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 活得向來精細、身上連點油膩味都沾不得的贏驕,拿著從餐廳裡借來的半禿拖把,渾身是勁兒地清理地上的油漬。
不但沒有絲毫嫌棄,臉上反而一直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景辭想要跟著一起,卻被他阻止了。
“這點小事還用得著你動手?”贏驕把拖把伸進桶裡涮了涮,挑眉:“不相信我的體力?”
“不是。”景辭連忙解釋:“兩個人快一點。”
“著急回家了?”贏驕輕笑一聲:“也不是沒辦法。”
他湊到景辭耳邊, 低聲道:“你給我充充電就行。”
景辭一怔, 充電?怎麼充電?
“說一聲贏驕哥哥或者老公加油什麼的。”
景辭不自然地偏過頭, 沒理他。
贏驕忍笑,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他一下:“到旁邊站著去,別耽誤我幹活,不然等會兒回家真要給你證明一下我的體力了。”
景辭心裡有點甜, 又有點臊, 默默地退到了後面。
剛過了午飯的點,這會兒正是餐廳最清閒的時候。後廚摘菜洗碗的阿姨們, 都三三兩兩地坐在外面聊天。
贏驕長得好, 身材又挺拔,惹的幾個阿姨不住地往他這邊看, 竊竊私語。
“這小夥子在幹嘛呢?”
“剛剛他朋友把油撒地上了,他在清理。”
“哎呀, 現在這麼貼心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
“誰說不是。”
“長得好, 彎腰幹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見喊累,這體力和腰力都不錯啊。”
幾個阿姨對視一眼,紛紛發出了然的笑聲。
旁邊把對話從頭聽到尾的景辭, 不知想到了什麼,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一點點的紅了。
收拾好一切之後,贏驕先給拖把和水桶拍了一張照片,這才把工具都還回去,和景辭一起上了地鐵。
雖然不是上下班的點兒,但地鐵上仍舊沒有空閒的位置。
贏驕倚在門口,讓景辭站到他旁邊,拿出手機打開了和何粥幾人的小群——
【驕】:[圖片]
何粥他們剛剛結束一輪遊戲,這會兒正坐在地上喝快樂肥宅水。聽到手機響,登時點開了微信。
鄭闕放大圖片,仔細瞅了兩眼:“驕哥拍的這什麼玩意兒?他跟辭哥去做義工了?”
“不是吧?”何粥也沒看明白:“他倆不是要回家寫作業嗎?”
彭程程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一個字:“秀。”
鄭闕不信:“這玩意怎麼秀?老彭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彭程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開口了。
鄭闕低頭打字——
【鄭闕不正確】:驕哥你這是幹嘛呢?
【驕】:瞎?看不出來這上面滿滿的都是我的幸福嗎?
【何家你大爺】:???你有病???
【鄭闕不正確】:我特麼就看出了拖把和水桶!!
【彭程程】:……
【驕】:這是景辭為我打架的證據。
【何家你大爺】:打架?我辭哥那種好學生會打架?我信了你的邪!
【驕】:他在我面前和在你們面前能一樣?
【驕】:算了,跟你們這些單身的說不通,我陪景辭去了。
【何家你大爺】:等等!你能不能不跟我們秀?!我們沒時間也不想聽好嗎?!
【驕】:嫉妒使人醜陋,你們白天沒鳥事,晚上鳥沒事,怎麼就沒時間了?
【何家你大爺】:艸,你給我滾!!!
鄭闕仰天歎了口氣,轉向彭程程:“老彭,牛還是你牛。”
彭程程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可樂,深藏功與名。
地鐵上,炫耀完的贏驕收了手機,偏頭看著景辭,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
他有時候真的特別想向全世界宣告,這麼好的景辭是他的。
當初因為太過無聊和好奇而去撩撥景辭,大概是他一生中做過最好的決定。
察覺到視線的景辭抬起頭,正好撞進了他的目光中。
景辭的唇角先是翹了一下,最後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贏驕看著他,只覺得心裡軟成了一團,也跟著笑了。
兩人回家之後,再沒耽誤時間,一人占了大書桌的一端,各自做題。一直學到晚上十點半,這才洗澡上床睡覺。
半夜的時候,景辭又做夢了。
還是在那所大學裡,他頭很疼,疼的幾近暈厥。朦朦朧朧中,有人惡意地在他耳邊說:“你放心去死吧,從今以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贏驕。”
贏驕……贏驕!
