他們遴選王妃側妃了。”
王氏也在一旁坐著,心中一動:“難道咱們嬈嬈也有可能做王妃?”
壽安君瞪了她一眼,哪家王爺會娶一個和離過的女子做王妃?如果不是知道王氏少個心眼,她都要懷疑王氏存心要給外孫女添堵。
魏嬈只是笑笑,不管她是否和離過,她的大堂姐魏姝已經做了端王妃,其他兩個王妃的位置都不可能輪到她。
“去吧,或許還能結識幾位聊得來的閨秀。”壽安君語氣輕松地對魏嬈道。
以前有太后壓著,沒人敢明目張膽地結識魏嬈,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太后不在,魏嬈封了郡主,無論是真正欣賞魏嬈的閨秀,還是存心奉承巴結魏嬈的閨秀,都會朝魏嬈靠攏。
魏嬈又在閑莊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回京城了。
郡主府終於盼回了主人,等魏嬈休整好了從內室出來,魏公公便匯報了一個他剛打聽到的消息:“郡主,宮裡給行宮那邊下旨了,今年皇上會去行宮避暑,叫行宮早點準備起來。”
皇上肯定不會一個人去,妃嬪大臣都會帶上一批,所以行宮的宮人們現在就得將空置許久的宮殿院落收拾乾淨。
魏嬈心跳加快,太后都死了一年半了,元嘉帝這次去行宮,總該接母親弟弟回來了吧?
“有說何時去嗎?”魏嬈問。
魏公公道:“好像是過完端午就去,今年宮裡還要舉辦龍舟賽。”
龍舟賽?
魏嬈忽然記起了上次龍舟賽的情形,初回京城的陸濯大顯身手,一賽成名。
宮裡的龍舟賽三年一辦,所以,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過去三年了嗎?
今年元嘉帝會去行宮避暑,旨意一發,各官員之家便都知道了。
西山行宮裡可住著一位當年豔冠京城的麗貴人,以及一位皇子。
表面上,元嘉帝已經冷落麗貴人四五年了,可今年去行宮的旨意一出,沒有人會懷疑麗貴人會重新受寵。
官員們本來就分成各個派系,元嘉帝遲遲未立太子,有的臣子押寶端王,有的押寶皇后嫡子景王,有的押寶福王,當麗貴人複寵在即,膝下還有一位五歲的四皇子,而元嘉帝正值壯年,四皇子未必沒有希望。
一道旨意,悄悄吹亂了眾官員及其夫人的心。
本來就被皇后、德妃、賢妃三派器重的官員自然不會匆匆改立牆頭,但剩下的一批裡面,有的就想趁麗貴人還沒有回京,先行討好麗貴人的女兒魏嬈了。畢竟,現在討好面子還好看些,等麗貴人回來了再開始,誠意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魏嬈剛回京,便收到了幾家閨秀的花會請帖。
這些人家倒也未必完全是為了巴結,結交一下至少表達了善意。
因為時間有衝突,魏嬈讓魏公公回帖,說明情況,然後由她做東,請這些閨秀來郡主府賞花同樂。不認識的閨秀都請了,魏嬈自然也給堂姐端王妃、平西侯府戚仲愷的侄女戚妙妙、西亭侯府的表姐周慧珍、閑莊的表妹周慧珠,以及英國公府的陸長寧、賀微雨下了帖子。
花會定在四月初十,這日天氣晴朗,郡主府的花園百花爭豔。
嬌客們陸續到了,但凡第一次踏進郡主府的閨秀,無一不被郡主府的氣派驚豔,深思一下,元嘉帝將這麽好的府邸送給魏嬈,衝的還不是麗貴人的面子?對麗貴人與前夫所生的女兒都寵成這樣,等麗貴人母子倆回了宮,元嘉帝得寵成什麽樣?
別說魏嬈貌美卻不自負、平易近人好相處,就是她眼睛長在天上,為著元嘉帝的盛寵,閨秀們也不會再冷落她。
陸長寧將郡主府的盛況帶回了英國公府。
當天傍晚,英國公夫人就又把陸濯叫來了:“你在雲霧鎮住了那麽久,與嬈嬈好好說過話嗎?如今麗貴人母子複寵在即,嬈嬈的身份水漲船高,我猜用不了多久,便要有一批公子哥兒去嬈嬈面前獻殷勤。”
英國公夫人一早就知道,自家孫子並不是魏嬈唯一的選擇,京城多少名門子弟多少後起之秀,魏嬈本來就有美貌加持容易吸引少年郎們的心,如今又得到了長輩們的認可,魏嬈可挑選的公子們太多了。
英國公夫人真的擔心她的孫子要輸了,將魏嬈得罪的那麽狠,唯一的指望就是一張臉。
陸濯不知道該跟祖母說什麽。
他木頭似的站著,英國公夫人歎口氣,打發孫子回去休息。
轉眼到了宮中牡丹花會的日子。
皇后與賢妃、德妃共同主持的花會,閨秀們一到,都要先過去給三位娘娘請安,然後再散開去賞花。
魏嬈自然也要過來。
她今日穿了一條碧色的短衫,白底繡芙蓉出水的長裙,素淡清麗的妝容反而更加襯托了她豔美的姿色。
魏嬈還沒有靠近涼亭,皇后、賢妃、德妃便都注意到了她,恍惚間,這三人好像看見了剛進宮時的小周氏,那時的小周氏也是這樣的做派,看似懶於濃妝豔抹,眉目中卻全是自信,仿佛無論她穿什麽戴什麽,都會是花團錦簇中最美的顏色。
到後來,小周氏刻意給太后娘娘添堵,真正盛裝出行時,連最不甘心的皇后娘娘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魏嬈到底還年輕,還沒有出嫁,有些斂著的,當年的小周氏可是肆無忌憚,恣意賣弄著她妖嬈風流的少婦風情。皇后一邊嫉妒,一邊偷偷對鏡模仿小周氏的神情,可無論她怎麽擠眉弄眼,都學不來小周氏那一套。
這樣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都媚若無骨了,真到了床笫間,哪個男人受得了?
