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慫慫[快穿] 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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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扶蘇與柳葉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4:49 来源:搜书1

蘇荷進來的時候,杜雲停已經抱著他那一盒子珍藏蹬掉鞋上了床。

他頭也埋在被子裏,將被子頂的高高的,像一座小山丘。山丘裏頭亮著手機的燈,有一個杜雲停,還有無數個照片上的顧先生。

蘇荷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在床頭坐下,細白的手隔著厚厚的被褥,摸了摸兒子的頭。

“……媽?”

她兒子把腦袋鑽了出來,望著她。

“有事?”

蘇荷將他一縷飛起來了的額發扒拉回去,淡淡說:“受委屈了?”

她當真是個美人。直到此時近距離地看她,7777才知道杜慫慫的這張臉究竟是從何而來——那真是只挑好的地方長。眉眼俱豔,偏偏說話清清冷冷的,有股顧先生的范兒,和杜雲停這種一張嘴就讓人想揍他的全然不同,很容易能讓人生出征服欲。

杜雲停說:“沒——誰有那本事欺負我。”

他撒謊向來不打腹稿,況且這個謊撒了也遠不止一兩次。

蘇荷的眼睛望著他,母子兩人的眼是一模一樣的鳳眼,眼波流轉時漂亮的很。她沒有再向下追問,只站起身來,說:“我給你端了粥。”

廚房雖然說是整改,可甚至沒一個人想起再給沒吃半口飯的杜雲停送點吃的。

杜雲停說:“謝謝媽。”

他從蘇荷手裏頭把碗接過來,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旁邊還配著個白煮蛋,不太像是保姆的水準。杜雲停抬眼看看蘇荷,又有些想笑。

這麼多年,他媽還是只會做這個。

門被打開又關上,他慢慢把這一碗粥都吃完了。他剝開那蛋殼,裏頭的蛋黃有點幹,杜雲停動了幾下喉嚨才勉強咽下去。

7777:【就吃這個?】

【這有什麼,】杜雲停不以為然,【我以前吃過好久。她也不會做別的。】

7777不吭聲了,半天才說:【你不生氣?】

哪有這樣的父母,連孩子究竟喜歡吃什麼也不記得。更何況這是生身父母,並不是杜林這種養父。

杜雲停搖搖頭。

【沒什麼氣好生的。】

他其實半點都不怨蘇荷。

蘇荷是疼他的,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疼一個人。

【我媽她啊,從小就被寵慣了。】

小時候有外公把她當心肝寶貝,長大了為了愛情離家出走,又遇到了杜雲停的爸,更是沒讓她受過一點委屈。十指不沾陽春水,衣服也沒洗過一件,隔壁家老奶奶每一次瞧見他爸出來晾衣服,都相當看不慣。

你又上班,又幹家務,你媳婦幹嘛?就在家擺著好看?

杜雲停他爸就笑笑,只說:“她幹不慣,還是我來。”

這一來,就來了好幾年,一直到他意外身亡。

直到他不在了,蘇荷才頭一回踏進廚房。過了半個多月,她才學會給杜雲停燉粥喝。

【真沒辦法,】杜雲停說,【她一個人,養不大我。】

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受的這些叫委屈。他小的時候,杜父跟他說過很多次,你就是家裏的小小男子漢了,要保護媽媽,給她遮風擋雨——

只是他那時實在太小了,他還撐不起來這個雨棚。蘇荷也撐不起來,於是她找了個人,幫著撐。孤兒寡母,不過是想在流言和世道之間找條路活下去。

而且,杜林這個便宜爹也還行,起碼還顧及點面子。

7777氣哼哼的,說:【哪兒行?】

它看慣慫慫被顧先生當個寶捧著了,這會兒瞧見有人忽視他就莫名心裏頭來氣,憤憤道:【你看他那樣!一看就不像是個好父親!還有你媽媽,也是,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好母親……】

杜雲停沉默片刻,忽然說:【二十八。】

7777還以為他要反駁,【怎麼了?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不是,】杜慫慫說,【二十八,你太情真意切了——我現在有點理解,你為什麼不想當我兒子了。】

【……?】

杜慫慫終於把心裏頭出現已久的疑問吐出來了。

【二十八,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想當我爸?】

7777:【……】

7777憤然下線,並發誓,它下一次再心疼杜慫慫,它就出現資料故障!全部!全部故障!!!

