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沈棠拉著陸持的手, 仔細擦著。
「不好說, 事情是外院一個丫鬟同別人說的,但是和院子裡的王婆子有些關係。」美景面上也有些不好, 「那丫鬟叫銀玉,會說話得很,平日裡買了些東西哄著, 就專門打聽院子裡的事情。那天她就是從王婆子這裡聽說了消息, 然後告訴外面的人。」
「可知道是告訴了誰?」
美景的臉上更是難看,「不知道,銀玉昨個晚上... ...死了, 今天才被發現的。」
這擺明就是背後的人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提前解决了一個後患。能够在她的府做。的出這多手脚,且和他們有的過節的便只有一個人。但是她萬萬沒有敢想到,在明面上, 刺史也敢做得這麽過分。
當真是欺負他們府上沒人了?
沈棠沒說話,美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著:「姑娘,王婆子怎麽辦?」
王婆子是聽鬆院裡的老人了, 跟著他們一路顛簸到了汾陽已是不容易,且這件事情同的她關係不是很大。若是罰輕了, 日後下面的人有樣學樣,久而久之說不定都能欺負到主子的頭上來。可若是罰重了, 就會試了人心,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個王婆子。
沈棠一時沒說話,忽然想起老夫人來。年紀還小時, 她見德春院裡的丫鬟偷了一隻簪子,被罰著出去打了三十大板,下來之後人已經是半死的。
她尤記得丫鬟的哭喊聲的半個院子都能够聽見,老夫人却端坐在原處,半分神也不分,盯著她將佛經抄完。
那時候只覺得老夫人心腸硬,明明有那樣多懲罰的辦法,却選了最嚴重的一種。現在到自己做主了,她才曉得中間各種艱辛。倘若那時候老夫人軟了半分,只怕伯恩王府都撑不下來。
如今,她也要做著同老太太一樣的事情,心裡不是不唏噓,頗有些造化弄人的意思在裡頭,「打二十板子,給些二兩銀錢,直接調到外院。和下面的人說清楚,讓他們仔細著,在外面什麽能做,什麽能說,心裡都有個數,院子裡不養心思向外的人。」
「好。」
沈棠起身,換了一個熱手帕,繼續替陸持擦拭,「買些肉食和水菜,讓厨子做了分給下面的人吃,只說是這段時間辛苦了,給他們的犒賞,酒却是不許吃的。」
美景得了話,就直接出去,沒有再打擾兩個人了。
「我都是欠了你的,這上輩子究竟要我欠下多少銀子,這輩子才遇上你了。」
沈棠半彎著身子,牽著陸持的另一隻手在擦,「到了伯恩王府之後,我就沒有過上半天的好日子。那年道士說我們八字極合,想必是全合了你的。不然怎麽到這汾陽,我要繼續侍候你不說,旁人還說著閒話。不過我也不怪他們,終究是我自己行不正了。
有時候我在想,若是我親人還在,你敢是這樣對我麽?你就是欺負我沒有一個依仗。所以說你聰慧,可你也糊塗。」她彎著嘴角,兩行熱泪從腮邊流過,强忍著所有的擔憂,緩聲說:「若是一開始,你就能的對我好些,我們又何必像這樣了?」
可是她知道不會。
陸持自私陰鷙,對自己認定的東西或人,有種超乎尋常的占有欲,不允許身邊人的離開。而她又恰恰相反,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怎麽離開。兩個人說到底就是不適合,陸持能够給她都是生下來的一絲憐憫,而她要是的是彼此敬重的感情。
可是當見到渾身是血的陸持時,她心中還是有了一絲鬆動。
她半睡下去,趴在陸持的手臂上,只露出精緻的下頜,「時間過得真快,我……我們之間都有了孩子。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我聽陳媽說,孩子一天一個樣兒,等你醒來之後,見到了只怕要嚇著。到時候可別埋怨我,說是讓你錯過了這些。」
陸持的思緒漂浮在半空中,起起伏伏,而後聽見女子軟糯的聲音。他想要聽清在說些什麽,可聲音有些小,也沒有落在實處,虛無縹緲讓人抓不到源頭。
手臂上傳來溫熱的感覺,隱約還能聽見哭聲,那哭聲往人的心裡鑽,像是上好的細絲往心臟上面絞,血肉模糊地泛著疼。沒有由來的,他就有種想將人抱在懷裡哄著的衝動。整個身子猛地下沉,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聽見女子帶著哭腔的聲音——
「你醒過來,我們好些的,不要一直在吵了。」
他伸手摸上女子如雲的長髮,聲音幹啞,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好」。
沈棠直起身子,愕然抬頭,有些顫抖,「你醒了?」
問完之後,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睛,這麽久來壓抑的所有情緒一下子釋放出來。
鼻尖酸澀,她不停地抿著唇,想要將所有負面的情緒壓制下去,可微亮的眼睛裡不斷涌出泪水,爬滿了整張素淨臉。
「我沒事,哭什麽?」陸持抬起手,用拇指去擦掉她的眼泪,却越來越多,無奈的嘆了一聲氣,將手插.進女人的發中,强迫她低下頭吻了上去。
只是唇與唇之間的觸碰,絲毫不含任何情谷欠,帶著些安撫的味道。
直到此時,沈棠才確確實實有一種他醒過來的真切感,漂浮在半空中的心也落到了實處。她憤恨地咬著男人的唇,宣泄著內心的不滿,見他也不掙扎,就鬆了口,「你可知道……外面所有人都在擔心你。」
「那你可曾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