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傻妞一直好奇地盯著任瑤期,只是由於礙著某個人的淫|威,它趴在地上除了動一動尾巴以表達它內心的歡快情緒之外,半點也不敢動彈。可見即便是畜生,也是會察言觀色的。
見任瑤期一直在打量傻妞,蕭靖西道:「它雖然長大了,不過還是喜歡人給他順毛。你害怕嗎?」
任瑤期搖了搖頭,果真伸手去給傻妞順毛,傻妞歡快地搖著尾巴,看了看蕭靖西,然後小心翼翼地拿頭去蹭任瑤期,明明是長得一副傻大個的模樣,卻是學著小貓兒一般愛嬌,逗得任瑤期直樂。
想著大傻個兒小時候的喜好,任瑤期蹲下身用另外一隻手去撓它的脖子,傻妞愜意地眯了眯眼,然後得意忘形就要去添任瑤期的手。
蕭靖西立即伸手抵住它的大腦門,傻妞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就是瞅著蕭靖西的目光怎麼瞧怎麼可憐,只可惜,蕭靖西絲毫不為所動。
任瑤期看了蕭靖西一眼,彎了彎嘴角,故意道:「我聽說動物的嗅覺最為靈敏,面對比自己危險的,總是會很小心的表示順服。」
蕭靖西看了看一臉無辜的大老虎,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聽說老虎眼中的世間萬物,與我們普通人眼中的世間是不同的,所以我們認為賞心悅目的它則認為面目可憎。」
任瑤期忍笑道:「嗯,在蕭公子眼中,我們這些普通人自然都是面目可憎的。」蕭靖西這是在拐著彎兒說自己好看,她長得丑么?
蕭靖西卻是搖了搖頭,認真道:「我還沒有說完。據說白虎是老虎中的異類,一出生就會被母虎趕出去獨自生活,你知道這是為何嗎?」
任瑤期想了想:「是因為白老虎毛色特異會將自己暴露給天敵,所以不好養活?」
蕭靖西又搖了搖頭,語氣認真地道:「其實是因為白老虎眼中的世間萬物與別的老虎眼中的世間萬物正好相反,所以說無論在哪裡異類都是不易生存的。」
任瑤期聞言笑出了聲來,玩笑道:「到了蕭公子這裏,白的能說成黑的,黑的又能給說白回來,還這真是……」
蕭靖西看著她笑,低聲問道:「還真是什麼?」
任瑤期笑而不語。
蕭靖西也笑,卻是不再追問了。
這時候同德走了過來,低頭稟報道:「公子,已經安排好了。」
蕭靖西點了點頭,看向任瑤期:「走吧。」
任瑤期摸了摸傻妞的頭,站起身來:「讓我見方姨娘嗎?」
蕭靖西搖了搖頭,笑道:「你不想見就不見,我只是覺得你或許想知道她想說些什麼。」
任瑤期確實有些好奇方姨娘想要說什麼,便沒有說什麼,跟上了蕭靖西。
「敖嗚——」
見兩人都要走,傻妞一臉莫名地爬了起來,好奇地看著他們。
任瑤期回頭看了一眼。
蕭靖西吩咐同德道:「先喂它些吃的,如果它在園子里到處亂滾又把身上弄髒了就讓同賀給它洗澡。」
「嗷嗚……」
任瑤期看著不敢再跟上來的傻妞,笑著朝它揮了揮手,然後離開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獨立的院落前的時候,蕭靖西突然停住步子轉頭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這次又心軟了。」
任瑤期聞言一愣,然後搖頭道:「不是,我沒有。」
蕭靖西笑了笑:「哦?你若是沒有心軟,為何會吩咐祝若梅將人關起來就作罷?」
任瑤期不由得無言。
她當然知道,如果能接著這個機會讓方姨娘永遠消失,那麼以後就再無後顧之憂。可是她即便是再活過一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動一動嘴皮子就結束一個人的性命這種事情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
見任瑤期不說話,蕭靖西不由得一嘆,然後看著她溫柔地道:「心軟也並不是什麼壞事,我也沒有要教訓你的意思。只是,有什麼你不方便做的事情,不妨交給我。」蕭靖西頓了頓,「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
任瑤期看著蕭靖西,她想要說謝謝,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蕭靖西的目光溫柔而認真,讓任瑤期覺得一聲輕描代寫的謝謝實在是太過於敷衍,所以她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
