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操場上, 人聲鼎沸。
憋了一整節自習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嬉笑打鬧,時不時傳來興奮的尖叫聲。
教學一棟的花壇邊,卻安靜的仿若連空氣都凝固了。
景辭倏地瞪大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
贏驕垂眸看著他,聲音隱忍低啞:“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他再不猶豫,伸手挑起景辭的下巴, 低頭吻了下去。
景辭四肢僵住, 心跳飛快, 直到贏驕的唇即將落下的那一刻,方才稍稍反應過來,飛快偏了下頭。
贏驕的吻頓時印在了他的側臉上。
兩個人都沒有動。
針落可聞的角落裡,兩個人劇烈的心跳交織在一起。
咚咚咚, 心臟都好像要從胸膛裡蹦出來。
贏驕輕笑了一聲, 順勢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灼熱的溫度從贏驕的唇上傳來,燙的景辭身體微微發顫,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大腦湧去, 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贏驕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找准他的唇, 就要繼續親下去。
景辭呼吸急促,幾乎無法思考, 本能地推開贏驕:“不、不行……不行!”
“行的。”贏驕第一次沒有聽他的, 不顧景辭的掙扎,一手強勢地捏住他的下巴不讓他亂動,一手捉住他的手, 五指嵌入他的指縫緊緊扣住,再次低下了頭。
贏驕的呼吸粗重而明顯,一點點地向他靠近。
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逃不開躲不掉。慌亂之下,景辭下意識反手擋住了自己的唇。
贏驕動作微頓。
贏驕笑笑,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手心。
晚風吹過,花壇裡的綠植舒展著枝葉沙沙作響,贏驕低沉的聲音合著晚風傳入景辭的耳朵。
“我喜歡你。”
他說。
景辭的睫毛輕顫,心跳驟然失速。
贏驕耳根發紅,將他跟自己交握的那只手按在胸口,低頭溫柔繾綣地親吻著他的手心:“你……想不想要一個男朋友?”
景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奧數班的小教室的,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入目的就是周超擔憂的臉:“辭哥,你怎麼了?臉這麼紅,發燒了嗎?”
“沒有。”竭力想要隱藏的事情被當眾點破,景辭不自然地拿起一本書,試圖掩飾過去:“我沒事。”
誰知道他心慌意亂的,一個沒拿住,直接將書摔到了地上。
“這叫沒事?!”周超連忙彎腰幫他把書撿起來,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天,好燙!你要不要去校醫室啊?”
“不用了。”景辭尷尬地低下頭,胡亂翻了幾頁手中的奧數書:“一會兒就好了。”
周超拗不過他,只好作罷。
心裡卻在暗暗感歎,都燒到這個地步了還堅持上課,活該景辭成績這麼好。
自從確定了奧數高考不加分之後,原本競賽班的學生上課積極性就不高了。趙峰見狀,乾脆暫停了奧數課,等跟學校高層商量是否還要繼續之後再做通知。
所以如今小教室裡,就只剩下了景辭他們三個進入決賽的人。
人少,越發顯得景辭的大紅臉顯眼了。
以至於趙峰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停一節課休息一下。
被景辭堅定的拒絕後,趙峰也發出了和周超同樣的感慨。
果然,好成績不是憑空得來的。都說景辭次次考試分數逆天,殊不知他私底下有多努力。
景辭不知道他們已經靠著腦補,生生熬出了一鍋雞湯。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著趙峰新發下來的卷子,看似在讀題,實際上腦子裡空空如也,一直在迴圈贏驕那句:你想不想要一個男朋友。
景辭沒喜歡過人,也沒時間去喜歡人。為了往後餘生活得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狼狽而身不由己,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去。
考最高的分數、最好的大學,是他在高中階段唯一的目標。
贏驕是個意外。
穿書前,景辭沒有朋友。穿書後,他也沒有改變的打算。甚至為了躲避劇情,他一度非常想要遠離贏驕。
可贏驕對他太好了,好的他完全無法抗拒。以至於十幾年來,景辭第一次想要敞開心扉去接納一個人。
他們知道彼此不堪的家庭、知道對方的小秘密,他們還睡過同一張床。
景辭的眸光漸漸失焦。
他從沒想過要談戀愛。
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和另一個人綁在一起,會讓他非常沒有安全感,而且他也不想違反校規。
可他真的很喜歡跟贏驕在一起,他不想失去他……
景辭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被贏驕多次親吻的感覺瞬間湧了上來。手心裡燙的仿佛握住了一團火苗,灼熱的溫度一直延伸到心臟,燒的他整個人都要冒煙了。
如果剛剛自己不擋的話,那贏驕親的就是……
不行,不能再想了!
景辭深吸一口氣,用力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頰。
他得先做完這張數學卷子冷靜冷靜,鎮定下來之後,再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與此同時,七班的教室裡,贏驕努力了無數次,還是沒辦法將注意力集中到練習冊上,終於放棄了。
在他原本的設想裡,他要跟景辭表白,得選一個浪漫的地方,韓劇裡不都是那麼演的麼。
最好有高空旋轉餐廳、有遊樂場、有煙火。
對方感動驚喜之下,一定會點頭答應。
可被景辭這一記直球撩的,他實在沒能控制住自己,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心裡話。
贏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不受控制的挑起。
景辭沒有立刻答應他,甚至在他表白之後沒有跟他說過一個字。
可贏驕就是高興。
之前來他們班給景辭送情書表白的人那麼多,哪一次景辭不是拒絕的乾淨俐落。冷淡的連情緒都沒有半絲波動,仿佛另一個當事人不是他一樣。
但今天呢?