這樣的女人,美色上唯一能令人詬病的,便是其豔色過熾,不像正經女人。
男人們或許都喜歡魏嬈,但女人們尤其是長輩們,絕不會多待見她。
皇后看了身邊一眼,面露笑意。
魏嬈還在涼亭外面,便注意到謝皇后身邊坐著一位容貌殊麗的美人,美人瞧著與她差不多的年紀,同樣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裙,只是褙子是淡粉底的,更顯柔婉。衣裳都是次要的,吸引魏嬈目光的是美人的臉,肌若瓊脂,眸似秋水,端莊秀美的坐在那裡,就像一朵雍容典雅的牡丹。
她有豔色,卻也有能壓下那股豔的雍容。
那氣度,甚至比旁邊的皇后還像一位國母,就連魏嬈見到她,都覺得這是一位可親可敬的美人,不能褻瀆冒犯了她。
“魏嬈拜見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賢妃娘娘。”
進了涼亭,魏嬈微笑著行禮道。
皇后笑道:“快快免禮,嬈嬈可算來了,大家可都盼著一睹嬈嬈的風采呢。”
魏嬈自謙道:“娘娘國色面前,魏嬈何來風采之談。”
這種奉承話皇后聽得多了,毫不在意,將魏嬈叫到跟前,指著旁邊的美人笑道:“我在宮中,常聽人誇咱們京城有兩個絕色美人,一個有牡丹之稱,一個有芍藥之譽,今日可算把你們倆湊到一塊兒了,可見傳言不虛,你們倆坐在一起,把園子裡那些真花都比下去了。”
牡丹美人?
魏嬈這才知道,原來對面的美人就是謝家六姑娘,謝畫樓。
算算日子,謝府好像是該除喪了。
“畫樓見過郡主。”謝畫樓先朝魏嬈盈盈一拜,她一開口,聲音珠圓玉潤,很是好聽。
魏嬈笑著回禮:“原來是畫樓姐姐,魏嬈對姐姐神仰已久,今日總算見到了。”
謝畫樓愧道:“虛名而已,郡主不必上心。”
一番客套之後,皇后示意兩個姑娘可以去院中賞花了。
魏嬈與謝畫樓聯袂而去。
“郡主,我在這裡!”
一道嬌呼傳來,魏嬈抬頭,看到了陸長寧。
魏嬈便與謝畫樓告辭,去尋陸長寧了。
謝畫樓見過陸長寧,以前謝家辦花宴,陸長寧也去過,那時陸長寧很喜歡她,一口一個畫樓姐姐,與她仿佛情如姐妹。
可如今,陸長寧只是遠遠地朝她點點頭,眼裡便只有魏嬈了。
謝畫樓面不改色,其實心中一片酸楚。
上個月,家中除喪了,大伯父官複原職,任正五品刑部郎中。
父親與兄長們也都恢復了官職,一家人的生活與祖父在世時好像沒有變化,只是,來府裡做客的夫人們少了,她的婚事一時也無人問津。
之前魏嬈與陸濯和離,街頭巷尾都在傳是陸家厭棄了魏嬈,於是母親興高采烈地告訴她,或許她還有再嫁陸濯的機會。
沒多久,魏嬈封了郡主。
母親沒那麽有把握了。
到了今年,魏嬈搬進郡主府,陸濯對魏嬈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先有跟著魏嬈的馬車送她回府,再又搬到雲霧鎮上常住,為了討好魏嬈與壽安君,陸濯不惜以英國公府世子之身,親自犁地種田。
陸濯那麽求著魏嬈,魏嬈都不願意嫁,而她與母親,竟然還妄想陸家會重新想起她。
沒見到魏嬈之前,謝畫樓早已聽說過魏嬈的美名,只是那些閨秀們都說魏嬈是芍藥,姿色不如她,謝畫樓便信了,今日她親眼見到了魏嬈,謝畫樓才突然發現,什麽牡丹芍藥,她雖美,可與魏嬈站在一塊兒,沒有男人會注意到她。
“母親,忘了陸世子吧,他不可能還會想起我。”回到家裡,謝畫樓黯然地對母親道。
謝三夫人楊氏追問女兒在宮裡發生了什麽事。
謝畫樓苦笑:“您不用問,等您見到郡主了,您自會明白。”
她不是輸給了魏嬈的貴人母親,不是輸給了魏嬈的郡主身份,而是輸給了魏嬈本人。
楊氏不信,魏嬈再美,都嫁過一次陸濯了,男人貪新鮮,魏嬈那麽不給陸濯面子,只要陸濯見了女兒,一定會再來求娶,到那時,外人只會嘲笑魏嬈拿喬丟了陸濯,只會誇讚她的女兒謝畫樓與陸濯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對。
不管謝畫樓如何想,沉寂三年的謝家六女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她的美名還是迅速傳了出去,她與陸濯的那段緣分也重新被百姓們議論起來。有人甚至像楊氏一樣斷言,如果陸濯見了謝畫樓,一個比魏嬈更美的美人,一個還是清白處子之身的美人,定會放棄魏嬈,轉身去求謝畫樓。
一時間,陸濯的婚事比王爺們的婚事更讓百姓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