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又恢復了一貫的語氣,他用腳尖稍稍碰了一下地上裝著狗糧的袋子,故意開玩笑,“放我這兒還怕餓到?”
秦晗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不是的話,下次就不要這麽客氣了,剛畢業的小姑娘又沒在賺錢,買什麽東西。”
張鬱青像長輩似的抬手,拍了一下秦晗的頭,然後拿著狗罐頭去叫小金毛,“北北,來,你的小恩人來給你改善夥食來了。”
他蹲在地上,小金毛興高采烈地搖著尾巴過來,狗罐頭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屋子。
他看了眼:“牛肉啊。”
秦晗蹲在張鬱青身邊,正看著小金毛“吧唧吧唧”地吃得高興,後門傳來一聲輕響,羅什錦抱了個大西瓜進來:“青哥,井水冰鎮的西瓜,半車西瓜我挨個看過,這個準保是最甜的......”
話沒說完,羅什錦看見秦晗,頓了頓,不大情願地打了個招呼,“嗨。”
秦晗笑著揮揮手:“嗨,羅什錦。”
羅什錦把大西瓜往桌上一放,拎起狗糧瞧了一眼,滿袋子的外語,他連中文都認不全哪能看得懂外語。不過拎起狗糧時帶出來的一張購物小票,他倒是看懂了。
這印了鳥語的狗糧,這麽一小袋居然要200多塊?!
這才4斤!
200多塊?!
還有那幾個狗罐頭,居然要好幾十塊一個!
神仙肉做的嗎?!
在這點上,羅什錦其實挺不喜歡秦晗的。
不是說她這個人不討人喜歡,相反,秦晗長得白白淨淨,性格也文靜,其實是十分討喜的那類女孩。
但她家境太好了,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就她上次買來的陶藝花盆,前幾天有顧客來紋身,對著花盆說了一句:“青哥品味真好。”
當時羅什錦也在場,他眼裡,花盆就應該是遙南市場裡那種,5塊錢1一個,但是蹲在那兒和攤主講講價,也能花10塊錢買下來3個。
結果那位紋身的顧客怎麽說?
她說秦晗買的陶瓷花盆是一個名牌,每一款都是手工做的,一個怎麽說也得150塊。
這種價格上的差距刷新了羅什錦的認知,讓他越發覺得,秦晗嬌生慣養,是個嬌小姐。
後街胡二麻子的兒子,不就是看上了個富家女,後來富家女說了,結婚必須在帝都市中心買房子。
結果胡二麻子家那個缺心眼的傻兒子,搞不到錢,跳河死了。
羅什錦實在是怕他青哥也因為認識秦晗,沾染上更多壓力。
張鬱青在羅什錦眼裡,是非常非常牛逼的存在。
他青哥多牛逼啊!太牛逼了!
但就是壓力太大了,生活就沒給他任何享受生活的時間!
張鬱青從初中起就勤工儉學,這麽邊打工邊學習,高考時校內成績也是前三的。
可是考了那麽好的大學,沒等上多久呢,就因為家裡經濟壓力大,說退學就退學了。
就說他這家紋身工作室吧,開在遙南斜街這麽個破地方,慕名而來的還是不少。
要不是為了奶奶的醫藥費和妹妹學費,他紋身賺的錢都夠他當個款爺,揮霍著享受了。
操,生活憑他媽啥要這麽壓迫他青哥啊!
羅什錦越想越替張鬱青心酸,這種情緒無處發泄,人總有找軟柿子捏的臭毛病,羅什錦挑了屋裡最軟的軟柿子。
他語氣挺衝地和秦晗說:“什麽狗糧這麽貴,人才吃幾塊錢的大米,給狗吃這麽好。”
可能是上學時候老師總教育說做事情要一心一意,秦晗的注意力分配挺弱的。
她一門心思看著小金毛吃得香,也沒留意到羅什錦話裡的諷刺,還挺善良地給羅什錦解釋:“我也不懂,不過那個導購員姐姐說,這個狗糧能健骨明目,狗狗吃了很好地。”
秦晗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還帶著一股認真勁兒。
羅什錦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胸口疼,最後只能把手裡的購物票團成團泄憤。
倒是張鬱青聽出來一些端倪,警告地瞥了羅什錦一眼。
羅什錦被張鬱青一看,頓時老實了,拿了西瓜刀準備切西瓜。
他這邊切西瓜,張鬱青、秦晗和狗狗蹲在一起。
已經是下午3點多,陽光偏過窗口,隻投了半扇窗那麽大的光進來,兩人一狗就蹲在那些陽光裡。
秦晗滿眼笑意,托著臉:“你為什麽給它起名字叫北北?”
“不覺得它的眼睛很有神麽?像北極星。”
“所以叫北北?”
“嗯,眾星拱北。”
“哪來的眾星?”秦晗納悶地看著張鬱青。
張鬱青笑了笑,有種調侃藏在笑裡。
他指了指窗外:“外面總有小土狗,就它被我洗得乾乾淨淨,它出去,就是眾星拱北。”
秦晗忽然笑起來,張鬱青也笑著。
羅什錦聽不懂什麽拱不拱北的,隻覺得如果生活沒給他青哥這麽大的壓力,他青哥本來也可以做一個天之驕子,像秦晗那麽開開心心,那麽不食人間疾苦。
可生活真他媽操蛋,差點就快要把他青哥壓死了。
這時候冒出來個小姑娘,還整來一條狗放這兒,這不給人添麻煩麽?!
偏偏,添麻煩的不覺得自己是麻煩,還買200多一袋的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