翌日是個晴天。

保姆上來敲門叫了杜雲停幾次,杜雲停不耐煩,乾脆找7777兌了雙耳塞帶上了,一翻身繼續睡。見他死活不起,保姆也沒轍,只自己嘟囔了兩句,心不甘情不願下樓去了。

杜雲停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睡衣邊角卷起一點來,露出柔軟的白肚皮。

底下杜林心裏頭也存著不滿,可經過昨天晚上那一通鬧,偏偏又不好說什麼,只耐著性子等。等繼子姍姍來遲,踩著拖鞋打著哈欠下樓,杜林只看一眼他這模樣,頓時蹙起了眉。

像什麼樣子!

睡袍挺寬鬆,他遮蓋的也不嚴實,頭毛散亂,穠麗的眉眼在額發底下依然醒目的很,就好像強行注入你眼睛中的豔色。

那下擺底下兩截小腿,細細白白,腳踝也生的玲瓏。毛拖鞋不好好穿,偏偏要把腳跟踩下去,顯得腳只有手掌那麼大。

依照杜林他們這一輩的眼光來看,沒半點陽剛之氣——從那張臉,到這身材,這姿勢,都讓人不滿意。

他忍著氣,吩咐:“待會兒吃完飯,和我去顧家一趟。”

杜雲停腳底打滑,差點兒從樓梯上絆下去。他握緊了扶手,咽了口唾沫。

“……去顧家?”

去幹什麼?

“當然去道歉!”杜林說,恨鐵不成鋼,“你看你那天喝醉了,幹的都是什麼事——怎麼能不去和顧黎道歉?顧黎那人,不是好得罪的,你收拾齊整點,去了別亂說話!”

杜慫慫又咽了口唾沫,小腿肚子有點兒發軟。他絕望地哀嚎了一聲,與7777說:【他為什麼要提醒我?】

他本來都快強迫著自己忘了!

7777:【……這你忘不了的。】

杜慫慫目光堅定,說:【可以的。】他給自己催眠,【我那天喝多了,喝到斷片——】

7777戳穿他,【你半滴酒都沒沾。】

杜慫慫怒斥:【瞎說!】

他就是喝多了!

對,他喝多了,喝的不知道誰是誰了……他不認識顧先生,他怎麼會認識顧先生呢……那天就純粹是酒後失誤……

7777:【……這你也就能騙騙自己。】

鬼信呢。

杜雲停抹了把臉,很絕望。

早知道這樣,他絕對不會在回來的時候興奮到抱著男人親一口……

就很後悔,非常後悔。

杜慫慫還沒有準備好。

他沉默了會兒,乾巴巴說:“那我上去換件衣服吧?”

杜林瞧了一眼他鬆垮垮的睡袍,眉頭一蹙,表示了默許。杜雲停三兩步躥回樓上去,打開衣櫃,沒找衣服,反倒把裏頭的床單扯出來了,麻利地剪開,開始搓長條。

7777:【……?】

7777:【你幹嘛?】

【跑路啊!】杜慫慫說,把倆床單連一起了,從窗戶裏放下去試了試長度,【差不多,就這就行。】

7777:【……跑什麼?】

【你沒聽他剛說的?】杜雲停心有餘悸,【要去顧家道歉!】

這還不跑?這不跑還等什麼時候?

7777:【……】

它簡直恨鐵不成鋼,【你的勇氣呢,你當時湊上去就親的那股子豪邁呢?】

杜慫慫動作一頓,聲音沉痛,【所以我現在不是正在付出代價嘛。】

他就說,不慫果然是沒好事的。

系統被他的慫驚呆了,半晌不言,杜雲停趁這時候已經飛快把床單拴桌腿上了,像幹過很多次的樣子,熟練地把另一頭系自己腰上,沿著外頭管道蹭蹭下去。他落在修剪的乾淨整潔的草坪上,隨即邁開腿,溜之大吉。

7777不出聲了,看樣子是被宿主的騷操作氣死了。

那頭的杜林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等到繼子從樓上下來。他耐著性子又在那兒坐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喊人,“上樓去,看看雲停幹什麼呢。”

這麼長時間,重新做件衣服都該夠了。

傭人答應一聲,正要上樓,卻瞧見門口修剪花枝的另一個傭人匆匆跑進來了。

“先生,”他說,“門口有客人來——”

來的人是顧黎。

杜林把他迎進來,吩咐人將上好的茶葉拿出來,又滿面堆笑與顧黎寒暄:“不知道顧少來,本該帶犬子上門賠罪……”

男人像是在聽,又像是沒聽。他眉骨生的略高,眼窩又深,不苟言笑時極有威嚴感,好茶被放在那兒,一下也沒碰,杜林有些心驚,生怕觸了男人黴頭,卻聽見男人開了口,淡淡道:“貴家公子呢?”

