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總管帶路吧。”尋安侯臉上掛著一絲豐家人獨有的溫和無害的淺笑。
“侯爺請這邊。”祈源趕忙轉身前頭領路。
兩人剛轉過前門便見墨羽四將及軍師任穿雨走來。
“見過侯爺!”幾人紛紛向尋安侯行禮。
“幾位不必多禮。”尋安侯微微抬手,目光一一掃過諸人,除任穿雲臉上略露興奮之情外,其餘諸人皆是神色沉靜,目光平穩,如此年輕卻皆是大家風範,那人用人手段非同一般呀!
“王正在等候侯爺,我等先行告退。”墨羽四將之首的喬謹微微一躬身道。
“諸位請便。”尋安侯微微擺手道,然後目送幾人離去,目光最後卻落在走在最後的任穿雨身上,眉頭幾不可察的一鎖,然後平展如常。
“侯爺,王還在等您。”身旁祈源輕輕的提醒著。
“嗯。”尋安侯神色如常的轉身,往東殿而去。
待至東殿宮門前,祈源輕輕推開宮門,轉頭對尋安侯道:“侯爺請進。”
尋安侯淡淡頷首,然後踏進大殿,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陽光在門外止步,四壁的水晶燈架上珠光燦目,如殿外明晃晃的熾日,照得殿內一片明亮。
高高的王座前端坐著雍雅俊逸的息王,座前長而寬的案上堆滿齊整的摺子、和稍有些凌亂的紙張、竹簡、布帛,而息王的眼光落在左側的牆壁上,壁上掛有一幅一丈見方的地圖───東朝帝國的地形圖。
“臣拜見大王。”
“王叔請起。”蘭息步下王座,親手挽扶起叔父,“這裡沒外人,咱們自家人就用不著這些虛禮了。”
“老臣多謝大王。”尋安侯起身道謝,卻依是微微低首,目光落在鞋前三寸處,“不知王召老臣來有何事吩咐?”
“賜座。”蘭息卻不答,淡淡的吩咐著,即有內侍搬來座椅。
“多謝王。”尋安侯倒也不客氣,自在落座。
內侍悄悄退至一旁,殿內有片刻的靜寂。
蘭息靜靜的看著座前的王叔,自有記憶起,這位叔父做任何事都是“功薄無過”,做人是“恰到好處”。這麼多年來,父王處置過多少臣子、王親,那些人中何曾沒有十分寵信的,可只有這位王叔卻一直居高安然。
尋安侯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著,看似平靜坦然,神思卻在考慮著,袖中的摺子何時遞上去最合適。
“宣詔。”蘭息的聲音忽然響起,極其輕淡,但在這寬廣的大殿中依然顯得分外的清亮。
“是。”一旁候著的內侍趕忙上前,展開手中詔書,“尋安侯豐寧聽旨!”
尋安侯卻是一怔,什麼都還沒說,怎麼就到宣詔了?這詔書內容是什麼?腦中雖如是想,但人依舊起身跪下。
“今天下兵亂不止,禍結連連,君不得安國,民不得安家,吾世受帝恩,自應思報。是吾願傾國之力,伐亂臣以安君側,掃逆賊以安民生,雖刀劍鋒寒,荊天棘地,但得九州晏,吾便肝腦塗地也樂矣!曰:國不可一日無主。是吾離國之日,以國托王叔尋安侯,總攬國事,百官從令!”
呃?為什麼會是這樣?跪著的尋安侯瞬間抬首,毫不在意自己此時一臉驚愕的表情盡落人眼,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按照他的設想,他的這位侄兒大王應該會跟他寒暄數語,問問他的身體,問問他的那些堂兄弟,然後再隨口的問問朝事,而他呢,可以一邊答著,一邊不時的咳嗽幾聲,以示年老多病之態,且答話時儘量的口齒不清,說了前言就忘了後語,並不時重複著說過的話,這樣以示他年老糊塗,到這個時候,王要麼是以厭惡的心態敷衍數言,要麼是無限同情的安慰數語,而他或自責或自憐的再說幾句糊話,再博得王數句寬語後,他便可理所當然的掏出袖中已被體溫烘得熱熱的請辭書,順便滴幾滴似有些無限留戀的老淚,最後便可帶著王的准旨再加或多或少的賞賜回到他的尋安侯府頤養天年、含飴弄孫……那麼以後所有的風風雨雨、雨雨雪雪的便全沾不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