景辭滿頭冷汗地睜開了眼睛,直到摸索著在被子裡抓住贏驕的手,才覺得心裡安定了一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景辭的睡意跑了個乾乾淨淨。和上次一樣,他並不覺得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夢而已。
黑暗中,景辭瞪著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到,原身死於被鐵棍打到頭,夢裡的他……好像是也死於頭疼。
所有的一切,都跟頭有關。
景辭的心臟驟然狂跳。
從小到大,他潛意識裡對腦袋的保護和重視,真的只是因為聽多了院長的雞湯,要靠著這顆腦袋來改變命運嗎?
景辭渾身發涼,忍不住往贏驕身邊靠了靠。贏驕睡的正香,眼睛都沒睜開,卻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他,動作熟練地像是做過千百遍一樣。
於是,景辭身上的溫度漸漸回籠,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和想法通通都拋到了腦後。
他緊貼著贏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景辭仍舊和贏驕一起,按照上學的作息起床吃飯學習。
儘管心裡還惦記著那個夢,但他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直到贏驕拿著響個不停的手機去了陽臺。
他之前打電話從來沒有避諱過自己的,景辭的筆尖遲遲沒有落下去,不受控制地想。
那是誰的電話?有什麼是自己不能聽的嗎?
才剛剛做了有人要跟他搶贏驕的夢,現在就發生了這種事……
那邊,贏驕壓根不知道景辭想多了。他關上陽臺門,按下接聽鍵:“姚叔。”
幾分鐘後,商定好一切的贏驕回來了。
“我出去辦點事兒,”他單手撐在桌上,俯身看著景辭:“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我帶回來給你。”
“沒有。”景辭放下筆,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是什麼事?”
贏驕怔了一下。
景辭從不細問關於他的事,他也就沒想藉口。倉促之間,只好道:“鄭闕現在不是住我的房子麼?門鎖忽然出問題了,物業要求業主過去。”
他在說謊。
景辭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不管來電的人是物業還是鄭闕,都不需要出去接。
他沒有拆穿贏驕,點頭道:“好。”
贏驕急著去見姚瑞誠,並沒有察覺到異樣。聞言伸手揉了下他的頭髮,去臥室拿了個塑膠袋,轉身出了門。
景辭垂眸看著桌面,半晌,換了一套數學卷子開始瘋狂刷題。
贏驕和姚瑞誠約在萬象城見面,順便取他之前訂制的東西。
他到約定的咖啡館時,姚瑞誠正開著電腦對著螢幕敲敲打打,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苟。
“姚叔。”贏驕打了聲招呼,在他對面坐下:“您這是挺忙的?”
姚瑞誠合上筆記本,笑笑:“是啊,這麼忙還抽空來見你,知道我對你多好了吧。”
他沒提房產贈予的事,而是看了下四周,見沒什麼人,這才道:“你和那個誰?你認真的?”
贏驕蹙了下眉,拿起姚瑞誠給他點的奶茶喝了一口,道:“他叫景辭,景色的景,楚辭的辭。”
“是我先追的他,他被纏的沒辦法,才同意跟我好。”
姚瑞誠啞然,不用再問,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何止是認真,簡直都護的密不透風了。
“你說你這好好的……怎麼忽然就喜歡男人了?”
贏驕沒說話。
景辭那麼好,喜歡他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不喜歡他才不正常。
姚瑞誠歎了口氣:“你確定要一條路走下去?那你以後可就沒有後了。”
贏驕看了他一眼,笑了。
姚瑞誠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麼了?”
“姚叔,”贏驕放下手中的奶茶,懶洋洋道:“您這是大清幾年的恩科?”