杜林忙答:“還在國外呢,也就這兩天就該回來了。”

顧黎眉心微微一蹙,眉頭上那顆淺淺淡淡的小痣跟著一動。

他手指在茶臺上輕叩,“我說的是貴家二少。”

杜林方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杜雲停。他心頭砰砰一跳,知道這怕是上門算賬來了,難免心急,“顧少,犬子那天酒後失德——”

男人眼皮一壓,也不知道這話到底聽進去沒。杜林就不敢再解釋,只道:“犬子還在樓上。”

顧黎旋即站起身。杜林揣摩其意,倒像是要親自上樓去看看。

他並不想帶顧黎去,就杜雲停那德性,也不是能見得了人的,行動間透著一股小家子的局促氣——偏偏這會兒男人顯然是不容拒絕的意思,杜林只好硬著頭皮,沿著樓梯把人往上帶,“這邊就是犬子的房間……”

房門在關著,敲了幾下也沒人開。杜林眉頭皺的更深,喊傭人:“拿鑰匙來!”

鑰匙擰了半天,終於把門打開了。杜林一把將房門推開,沒瞧見繼子的身影,倒瞧見了一扇大大打開的窗戶。雪白的窗簾被從外吹入的風灌的鼓脹,一下下翩飛著,他們走進去再看,只看見一條床單系起的繩子,順著窗戶垂下去。

人?早不見蹤影了。

杜林:“……”

杜林還是頭一次見這種把戲,往窗臺前一撲,又氣又急。

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和他玩畏罪潛逃的這一招!

他簡直不敢回頭去看顧黎的神情,只咬著牙,勉強說:“犬子不懂事……”

身邊男人沒回答。半晌後,忽的輕輕一笑。

杜林聽見這一聲笑,不由得一懵。他還當顧黎是被氣糊塗了,平日裏從來沒個笑臉的人,這會兒居然能被杜雲停氣的笑出來——這得是多生氣!

他道:“顧少……”

顧黎一面笑,一面搖了搖頭。

“還是這樣。”

這聲音裏頭明顯含著些親近的意味,杜林更懵,怔怔地瞅著他,瞧見男人轉了身,道:“走吧。”

杜林:“?”

杜林:“……???”

就這麼就走了?那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了。

杜雲停跑出去後,才意識到自己並沒什麼地方能去。

他不想找那些朋友,就只怔怔在這別墅區裏打轉,緩過神來,才發現他仍下意識朝著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來了。那一處角落就緊挨著顧家的別墅,相當隱蔽,藏在樹叢的後頭,尋常人一般不會到這面來。

杜雲停怔了片刻,終於抬起腳,朝著這一處走去。

他縮進角落裏,折疊起膝蓋,把自己完全藏進牆投下來的陰影裏。

只有這一處是靜的。

他聽見頂上樹葉搖動的沙沙響,有光被搖碎了,漏了滿地。他踩著一塊光斑,手輕輕叩著牆。

牆那一面,就是顧家的院子。

杜雲停說:【這兒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他走了這麼多世界,原本以為,這一處應當已然變了許多了。

7777:【畢竟,這是現實。】

杜雲停嗯了聲,聲音也輕輕的,【對,——這是現實。】

7777:【你好像一直不想承認這一點。】

杜慫慫半天沒有回答。他穠麗的眉眼垂著,好像是在盯著虛空之中的某一點,他抱著自己膝蓋,慢慢說:【二十八?】

系統說:【怎麼?】

【二十八,】慫慫輕聲說,【我好像,比以前更害怕了。】

他已經看過了很多次那張臉。看著那張臉親他、擁抱他,看顧先生愛他——

要是現實中的顧先生不喜歡他呢?

要是現實中的顧先生,根本不在乎他呢?

