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將眼眶中的眼泪逼回去,沈棠草草地應了一聲,就要往裡間走。
美景推了良辰一把,良辰面上帶著爲難,叫了沈棠一聲,「姑娘,世子爺請你去他那邊走一趟呢。」
沈棠的動作頓了頓,最後還是轉身去了陸持的屋子。
她想過許多陸持會爲難他的辦法,只是沒有想到,陸持只是讓她過去侍候洗漱。她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在將自己當成了丫鬟使喚。
盯著瘮人的目光,她還是拒絕著:「我不要,你找別人吧。」
父母離世之前,她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就算在伯恩王府,也一直有小姨護著,那裡受到過這種屈辱。
轉身就要離開,却被人攥住手腕往後面拽。她一下子失了重心,重重摔在後面的錦被上。
才抬頭,就看見少年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你可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我說了什麽。」
「陸持,你不要太過分了!」沈棠背過臉,忍不住哭了出來。
下一刻白淨的臉被一隻手大力掰過,直視少年的臉。她氣不過又要去咬他的手,却被人卡著下巴,不能動彈分毫。
「怎麽牙口這麽好的?」陸持說著,手指劃過肩膀,停在上次咬過的位置,然後按了上去,似乎要將骨頭戳穿。
劇烈的疼痛猛然襲擊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棠的身子就緊綳成一張弓,向後面退去,要擺少年的桎梏。却未能有半分的移動,整個肩膀都是疼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最後還是忍不住,眼泪模糊地求饒,像是小奶猫的哼唧,「 陸持... ...疼... ...好疼... ...」
陸持冷眼瞧著,眼見著小姑娘撑不過去,才緩慢地鬆開手。斯條慢理地拿出一條帕子,替女孩擦去臉上的眼泪,神色溫柔地仿佛剛剛施暴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喜歡聽話的人,所以不要反抗知道嗎?」他笑著,指腹觸及到女孩的面龐,手感出人意料的好,又逗弄了兩下,「所以要聽話知道嗎,聽話我就不會爲難你。」
變態!沈棠在心裡駡著,恨不得直接打他一巴掌。
「在駡我,嗯?」尾音上挑,陸持死死地盯著那雙澄澈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人的心裡面去。
肩膀上的疼痛提醒著她,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搖著頭小聲反駁,「沒... ...沒有。」
陸持也不拆穿,呵,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將人身上的刺一點點拔掉。
想著便站起了身,依舊是清貴公子的模樣,緩慢伸開手,對小姑娘說,「替我更衣。」
小姑娘縮成了一小團,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人,知道若是自己不照著辦的話,一定不會放過自己。貝齒咬上紅唇,不停地說服自己,只是更衣而已,這又沒有什麽。
深吸一口氣,才忍著肩膀上的疼痛,替人寬衣。
她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微顫的手指和腰帶纏在一起,却怎麽都不能將它解開。
又急又亂,不知所措的時候,手背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少年的手覆蓋住她的,然後將腰帶一點點解開,衣襟散開。露出裡面雪白的中衣。
魏國民風開放,男女總角之齡來往幷沒有太多的拘束,可也沒有到爲人寬衣解帶的地步。
沈棠低下頭,不敢多看人半眼,替人將衣服脫下,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就埋著頭要離開的時候,就被人叫住。
陸持坐在床邊,笑得有些惡劣,「就這樣侍候人的?你的婢女就是這樣侍候你的?」
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整個身子都是在抖,心頭猶如墜著千斤的重量,讓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本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再怎樣陸持總不能將她殺了。可還沒有踏出去一步,有因爲少年的一句話停下來。
「你就不想要你小姨在府中好過一點嗎?」
「你想要怎樣?」
「過來侍候我洗漱。」陸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點點的試探出的小姑娘的底綫在什麽位置。
果不其然,提到雲姨娘,就算再難堪的事情,沈棠都會妥協下來順從地去外面要了水,端了刻花銅盆到少年的面前,等人洗漱好。
又被人指使著去旁邊的書房拿一本書過來。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沈棠在架子上拿書,肩膀一用力就疼,失手將書砸落下來。好死不死地將底下一個陶瓷罐子砸碎。
碎片中,一團黑褐色的物體蠕動著,在碎片間舒展開自己的身軀。那種特有的「嘶嘶」聲,讓她整個頭皮都是發麻,尖叫聲快要冒出嗓子眼,却又被極度的驚恐給壓下去。
小黑蛇四處游動著,扁扁的頭部上兩點眼睛不停地向周圍瞄著,最後揚著身軀頭部對準了沈棠,似乎下一秒鐘就會撲上來撕咬一口。
沈棠渾身都是冰凉的,在黑蛇弓起身子撲上來的時刻,驚恐地閉上眼睛,驚叫出聲。
鼻端傳來一陣草藥的香氣,身上却沒有傳來任何的疼痛。再睜開眼睛時,就看見陸持的側臉。
除却陰鷙的性子不說,陸持的相貌是頂好的,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頜綫條流暢仿佛是一筆勾勒而成。
而他此時的目光盯著手裡被扭斷了頭的小黑蛇,頗爲惋惜地轉過頭來來同沈棠說:「死了,我好不容易養了三個月的。」
沈棠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條蛇是他養的?到底是怎樣的人才在自己的書房養蛇,還能將它徒手捏死了?