姚瑞誠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嘲自己封建。笑駡了他一句,不再跟他撩閑,開始談房產贈予的事情。
“你要給他……景辭哪套房子?我之前跟你說的資料今天都帶了吧?”
“嗯,帶了,您看看。”贏驕把塑膠袋放到桌子上:“就我們學校附近那套,太遠了他去一趟不方便,而且離我現在住的地方也近。”
“好。”姚瑞誠把相關證件都檢查了一遍,見沒缺也沒漏。也有心情開玩笑了,他拿起景辭的身份仔細端詳了一下,笑道:“長得還挺帥的。”
贏驕輕笑,提起景辭,他整張臉都柔和了下來:“他不上相,真人更好看。您不知道吧,他學習也特別好……”
接下來的時間裡,姚瑞誠無比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因為贏驕扯著他,足足說了半個多小時景辭有多乖多好、對他又有多真心。
到了最後,姚瑞誠甚至連景辭喜歡楊枝甘露都知道了。
當代年輕人談戀愛都這麼可怕嗎?
姚瑞誠木著一張臉,逃也似得出了咖啡館。心裡暗暗發誓,至少這段時間,他再也不想見到贏驕了。
又秀了一波恩愛,贏驕心情大好,去把訂制的東西取了回來,順路又買了兩盒鴨舌,這才回了家。
“歇會兒再學。”他走到書房,把景辭拉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我買了鴨舌,先吃點。”
景辭“嗯”了一聲。
贏驕撕開包裝盒的膜,餘光瞥到景辭乖乖地坐在他旁邊,一副等著投喂的模樣。心裡癢癢的不行,憋著壞忽然嘶了一聲。
“怎麼了?”景辭立刻轉向他。
“撕包裝的時候辣椒迸眼睛裡了。”贏驕捂著一隻眼睛,蹙眉道。
辣椒進眼睛可不是什麼小事,景辭立刻急了:“我看看。”
他站起來,彎腰握住贏驕的手腕,小聲哄他:“你別擋著,讓我看看。”
贏驕慢慢放下了手,景辭立刻湊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贏驕忽然捧住他的臉,抬頭重重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景辭一呆,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裝的。
又在騙他。
景辭抿了下唇,放開他坐到了一邊。
“生氣了?”贏驕失笑,挪到景辭身邊:“不讓親啊?”
景辭沒說話。
“我錯了行不行?”贏驕臉皮厚,道起歉來輕車熟路:“對不住,你太可愛了,我一時沒忍住。”
景辭心裡有點甜,又有點酸。
他努力說服自己。贏驕對自己那麼好,他不該懷疑他的。他們雖然在談戀愛,但彼此之間也應該有點秘密。
“寶貝兒,”贏驕見他臉色不對,抬起他的下巴細看:“真生氣了啊?”
“沒有。”景辭覺得自己矯情了,他抬眸看著贏驕,又重複了一句:“沒生氣。”
贏驕得寸進尺,目光落在景辭的唇上,低聲:“那就是讓親了?”
景辭臉頰發熱,這種話無論聽贏驕說過多少次,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說話,到底讓不讓?”
景辭點了點頭。
贏驕這段時間憋的不行,一直拼命強忍著。景辭一個眼神他都能腦補一部大片,更何況他這樣的順從。
鴨舌什麼的早忘到了一邊,贏驕輕輕將景辭推倒在沙發上,傾身親了上去。
急促的呼吸交纏在一起,空氣裡響起曖-昧的水-漬聲,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
景辭驟然瞪大眼睛,在贏驕的唇即將向下的時候,伸手推了他一把。
“怎麼了?寶貝兒。”贏驕聲音沙啞,垂眸看著他。
兩個人幾乎是緊貼在一起,以至於景辭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生理反應。
“你……”景辭臉頰緋紅,他微微偏過頭:“……起來。”
贏驕挺-腰流氓地往景辭身上撞了一下,手放在他的腰側:“以為我硬了?”
這下子景辭臉脖子都紅了。
都……都這麼明顯了……
“沒硬。”贏驕忽然騷裡騷氣一笑,在景辭不敢置信地目光中,拉住了他的手:“不信你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