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晗心虛地垂著頭,噥噥:“對不起。”
“知道錯了?”
“知道了。”
“下次呢,下次遇見這種事怎麽辦?”
“先、先找人?或者報警......”
秦晗說完,又忐忑地去看張鬱青。
“記住就行了。”他忽地笑了,又抬手輕拍她的頭,“小孩兒麽,不嚇唬嚇唬不長記性。”
秦晗悠地瞪大眼睛。
她才不是小孩!
訓完話,張鬱青扭頭去看秦晗的同學,男生正努力往牆角縮以便降低自己存在感,大波浪假發歪了,露出額頂的寸頭。
張鬱青愣了愣,又笑了:“哦,是個男生啊。”
羅什錦也探頭過去看:“臥槽,不是妹子啊?!”
這會兒沒那麽緊張,秦晗也想起她同學的名字了,叫李楠。
她在班裡就夠默默無聞的了,但成績好,總能被老師誇幾句,也算有點存在感。
李楠比她更默默,更沒有存在感。
他不和班裡的男生們打鬧,也不去打籃球參加體育運動,和女生們也很少聊天,成績平平,高中三年都沒有什麽值得記憶的地方。
秦晗對他的印象真的很淡。
她不知道李楠為什麽會戴著長長的假發,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穿裙子,但總歸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那些混混那麽對他,真的很過分。
羅什錦說話時,秦晗一直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像剛才對她一樣,用嫌棄的語氣訓斥李楠。
但羅什錦沒有,他倒是過去仔細看了李楠幾眼:“我去,你這個皮膚,絕了,細皮嫩肉的,睫毛還長,比一般小姑娘還好看啊。”
李楠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摘下假發:“皮膚好是打了底妝,睫毛、睫毛是貼了假的。”
“你挺臭美啊。”羅什錦詫異地喊著。
李楠惴惴看向秦晗和張鬱青,內疚得聲音更小:“對不起,今天都因為我,謝謝你們,不然我......”
張鬱青看向他,想了想:“cosplay?”
“我、我喜歡女裝。”
李楠應該是從來沒和人聊起過這件事,緊張得舌頭打結,緩了兩秒才鼓起勇氣,承認自己的癖好,“我是女裝癖!”
這種時候就顯示出秦晗的語言匱乏。
李楠是她的同學,也是她帶來的,她覺得自己該說一些什麽,讓他不那麽尷尬。
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在人際關系中,總是不能遊刃有余。
秦晗下意識去看張鬱青。
可能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裡帶著一些依賴。
北北被張鬱青抱在腿上,安撫地順著毛,剛才還像個小瘋子一樣狂吠的狗狗,現在順從地趴在張鬱青懷裡,用下巴枕著他的手臂。
張鬱青注意到秦晗的目光,笑了笑:“愛好挺小眾,不過有個性。”
李楠沒想過有人會用“愛好”來輕描淡寫這件事,眼眶當即紅了:“謝謝。”
“去把妝卸了,順便換個衣服,免得回去時那幾個小屁孩認出你又找茬。”
張鬱青抱著北北起身,從紋身室裡拎出一套深灰色短袖短褲,又翻出卸妝油和酒精棉,丟給李楠,“腿上的傷,也稍微消消毒吧。”
天色漸暗,他關上店門,按開一盞燈。
秦晗看著他站在燈光下,忽然覺得,張鬱青身上,有種“已識乾坤大,尤憐草木青”的從容。
張鬱青從自己褲兜裡摸出錢夾,遞給羅什錦。
羅什錦結過去:“買燒烤回來是吧?那我現在就去。”
“換完衣服就別走了,在我這兒吃個便飯,晚點送你們去車站。”
瞥見秦晗猶豫的目光,張鬱青頓了頓,“男孩子應該沒事,你呢,家裡有沒有門禁?”
秦晗搖頭,爸爸媽媽其實不太管束她幾點回家,但:“明明是你幫了忙,應該我來請客吃飯的。”
“不是買過很多東西了麽,”張鬱青笑著指了指桌上那些紙袋塑料袋,“算你請了一半。”
“可是你還因為我們打了架,還受傷......”
張鬱青輕輕“嘖”了一聲,稍稍弓背,指著自己的下頜和秦晗平視:“都說了,這是正當防衛。”
對話間,羅什錦已經拿著張鬱青的錢包走了,秦晗沒機會掏錢,只能在心裡暗暗記下一筆,自己又欠張鬱青一個人情。
真是還不清的人情啊。
入夜的遙南斜街有種說不出的安靜,沒有萬家燈火,長街浴著月光,星星點點亮著幾扇窗。
張鬱青說,這條街都是門店,到了晚上都關店回家休息了,也就冷清些。
沒一會兒,羅什錦拎著一大兜燒烤回來了。
油灼過的孜然辣椒格外香,打包盒一開,鐵簽子上排著各式食材,滿室煙火氣,饞得北北眼睛發亮。
桌邊的椅子是那種木質長椅,坐久了屁股硌得疼。
張鬱青不知道在哪兒拿了個柔軟的小墊子,遞給秦晗:“墊著坐。”
“謝謝。”
“青哥!你這是偏心眼!偏心眼!”
張鬱青睨羅什錦一眼:“你是小姑娘?”
洗掉妝容的李楠坐在秦晗身邊,他張了張嘴,飛快地瞥了一眼張鬱青,像是忍不住似的,極小聲地問:“秦晗,剛才幫我們的帥哥,是你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