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天邊的月娘挽著輕紗悄悄的露出半邊臉,許是想偷偷看一眼思念了千萬年的后羿,特意勾一絲人間燈火化為胭脂,染在瑩瑩白玉似的臉上,朦朧而嬌柔,羞澀而情怯。
稍帶寒意的春風劃地而起,似想親近月娘,吹起她臉上那長長垂下掩起大地的輕紗,剎時玉宇澄清,火樹銀花燦亮,照見那幽僻的園子裡偷偷遞過的紫玉釵,床榻前墜落的那隻紅繡鞋,錦囊中遺落的那塊九龍佩,還有那小軒窗傳來的一縷幽歌,銅鏡前擱著的那紙香雪詞……這是一個微寒而多情的春夜。
曲城最有名的花樓離芳閣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閣內絲竹聲聲,滿堂喝彩,掌聲如雷。
"我就奇怪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原來是來這看美人跳舞。"
喧嘩熱鬧的大堂中,屋頂高高的橫樑上,坐著兩個人,白衣的女子懶懶洋洋的歪倚在樑柱上,冷眼看著樑下那些為彩台上紅衣舞者瘋狂痴迷的人,臉上的神情有幾分淡笑有幾分嘲諷。黑衣的男子盤膝端坐,手中轉著一支白玉笛,眼光時掃過台上的舞者,時而瞄幾眼台下的觀眾,似漫不經心,卻又似整個離芳閣都在他的掌握中。
"喂,你要看美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登門而賞嘛,幹嘛要坐在樑上偷看?"風夕斜睨著身邊的豐息問道,此時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美人身上,根本就想不到、也沒發現到樑上有人。
"看到那個人了沒?"豐息的目光掃向台下人群中。
風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名年約四十四、五歲的男子,頷下一把山羊鬍,"那個人如何?"
"曲城是華國最富的城,而曲城的最富的人便是城南的祈夷與城西的尚也,祈夷半月前不知何故已失蹤跡,而那個人便是尚也。"豐息淡淡的道。
而此時堂內的氣氛卻已達至頂點,只見台上的紅衣舞者一個旋身,那披在肩頭的那層薄紗便脫臂而去,輕飄飄的飛起,落入台下,一群人一擁而上爭搶著。
而台上美人還在舞著,輕紗去後,只餘紅綾抹胸,豔紅紗裙,露出香肩雪胸,因為劇烈的舞動著,已蒙上一層薄薄的香汗。眼波輕送,藕臂輕勾,指間若牽著絲線,一揮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縛住,全身都若無骨一般的柔軟靈活,每一寸肌膚都在舞動,細腰如水蛇似的旋轉扭動,一雙修長圓潤的**在紅色的紗裙裡時伸時屈,若隱若現……
"這舞應該叫勾魂舞,這美人應該叫攝魄,你看看那些一個個如飢似渴的男人。"風夕無暇理會尚也是何許人,看著台上那如火焰一般飛舞著的美人喃喃道, "這個美人兒的身段容貌,真是妖媚天生!任是男人看了就會動心的!"
但見台下那些男人,脖子伸得長長的,喉結上下滾動,嚥下那流到口邊的口水,坐著者緊抓雙拳,立著者雙腿微抖,臉上血氣上湧,一雙雙發紅的眼睛若餓狼般死死盯住美人,眼睛隨著美人的動作而轉動,露骨的眼光似想剝去美人身上最後一層紅紗。本是微寒的春夜,堂內卻似燃著火,流竄著一股悶熱、濃烈、窒息的慾望氣息,有些人手指微張,似想抓住什麼,有些人解開衣襟,有些人抬袖拭去臉上、額際流出的汗水。
"現在是春天嘛,很正常。"豐息瞟一眼樑下那些人,此時就算他們說話的聲音再大些,那些為美人吸住心魂的人也是聽不到的。
"我就不信你沒感覺!"風夕一張臉猛然湊近他,想細看他臉上神情是否也如樑下那些男人一般。
豐息未料到她突然靠近,微微一呆,看著眼皮下那發亮的水眸,玉白的臉,淡紅的唇畔,好近,似只要微微前傾,便可碰觸,靜若深潭的心湖忽地無端吹起一絲微瀾。
"果然!"風夕壓低聲音嚷著,手一伸摸上他的臉,"你臉也紅了,而且這麼熱,呼吸急促,肌肉緊張,還有……"
眼光往下移去,豐息卻手一伸,將她一把推開,有些薄怒、有些懊惱的瞪她一眼,"無聊!"
"你這個風流鬼!有了棲梧美人還不夠,還要出來尋花問柳!"風夕撇撇嘴哼道,"這個紅衣美人雖然不錯,但論姿色,還是比不上你的鳳美人嘛。"
豐息卻不理會她,看看彩台上,紅衣美女似已舞完,正向台下的拜倒於她石榴裙下的眾臣們施禮至謝。當下他輕輕一躍,若一縷墨煙無聲的落在二樓,身子一閃,便閃進了一間房間。風夕怎肯放過他,自是跟在身後。
"好個金堆玉砌的軟香閣呀!"風夕一進房間不由感嘆屋中的華麗。
"剛才的舞你看清了吧?"豐息對屋內奢華的擺設毫不感興趣,直接走入內室,細看一番,然後走近妝台前,撥弄著上面的胭脂、珠釵。
"剛才的舞呀,真是平生未見!想我以前也去青樓玩過,可沒有一人的歌舞能跟剛才的相比!"風夕跟在他身後,嘖嘖讚道。
"想來這世上你白風夕沒去過的地方、沒玩過的東西、不會做的事定是少有了,是不?"豐息回頭看她一眼,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
"嘻,黑狐狸,你不用大哥笑二哥。"風夕走近一座屏風前,挽起屏風上搭著的一件紅色羅衣,"剛才那個美人確實適合穿紅衣,像一朵紅牡丹,妖嬈媚豔,傾倒紅塵眾生!"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開門聲,然後一個女子嬌媚得讓人骨酥肉軟的聲音響起。
"尚爺,你請稍坐,待奴家進去換身衣裳,然後再專為您跳一曲。"
"好好好!"男子略有些粗啞的聲音連連道,語氣中難掩猴急,"美人兒,你可要快點哦。"
"奴家知道,您先喝杯參茶,奴家馬上就來。"
珠簾拂開,一股濃郁的花粉香傳來,紅衣美女妖嬈的扭進內室,剛要解開衣裳,身子一軟,向地倒去,觸地之前卻被一雙長臂接住,然後將之輕輕放在一張軟榻上。
"挺憐香惜玉的嘛。"只見風夕嘴唇微動,一縷細音傳入豐息耳中。
"穿上那個。"豐息指指屏上的那件紅羅衣,同樣以傳音入密之功告訴風夕。
"為什麼?"風夕看著那件火紅衣裙,好刺目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