他其實不怎麼敢想,也不想去見。當初那限定的二十分鐘帶給他的勇氣,這會兒已經蒸發了個乾淨,剩下的更多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要是……

他盯著自己的腳尖。

【二十八,我還能回去嗎?】

7777不答反問:【你還想回去嗎?】

杜雲停說不出。興許是想,興許是不想,他的心情連他自己也不懂。

他怔怔地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忽然在視野之中,看見了一雙穿著黑皮鞋的腳。

杜雲停一愣。

他再抬起眼,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雙眼睛輪廓有些深,眉骨很高,在眉骨上頭,有一顆輕輕淺淺的小痣。

杜雲停的嘴唇動了動,說:“……顧先生?”

男人朝他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平展著,是一個典型的、不容拒絕的姿勢。

杜雲停很茫然地看了一會兒,隨即從兜裏摸出手機,放男人手上了。

顧黎:“……”

7777:“……”

臥槽,這是幹什麼?

“你打吧,”杜慫慫蔫頭蔫腦地說,“我保證不錄影,肯定不報警……”

顧先生嘴唇猛地一動,似是要笑,又似是氣,伸手揪著他後領,拎雞崽子一樣將他從牆角拎出來。杜雲停哎哎地叫著,垂頭喪氣的,閉著眼,倒有點視死如歸的架勢。

“睜眼。”

杜慫慫不睜,還小聲和他商量,“別打臉成嗎?”

顧先生不容拒絕道:“睜。”

杜雲停還不睜,他並不想睜開眼瞧見男人厭惡或反感的神色,因此把眼睛閉的死緊——他怕自己萬一真看見了,便真受不住了,杜雲停遠沒之前那樣強的承受能力。他被男人捧在手心上過了這麼多世,自覺已被養成了一朵嬌花,愈發沒那個膽子。

7777直歎氣,杜慫慫緊閉著眼,聽見男人聲音淡淡,聽起來還有些古怪,“知道錯了?”

杜慫慫說:“錯了,知道錯了——顧先生,我不該親你——”

他這話說的忐忑,顛三倒四的,“我當時只是太激動……”

男人沉默半晌,問他:“不是真心?”

青年猛然閉了嘴。他無法違心說出“不是真心”這話,眼睫顫了顫,愈發緊地合上眼皮。

面前人沒了動靜,杜雲停聽著,只當他是在想什麼法子教訓自己,鐵定是要挨打的。顧黎不是什麼好脾氣,自己突如其來的強吻定然惹怒了他,只怕他把自己當做了變態,之後都會離自己遠遠的——

他越想越有些莫名的鼻酸,又是委屈又是氣,牙關收緊了點。

卻忽然聽見男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杜雲停一愣。

顧先生歎氣了?

……因為我?

男人聲音低低的,含了些說不出的柔情,問他:“就這麼怕?”

“……”

旋即,有什麼東西覆了上來,很柔軟。那溫度有些涼,輕柔地覆蓋在他的嘴唇上,杜雲停猛然驚詫地睜開眼,瞥見一顆湊近了的痣——那痣在他的眼前晃著,清清淡淡的。

他瞪著眼,骨頭卻不爭氣地軟下來。男人把他抵在了牆上,不由分說啃著他,杜雲停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塊肉骨頭,要被他整個兒嚼碎了吞吃下腹。

他被這樣的狠勁兒弄得有些怕了,甚至感覺到了擺上了貨架的可樂瓶。在他少年時期的庇護所裏,他的庇護人將他壓在牆上,長腿別進他腿間,二話不說把他親了個痛快。

這場景經常出現,不過都是在杜雲停夢裏。他如墜雲間,幾乎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自己睡著了的一個春夢。

他只能在稍微分開時,下意識喃喃:“顧先生……”

這個稱呼讓男人一頓,緊接著猛然將頭埋在了他的頸窩中。

“你不知道,”男人咬著牙,聲音簡直像是從唇縫裏頭擠出來的,“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這一句如同轟雷,一下子在杜雲停耳邊上炸開了。他茫然地大睜著眼,下意識去看男人的神色,顧先生卻將手覆蓋在他眼瞼上,隨即埋首在他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再敢跑一個試試。”

他話音沉沉,分明是威脅的,卻又像含了無盡的柔情蜜意。

杜雲停不敢跑了,他被男人攬著,心裏頭仍然撲通狂跳。他不可置信地對著7777喊:【二十八!】

系統說:【怎麼?】

【二十八,你看見沒?】杜慫慫鬼哭狼嚎,【你看顧先生抱我!】

他實在難以掩飾心中震驚,叫道:【他還親我!】

太可怕了,顧先生為什麼親我???

