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說出口了。
秦晗笑了笑,忽然說:“媽媽,你見過他的。”
這個話題被回避得太久了,秦晗已經忘了當時的憤怒,重提那個寒冷的冬夜,隻覺得惆悵。
她記得自己站在站在醫院裡的迷茫。
醫院的消毒藥水味道嗆鼻,穿著白色工作裝的醫生和護士來來往往,偶爾有人穿著病號服換換走過,頭頂上是刺眼的燈光。
張鬱青就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神色寂寥。
秦晗躲在一邊,靠著牆壁,極力忍著眼淚。
一定是哪裡錯了,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明明張鬱青和她聯系時,那麽溫柔那麽耐心,最後的結果怎麽就成了這樣?
秦晗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該去哪,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杜織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她下意識接起來,隻叫了一聲“杜院長”,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後面的話哽咽到說不出口。
是杜織把她接走的。
她一直在哭,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那個星期五的晚上,杜織把秦晗帶回了自己家。
杜織幫她擦掉眼淚,輕輕歎著:“小秦晗,都會過去的。”
秦晗搖頭,哭得嗓音嘶啞:“我媽媽會說很多讓他難堪的話,他一定很難過,丹丹和奶奶已經在住院了,他那麽著急的時候,我媽媽還......”
杜織蹲在秦晗面前:“你要相信他,張鬱青沒有那麽容易被打倒,他是一個被生活打折脊梁卻不會死的少年。”
“我已經很努力地在長大了,為什麽還是不行?”
杜織說:“長大的確是一件難過又痛苦的事情,慢慢來,你們會在更合適的時機相遇。”
是的,長大是痛苦的。
秦晗已經在長大了,從和胡可媛鬧掰,再到爸媽離婚,每一件事,都在逼迫她長大。
她知道自己以前只是一個幼稚的小女生,了解到的人間疾苦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她會因為書裡的一個橋段落淚,也會有些“卑鄙”地感歎,還好,她沒有遇見這樣的不幸。
在那個暑假裡,在她的成長裡,她的確不知所措。
而這個不知所措的過程中,幸好有張鬱青的陪伴。
秦晗有時候想,如果沒有張鬱青,她很難扛得住這麽多成長。
他是可納百川的海。
而她,也學著想要做一條能容水流匯入的小溪。
這樣想著,秦晗漸漸安靜下來。
星期六那天,是秦父把秦晗從杜織家接走的。
秦父的車子停在師范大學的校門外,他看向秦晗:“你那個住在遙南斜街的朋友,爸爸覺得他很不錯。我和你媽媽的觀點剛好相反,不覺得他配不上你,我是覺得你還太小,在一起只能給人家添麻煩。”
秦父笑了笑:“爸爸希望我的寶貝變得更優秀,能禁得住生活所有磨難,然後從容地和他相遇。”
秦晗紅腫著眼睛,看向秦父:“我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
“會的。”
記憶裡那個混亂又難過的周末,像走馬燈轉起來時的圖像,飛快地從腦海中閃過。
“媽媽,其實這幾年我總是很難過,但張鬱青是我的盾,只有想起他時,我才會覺得自己又能堅強一些。我們很久很久沒見面了,但我一直覺得,自己不能沒有他。”
秦晗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媽媽。
秦母看著秦晗,忽然眼眶一紅:“小晗,你終於原意和媽媽說說這件事了。”
自己生的女兒,自己還是了解的。
這麽多年秦晗連過年都不回家,態度又總是帶著些生疏感,秦母就隱約感覺到,秦晗知道了她去找張鬱青的事情。
秦晗有時候和她的丈夫秦安知性子很像,有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消化。
消化好,才會選擇開誠布公。
就像秦安知以前知道自己會偷看他的手機、查他的行程,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才說,“經茹,我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讓你跟我在一起之後,居然變成了一個謹小慎微的人,這一點我很抱歉。”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去找過他的?”秦母問。
“那天我沒有走,我不甘心,我很想看看張鬱青藏在屋裡的女人是什麽樣的。”
秦晗垂下眼瞼,“我躲在胡同裡,看到了你。”
其實秦母很想和秦晗談一談張鬱青的事。
但她又很怕,怕秦晗埋怨她,所以秦母找了到了顧潯。
她希望借著讓秦晗相親的借口,聽到秦晗主動提起張鬱青。
秦母眼眶通紅,輕輕抱住秦晗:“小晗。”
秦晗壓下鼻腔的酸澀:“媽媽,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去說傷害他的話了?”
“媽媽不會再去了。”
在秦晗堅定的態度裡,秦母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她記得那會兒,自己大概也就是在秦晗現在的年紀,她跪在秦晗的姥姥姥爺面前,說無論如何都要嫁給秦安知。
秦母沒化妝,眼眶又紅紅的。
她像個大姐姐一樣,心平氣和地對秦晗說:“小晗,猜猜看,媽媽為什麽會開一家甜品店?”
秦晗搖頭。
秦母笑了笑,把寬松的睡褲褲腿拉起一些,露出小腿上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