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豈能因為有了後盾,就背靠大樹好乘涼,把一切都丟給杜掌櫃去應對呢?不,唐氏在保護她,她也想盡力地保住唐氏產業。
所以她需借勢,需要第三方勢力的介入,去分散皇宮裡那些豺狼的視線。
那便是王氏了。
簪纓對朝政一竅不通,她壓根不知誰是傅家的政敵,也不懂得世家之間的恩怨爭鬥。只不過她記得上一世,就在
自己幽居蘿芷苑的兩年後,皇帝病篤,丞相王逍多方走動,欲改立二皇子李星烺為太子。
此前在玉燭殿,陸嬤嬤嚴防死守著各類閑言雜語,簪纓就像活在一隻琉璃籠子裡,雖見萬裡長空,卻不知風動雲動。後來被扔到了冷宮,許是覺得她沒用了吧,禁守反而不嚴,她才能從春堇和底下愛嚼舌根的小太監口中,斷斷續續得知一些前朝的消息。
猶記得她當時發著高熱,聽到這件事,很希望王丞相能成功。
她不管什麽亂臣賊子,只是單純地覺得,如果東宮換了人,她也許便可以離開蘿芷宮,甚至有機會離開皇宮了。
可惜最後王逍沒能如願。
這也引來了李景煥登基後對世族的出手整治,而後世家勢力反撲,晉朝陷入內亂,再然後,引發了各地的流民起義。
但不管怎麽樣,王氏不願意看太子得勢是肯定的。
所以聽聞她提出退婚,樂見其成的王氏一定會使些絆子,那麽皇帝也好,庾後也罷,都要抽出盯她的一半精力去對付別人了。
先前她回傅府,大動乾戈地搬空蕤園,也是為了把動靜鬧大。
建康城一共便如許大,此事能傳遍京野最好。然後,她再去西山行宮,利用此地不容忽視的淵源,喚起朝中人記起她與皇室婚約的來歷——那是她阿娘和衛娘娘的約定,與庾皇后的太子並無乾系。要是能由此激起些輿論,便更好了。
這些便是她覺醒前世記憶以後,窩在玉燭殿不出門,思索了四五個晝夜才想出來的一步棋。
她遲鈍,幼稚,腦子裡空得像張白紙,隻好一個人琢磨很久很久。
最後決定試著把水攪渾。
攪渾水的要旨,是把更多人卷入。所以她需得穿一身飽受非議的白衣、需得讓賓客親眼目睹太子與傅妝雪的事、需得當眾退婚、需得鬧一鬧傅府讓左街右巷聽聞、需得大張旗鼓地去西山行宮……
簪纓知道,這套計劃或許並不成熟,還很可能出現她始料未及的變故,但這已是她動用所有的腦筋,能想出的最好辦法了。
——所幸,天不絕人,結果比預料的好太多了。
簪纓神色雀雀地走出寢閣,曲裾如蓮,廣袖生風,她用雙臂用力推開殿門,雨後清新的空氣瞬間湧進肺腑。
是個好天氣。
少女站在翬簷高張的殿宇之下、長階之上,仰面,用臉去迎接金色的明媚的陽光。
今日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憑一隻孱弱的蝴蝶扇一扇翅膀,也能卷起一陣風瀾。
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變化,卻令簪纓心緒激蕩。
睜開眼,有點點碎金的光綴在她眸底。
這只是個開始,簪纓在心裡對自己說。事不宜遲,她還要去請杜伯伯列一張帳目單子。
“小娘子去哪裡?”追出來的春堇忙不迭道,“行宮的階子高,當心跌著!”
跟出來的任娘子仔細觀察簪纓的面色,放輕語氣道:“小娘子是不是唬著了,別怕,有你杜伯伯在外呢。再說,確是太子行事不端麽,此事賴也賴不到咱們頭上。”
“我不怕,”簪纓回頭笑說,“我找杜伯伯商量件事。”
她邁步下階,路過中台的芭蕉叢時,看見這處聚攏著十幾個人。
其中有年輕婢子也有中年仆婦,自覺地列成兩排,當頭的是一名容長臉年輕女使,托著一隻薄銅鏨金托盤,正一面叮囑眾人務必仔細照料小娘子,一面下發賞錢。
簪纓在宮中時也見過宮婢們領月錢,只是她們領的是銀錁子,不像那托盤裡,放的是一貫一貫的銅錢。
她步子頓了頓,走過去,白嫩如蔥的指尖拈起一枚銅幣,有些陌生地在陽光下細細打量。
這些被緊急調來伺候傅
娘子的婢仆,頭一回見到傳說中的小娘子真容,連忙見禮的見禮,問安的問安。
卻聽這位久居宮闈的小娘子問:“這是五銖錢嗎?”
婢子們大為奇怪。
後排有個圓臉綠衣,稚氣未脫的小婢,豔羨地偷瞧女公子那張仙子一般的容顏,又聽女公子聲音糯糯的,好似吃過的飴糖糕,心裡喜愛,大著膽子接話:“是五銖錢,女公子怎會不認得錢呢?”
五銖錢是錢幣裡最小的單位,一枚便是一文,三歲孩童都知此事,富甲天下的唐氏後人,怎麽可能沒見過一文錢呢?
“阿蕪,不可無禮!”
“別說她,確是我之過。”簪纓輕聲給那小婢解圍。她在宮裡沒什麽機會用錢,此前只在逢年過節時,見過用玉雕成的五銖錢裝飾,像這樣貨真價實的銅幣,還是第一回 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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