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晗擦過額頭上的雨水,不太自在地動了動。
在車裡坐著也沒什麽能做的,她手包裡倒是有一個快遞,是做交換生時的韓國情侶室友寄過來的。
外面的紙盒已經被秦晗扔掉了,只剩下一層白色的氣泡包裝袋。
這種意外相遇的場面,秦晗不知道說什麽好,乾脆安安靜靜撕起包裝袋。
早些天韓國室友給她發過信息了,說是寄了一些去年聖誕節的照片給她。
秦晗剛把包裝袋拆開,忽然聽見張鬱青叫她:“小姑娘。”
太久太久沒有聽見秦晗手一抖,有一張照片從包裝袋裡滑落出來,卡在座椅旁邊的縫隙裡。
她自己沒感覺到,張鬱青余光看見了,卻沒提醒她。
張鬱青把車子停在路邊,看向她。
小姑娘舉著手裡的包裝袋,呆呆看過來。
她畫著淡妝,看人時和張鬱青記憶裡一樣,目光澄澈。
大概是因為淋雨,眼線或者是睫毛膏稍稍有些暈妝,顯得眼廓更黑,有點像一隻警惕的貓。
他慢慢笑了:“有個問題。”
“什麽?”
“你坐車一直不系安全帶嗎?”
“......系的。”
張鬱青突然挺想逗逗她:“那坐我車不系?這麽相信我?還是,等著我幫你系呢?”
他說完,小姑娘果然慌亂起來。
“不用!”
她手裡的照片還沒來得及看,被胡亂塞進手包裡,又急急回身,扯了安全帶自己扣上。
看她這種慌亂的樣子,張鬱青忽然有種錯覺,好像秦晗從來沒變過。
他們之間也不存在不聯系的這幾年。
也好像,那年冬天的所有事情都沒發生,他按照計劃買了車,正在接她回遙南斜街的路上。
其實張鬱青坐在車裡等了一天。
窗外一直在下雨,他一直看著學校的方向,等秦晗下班。
看見秦晗站在公交站台時,他起初是沒敢過去的。
萬一小姑娘等的不是公交車而是男朋友呢?
後來小姑娘接了個電話,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轉身開始往路口走。
她穿得不算少,帝都這個季節穿襯衫也不會冷,但今天下了一整天雨,她又沒帶雨傘,顯得格外淡薄
管她有沒有男朋友。
有也是個不靠譜的。
這種破天兒,就不能來接女朋友一下?
張鬱青承認自己開車過來攔住秦晗是有些衝動,他自己也沒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麽。
他知道他們很難有話題可聊。
小姑娘如果問起,當年為什麽要那麽做,他無話可說。
或者小姑娘如果滿臉幸福,說起自己的戀情,他也無話可說。
幸好,這兩個話題都沒被提起。
看著秦晗慌亂扣上安全帶的樣子,張鬱青才放松下來。
窗外雨勢漸漲,他問:“有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秦晗想了想:“張奶奶身體還好嗎?”
沒想到她說這個,張鬱青愣了一瞬,才回答:“挺好。”
“北北呢?北北現在長大了嗎?”
張鬱青調出照片,給秦晗看:“現在是個大狗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像我,倒是挺像羅什錦,越來越肥了,還有小肚腩。”
“真的?羅什錦還那麽胖嗎?”
“不能說胖,說了他不樂意,會跟你嚷,得說是圓潤富態。”
氣氛忽然輕松起來,秦晗沒忍住,笑出聲。
她接過手機,看見北北還戴著她當年手工做的項圈時,有些怔怔:“它都長這麽大了,項圈會不會卡脖子?”
“它喜歡這個,我送到後街的縫紉店,托人給它加大了些。”
張鬱青靠在駕駛位的座椅裡,偏著些頭,“和李楠聯系過嗎?”
秦晗搖搖頭。
“他前陣子去服裝公司應聘,成功了,月底入職就是實習服裝設計師了。”
說到這兒,張鬱青笑了笑,“而且他是穿著女裝去應聘的。”
“老板看出他是男人了?”秦晗微微瞪大眼睛,有些詫異。
“當然看出來,老板接受他的愛好,說他們公司只看能力,其他的不乾預。”
秦晗由衷地笑起來:“那太好啦!”
張鬱青看了秦晗一眼:“前些天去後街,路過劉爺爺家,他還問我,你怎麽好久都不去他那兒淘書了。”
“我去國外做交換生了。”
秦晗大大方方地說,“現在回來啦,有機會會去的。”
張鬱青笑了,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有空也去我店裡坐坐吧,看看北北。”
頓了頓,他又問,“現在想去嗎?”
“不去了,改天吧,我今天和媽媽說好了回去吃飯。”
爸爸媽媽的事,秦晗從來沒和其他人提起過,但張鬱青是當年的知情者。
所以面對他,她很容易把這份喜悅分享出來:“今天爸爸會回家吃飯。”
張鬱青笑著:“那是好事。”
兩人沒再說話,秦晗看了眼依然沒被發動的車子:“那個,張鬱青,我今天真的不能去你那兒。”
“我知道。”
她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路:“雨也不是很大,我們、我們現在還是不能走嗎?”
張鬱青忽然靠近了些:“不是不能走,是我覺得,你還忘了些什麽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