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夕凝神細聽,這琴音聽來耳熟,且如此飄然灑逸,絕非常人能彈。
“這是那一晚……”風夕猛然省悟,這不就是那一晚在高山峰上玉無緣隨心隨手所彈的無名琴曲嗎?頓時,她掉轉馬頭,迎向郁山。
那琴音此刻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似乎彈琴者已下山來。
山下一行人都靜靜地聽著這清如天籟的琴音,一時間都已心魂俱醉。只有豐息則是平靜淡然,看一眼欣喜於形的風夕,略略一皺眉頭,但卻也未說什麼。
終於,一個皎潔如月的人飄然而現,閒庭漫步般悠閒走來,卻是轉眼就至身前,一張古樸的琴懸空於他的指下,長指輕拂,清雅的琴音便流水般輕瀉。
當一曲終了之時,玉無緣抬首,一臉安詳靜謐的淺笑。
“聞說喜事,特來相賀。”目光柔和地看向風夕,“那一晚高山峰所彈之曲我將之取名為《傾泠月》,這張無名琴也隨此曲名,一起相贈,以賀你們新婚之喜!”
風夕看看玉無緣,看看他托在手中的琴與琴譜,下馬,上前,伸手,接禮,抬眸綻顏一笑,如風之輕,如蜜之甜:“多謝!”
玉無緣一笑回之:“這《傾泠月》中記我一生所學,閒暇之時,或能消遣一二。”
“嗯。”風夕點頭,凝眸專注地看著玉無緣,“此一別,或再會無期,保重!”
此生無緣,唯願你一生無憂無痛。
“保重!”玉無緣亦深深看一眼。
此生無緣,唯願你一生自在舒心。
目光越過風夕,與豐息遙遙對視一眼,彼此淡然一笑,化去所有恩怨情仇,從此以後,相忘於江湖。
彼此合掌躬身,就此拜別。
眺首目送玉無緣的背影消失,風夕回頭:“我們該上路了。”
豐息一頷首,兩人並肩行去,長長的車隊隔著一段距離跟隨在後。
從今天起,開始他們新的旅途,天涯海角,且行且歌。
而一座山坡上,有兩道纖細的人影遙遙目送他們離去。
玉無緣走出半裡後,倚坐於一棵樹下,閉目調息,半晌後才睜眸起身,遙望身後,已無跡影,從今以後,真真是再會無期!
無聲地嘆息一聲,然後將所有的紅塵往事就此拋卻!
“玉公子?”一個冷凝的聲音似有些猶疑地喚道。
轉身,卻見一個冷若冰霜的佳人和一個滿臉甜笑的少女立在一丈外。
真是快至盡頭了,人近一丈都不能發現,面上卻浮起溫和的微笑:“是鳳姑娘呀,好久不見。”
“想不到竟還能見到玉公子,棲梧真是有福。”鳳棲梧冷豔的臉上也不由綻出一絲笑容。
一旁的笑兒則是滿眼驚奇地打量著玉無緣,雖隨公子江湖行走,卻是第一次見這位列天下第一的人,果是世間無雙,只是……何以氣色如此衰竭?
玉無緣看著笑兒頷首一笑算是招呼,轉頭又看向鳳棲梧,“姑娘是來送行的嗎?”
“嗯。”鳳棲梧點頭,抬眸望向早已無人影的地方,有些悵然地道,“只是想送一送。”
“姑娘想通了。”玉無緣有些讚賞地看著眼前人,果也是蕙質蘭心之人。
“棲梧愚昧,直至風王受傷之時才想通。”鳳棲梧略有些自嘲地笑笑,“窮其一生,棲梧之於他不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又何苦為難別人為難自己?何不放開一切,輕鬆自在。”
“好個輕鬆自在。”玉無緣點頭,“姑娘以後有何打算?”
鳳棲梧回頭看一眼笑兒,道:“棲梧本是浮萍,漂到哪兒便是哪兒。只是蒙公子憐惜,令笑兒相伴,豈能讓她隨我受那風塵之苦。所以想尋個幽靜之所,兩人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哦。”玉無緣目光掃向笑兒,但見她雖滿臉甜笑,卻目蘊精華,自是有一身武功,所以豐息才會放心鳳棲梧。只是兩個纖弱女子,漂泊江湖總是不合,去那異地,也難謀生,終輕輕一嘆,道:“姑娘既只是想尋個幽居之所,那便隨無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