她看向陸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陸持察覺到她的退讓,勾唇笑了下,故意將手中的蛇往前送了送,「怎麽怕了?」
「陸持,你就是個瘋子。」小姑娘一雙眼睛沾了泪水,在燭火下水汪汪的,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
說完,就忙不跌連手帶脚地爬了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難得的,陸持沒有追上去,深邃的目光盯著手裡的蛇。半晌,忽然說了一句,「二三。」
話音剛落,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前的位置。
他直接將手中的死蛇扔了過去的,「這麽好的東西有別浪費了,送給我那位好『母親』吧。真是可惜了,沒能够送她一條活的了。」
二三連原因多沒有問,只說了一聲「是」。忽然聽見外面的動靜,不肖說他又直接消失在原地。
萬嬤嬤進來,就隻瞧見了一堆的碎片,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來收拾。
她先前見到沈棠紅著眼睛出去,疑心是沈棠將瓷罐子打碎了。陸持是她看著長大的,樣樣都是頂好,就是這性子格外偏執。自己的東西別說是打碎了,就是碰一下都是不許的。她怕他因此爲難人家,開口說了一句,「我瞧著那孩子是個沒心眼的,怎麽就這麽毛躁。」
陸持沒應聲,突然抿唇問,「嬤嬤是在替她說話?」
「沒有,就是覺得那孩子也怪可憐的,早早就沒了雙親,無依無靠的。」萬嬤嬤也是金陵出身,對沈家的情况也知道些,感嘆了一聲,「沈大人是個好人,沈夫人我也曾見過一回,性子真真溫柔。若是他們沒有出事的話... ...」
那沈棠也該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孩子,哪裡用得著在伯恩王府討生活?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
陸持大抵能猜到。
是啊,這個世界上的人原本都應該是幸福的,只有他,只有他活該了要和這黑暗爲生。
他笑了笑,有幾分邪氣,「嬤嬤,明早將沈棠叫過來吧。」
萬嬤嬤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將房間收拾好之後,她才出去,從厨房拿了一碗鶏絲粥,去了東邊的屋子。
這時候沈棠已經睡下來了,懷裡抱了個布偶老虎,縮成了一團。今天的那條蛇著實將她給嚇著了,一閉眼就看見一條蛇「嘶嘶」地要朝著她的方向溜過來,嚇出的冷汗都將外面的衣服汗濕了。
萬嬤嬤見裡面的燭火還未熄滅,壓著聲音向裡面問了一句,「姑娘可睡下了?」
沈棠翻過身子,應了一聲,就披了外袍坐起身。
萬嬤嬤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將熬好的粥放在桌上就站在一旁,「老奴聽人說姑娘晚上還沒有用飯,也不知道你喜歡用什麽,盛了點鶏絲粥,你嘗嘗可還符合胃口。」
「嗯。」沈棠其實不餓,也不知道怎麽拒絕,只好拿了勺子慢吞吞地吃著。
鶏絲的鮮味全都融入到米粒間,却一點都不油膩,入口只是恰到好處的鮮香。沈棠食量小,才用了半碗就有些吃不下。瞧了瞧萬嬤嬤,又不敢說,最後默默將粥都吞了下去。
萬嬤嬤也沒急著收拾,反而對沈棠說:「老奴侍候你換一身衣服。」
肩膀上的傷口仍舊是疼痛的,沈棠不願意別人看見,剛想說不願意就聽見萬嬤嬤又補充了一句,「世子爺喜歡乾淨的。」
這就是要逼著她換了。沈棠抿唇,最後沒有反抗。
萬嬤嬤瞧見人肩頭上的傷口時被嚇了一跳,結痂的地方很多都裂開,血和痂混在一起,看上去一片模糊。
這孩子也不說一聲,若不是聽世子爺提了一嘴,她一點都看不出來小姑娘的身上有著傷。真的都是作孽哦,這姑娘家身上留了這種疤以後還得了。
她重新打了熱水,替人上了藥之後,將一瓶玉肌膏放在床邊。「姑娘記得傷口結痂之後抹些這個膏子,早晚一遍,以後不會留疤的。」
沈棠曉得萬嬤嬤這是爲了她好,感激著,露出一個笑容來,「麻煩嬤嬤了。」
「世子爺讓你明日去他屋裡。」萬嬤嬤看她的笑容淡下去,心裡也嘆了一口氣,嚴肅的臉上也柔和幾分,「世子爺心地不壞的,就是性子不好。你多順著他一些... ...你也能少受些罪。」
沈棠點頭,心裡却不以爲然。陸持就是從骨子裡都壞透了的,她就算再順著,他也能够找到機會欺負她。
他討厭她,就像他討厭小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