他親下去的時候,甚至已經做好了景辭跟他動手的準備,但景辭沒有。
不但沒有,反而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害羞。
他喜歡的那個人,對他似乎也不是全然無心。
贏驕沒忍住,扶額笑出了聲。
“美什麼呢,”劉老師板著臉走過來,敲了敲贏驕的桌子,道:“出來一下。”
贏驕扔了筆,推開椅子站起來:“是。”
走廊裡,劉老師火大地把一張紙拍在窗臺上,黑著臉道:“你這是什麼檢討?要不是上面寫了‘檢討書’這三個字,我還以為你寫的是偉人自傳呢!”
劉老師怒道:“打了人你是不是還挺得意,啊?!”
前幾天在辦公室,校長的注意力全部被景辭吸引了過去,急怒之下只帶走了那些特長生,導致贏驕逃過了一劫。
但劉老師可沒忘記他這條漏網之魚,硬是讓他也跟著寫了一份檢討。雖然沒有三千字那麼多,但八百字也是要的。
可這檢討寫了還不如不寫,劉老師越看越來氣,最後實在是壓不住火了,去班級把罪魁禍首揪了出來。
“哪兒呢。”贏驕心情好,被劉老師罵也不在意,漫不經心道:“這不是他們先撩者賤麼,不然我才懶得跟他們動手。”
“那也不能把人往死裡打!”劉老師擰眉道:“他打景辭確實不對,你把人攔住不就完事兒了?”
贏驕啞然,不敢置信的看了劉老師一眼:“巴黎聖母院被燒了,是不是把您的聖母之魂也放出來了?”
劉老師:“…………”
劉老師被他氣得肝疼,照著他的胳膊就是一下:“你給我嚴肅點!”
贏驕嘶了一聲,倚在窗臺上一邊揉胳膊,一邊道:“行,嚴肅活潑團結緊張,我聽著呢,您說。”
劉老師瞪他一眼,苦口婆心道:“我不跟你多說,說多了你也聽不進去。但贏驕,你的脾氣真要收斂一點了。這次是沒出什麼事,但萬一你下次一個衝動,把人打壞了呢?”
“你這段時間的努力老師都看在眼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為了一點小事毀了自己的前途值不值。”
贏驕失笑,想要說什麼,但看到劉老師臉上那真切的擔憂,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又咽了下去:“知道了。”
“還有,”劉老師收起那封檢討書,道:“剛剛你爸給我打電話了,我把這事兒跟他說了,他今天估計會打給你。”
贏驕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嗤了一聲,無所謂道:“打唄。”
劉老師大概瞭解他的家庭情況,聞言沒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他回去了。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贏驕剛走出教室,手機就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他拿起來看了看來電顯示,果不其然,是贏學林。
贏驕一哂,按下了接聽鍵。
“驕驕,”電話那邊傳來男人小心翼翼又驚喜的聲音:“你晚自習下課了嗎?”
贏驕把玩著單車鑰匙,冷冷道:“有事說事。”
贏父被噎了也不在意,他自己作的惡自己吞,贏驕能接他電話已經是萬幸了。
“你們班主任跟我說你打架了,”他頓了一下,怕贏驕生氣,連忙道:“當然,爸爸不是指責你,就是想瞭解一下情況。”
“不用瞭解,跟你沒關係。”贏驕開了自行車的鎖,漠然道:“管好你兒子就行了。”
“你也是我兒子!”贏父不贊同地反駁了他一句,接著道:“驕驕,父子之間……”
贏驕打斷他:“還有事沒?沒事我掛了。”
“別掛!”贏父急忙道:“你能跟爸爸一起吃個飯嗎?你放心,不在家裡,你想去哪咱們就去哪。“
“免了,”贏驕把鑰匙從鎖眼中拔下來,冷聲道:“不然我怕跟我媽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說完,不等贏父的回答,直接掐斷了電話。
贏驕捏著手機,冷漠地垂著眼,站在原地平復了好一會兒,忽然將自行車往旁邊一丟,大步朝宿舍樓走去。
贏驕進門的時候,景辭剛洗漱完畢,正坐在床沿上發呆。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來,見是贏驕,臉刷地一下紅了。
“你、你有事?”景辭僵硬地站起來,慌地兩隻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這個時候贏驕不是應該回家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宿舍裡?
他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還沒等理出點思緒,贏驕就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地將他拉出了門。
正坐在床上打遊戲的李宙瞥了他們一眼,隨即立刻收回目光,權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景辭不知道贏驕要做什麼,但見他臉色沉沉,情緒明顯不對,識趣地沒有在走廊上多問,跟著他進了三零三宿舍。
“你……”
門關上,景辭剛想說話,贏驕手上忽然一個用力,直接將他拽進了懷裡。
想到他們倆剛剛在花壇邊說的話、做的事,景辭登時頭頂冒煙的想要掙扎。
“別動,讓我抱會兒。”贏驕埋首在他頸窩,輕嗅著他髮絲上淡淡的洗髮水香,心裡的狂躁一點點的平復了下來。
贏驕少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景辭心裡的擔憂蓋過了一切:“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贏驕勾住他的手指把玩,輕描淡寫道:“我爸剛給我打了個電話,心裡煩。”
贏驕的爸爸?那個有比大贏驕兩歲私生子的人。
景辭默然,一動不動地任贏驕抱著。
贏驕的心瞬間軟成了一團,他抬起頭,右手輕輕撫摸著景辭的後頸,輕笑著道:“這麼乖?”
景辭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你、你不是不開心麼?”
贏驕心裡一動,點頭:“是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景辭抬頭看他。
贏驕勾唇:“光一個擁抱是不夠的,”他拉著景辭在床上坐下,低聲道:“所以為了緩解我的情緒,今晚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