蕭靖西又轉過身往院子里走去,任瑤期低頭跟了上去。
這個院子並不大,庭院也很小,只有北面三間房,沒有左右廂房。任瑤期看到無論是房間門口還是各處角落都有人看守。對於方姨娘這種身份的人而言,這種看守也算是特殊待遇了。
蕭靖西帶著任瑤期去了最正中的那一間屋子,任瑤期環顧了一下,卻並沒有看到方姨娘。
蕭靖西沒有說什麼,示意任瑤期跟著他在屋子中間的八仙桌前坐下了。
同賀很快就送了茶點過來,任瑤期看到當中有幾樣點心還是福滿樓的招牌點心。
這時候任瑤期清楚地聽到了隔壁的推門聲,然後是方姨娘的聲音:「怎麼樣?你們主子願意見我了沒有?」
方姨娘的聲音有些疲憊,但是還算冷靜。
推門的人似乎沒有答話,不過接著又有腳步聲響起,一個男聲不緊不慢地道:「你要見我究竟何事?」
任瑤期微微愣了愣,這個聲音她聽著耳熟,然後立即就響起來是曾經見過的那位閔文清的聲音。
方姨娘不認得閔文清,似乎是打量了他許久才開口道:「你是他們的主子?」
閔文清笑道:「這世道是有主的,我不敢稱主。」
方姨娘頓了頓道:「我的意思是,我要見能做得了主放我離開的那個人。」
閔文清似乎是在椅子上坐下了:「那就要看你有沒有繼續活著的價值了。」
方姨娘道:「這麼說你能做得了主了?」方姨娘十分謹慎,這份謹慎也似乎從側面說明了她要說的話當真十分重要。
閔文清玩味道:「我能不能做得了主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有沒有那個本事走出這裏。」閔文清笑了笑,「知道這裡是哪裡嗎?萬福巷的一座宅子,離著正陽大街也不遠。但是說不準這裏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閔文清的話語氣並不重,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但是卻沒有人懷疑他話語中的真實性。
「原來這裡是萬福巷。」方姨娘喃喃道。
閔文清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來了,又道:「我差點忘了,你對這個地方應該不算陌生。你所熟悉的廣利錢莊就在兩條街外。」
方姨娘聞言目光微閃:「我說怎麼聽著這地方熟悉,廣利錢莊我確實是去過一次。」
閔文清笑問:「哦?只是去過一次?」
方姨娘卻是打起了太極。
任瑤期皺了皺眉,傾身過去小聲問道:「廣利錢莊查出了什麼來了?」
蕭靖西頓了頓,然後也放低了聲音道:「之前讓人拿著那一枚信箋去了一趟廣利錢莊,按照她說的話與錢莊的掌柜說了一遍。錢莊倒是真給了八百五十兩銀子,只是等人走後卻是派了人跟了上來,還有人往白雲庵去了。」
任瑤期皺眉道:「這些難道都是朝廷的暗樁?」
蕭靖西笑道:「廣利錢莊么?不會,廣利錢莊的東家與雲家關係不錯,倒是那個錢莊掌柜的身份有些蹊蹺。」
任瑤期想了想,覺得也是。
廣利錢莊算的上是燕北最大的錢莊之一了,這種產業自然要在燕北王府的掌控當中才算正常。她若是燕北王府的當權人,也不會放任一個不知根底的錢莊掌控燕北大部分的銀錢流向。
蕭靖西道:「就連白雲庵里的人也不說都有問題。如果我猜的沒有錯,這些人都是那一次朝廷的裁軍令頒布之後才在燕北出現的,因為時日還短,所以還不成氣候。這次若不說因為你的事情,這些人說不定還會給遺漏了。」
任瑤期想著,蕭靖西的猜測極有可能。
說不定這次方雅存來燕北就是為了將這些人都利用起來,只可惜最後因為她的攪局方雅存沒有能來燕北,所以這些人手倒是與方姨娘扯上了關係,只是不知道方姨娘將這些人為她自己所用有沒有經過方雅存上頭的主子的同意了,若是那位主子知道他布下的人手最後全折在了一位婦人手中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任瑤期想起來那位之前助紂為虐的肖大姑,怕也是有些問題的,便與蕭靖西說了。
蕭靖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放心。」
任瑤期就真的放了心。
有些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人安心。
這次若是能將朝廷的這些勢力的萌芽一網打盡也算是防範于未然了,儘管對於蕭靖西而言,這些人不過是些小魚小蝦米,但是虱子多了咬人也是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