7777:【……我沒瞎。】

看得一清二楚呢。

杜慫慫仍然無法理解,【可是為什麼——】

臥槽,顧先生為什麼一副和他很熟的架勢?

7777:【……你猜?】

杜慫慫慢慢地咽了口唾沫。他逐漸意識到了一個一直不敢去想的猜測,為此聲音都弱氣了幾分,小聲說:【不會吧?】

系統沒吭聲。

【哈哈哈哈肯定不是的,】杜慫慫強行自我安慰,【怎麼會呢?肯定不是一個顧先生,哈哈哈哈……】

系統仍然不吭聲,只憐憫地望著他。宿主的笑聲一點點小下去了,最終滿目絕望地說:【臥槽……】

臥槽臥槽臥槽,他可是在任務世界裏面興了不少風作了不少浪的啊!

要是這些都記得……他在顧先生心裏頭的形象,得變成個什麼樣子?

浪裏嬌娃??

7777慢吞吞說:【我有勸過你收斂點的。】

基本上每世界都勸,只是你不聽。

杜慫慫:【……】

悲傷那麼大。

他很悲哀地說:【顧先生會不會嫌棄我,不和我談生意了?】

“不會。”

杜雲停還沒反應過來,說:【你怎麼知道——】

7777簡直想撬開宿主腦子,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麼。它歎了口氣,不得不提醒還在給自己挖坑的宿主,【我沒說話。】

杜雲停:【???】

杜雲停:【……】

杜雲停頓了頓,僵在那兒了,手微微有點兒發抖。

“嗯,”顧先生淡淡道,聲音波瀾不驚,“我說的。”

“!!!”

杜雲停感覺自己又要死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7777都不忍心看了。

【別說了,】它忠告宿主,【也別想——說多錯多,想多也錯多。】

【這個世界的顧先生,是會讀心的。】

杜雲停被人拎著領子帶回去了。

牆那邊就是顧家別墅,他在這角落裏呆過挺長時間,卻還沒真正進過顧家。如今被男人帶著從正門走進,才知道這裏頭設計的十分疏朗,有頭髮發白的老管家迎上前來,雖然年紀大了,可身上西裝卻仍舊穿的板正嚴肅、一絲不苟。

他看眼杜雲停,沒露出什麼詫異神色,反倒微微笑道:“這位便是杜二少吧?”

杜雲停不奇怪管家認出自己。他在富二代圈子裏也算是出了名的,換句話叫惡名遠揚,恐怕這別墅區裏頭住著的人都知道。

可管家分明認出他,卻沒對他被帶回來有任何表示,這就有些奇怪了。

顧黎頷首,仍然沒鬆開拎著的衣領子,提溜的杜雲停跟只小雞似的。

管家說:“先生,剛剛杜總也來了一趟,說是要向您道歉。”

顧黎嗯了聲,對這一句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在感覺到手裏人不安分地掙扎蠕動後加大了手上力度,硬是又將人拽回來,“別想著跑。”

他絕對不允許這人再跑了。

杜慫慫只好安靜下來,討好地沖著他笑。

“沒跑,沒跑,”他訕訕道,“我就想看看……”

7777:【這話我都不信。】

杜雲停:【你閉嘴,你最沒這個資格吭聲!】

要不是你們系統不靠譜,說好的二十分鐘不算話,他怎麼會落到這個境地!

7777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了,難道不是因為他自己浪?

杜慫慫更氣,【要不是我以為那是npc,我怎麼可能會浪!】

7777:【……】

它對宿主的甩鍋水準又有了新的認知。

這鍋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印度飛餅呢。

【別甩了,】它提醒,【你男人還在呢。】

杜雲停這才想起來,趕忙去看顧先生,果然見顧先生側頭向著他,唇角還帶著點笑意,像是在聽他說話。

杜慫慫:“……”

杜慫慫咽了口唾沫,在那之後全程安靜如雞,並嚇得立馬在心中試著做了兩套數學題,妄圖證明自己還是有思想的、是熱愛學習的。

顧黎將人帶上了樓,進了書房。

他往書桌後一坐,方才將手鬆開,瞧著杜二少膽戰心驚站直了些,又左右看了看。

這裏已然是顧黎自己的空間,從上而下的裝修都極簡單,唯有櫃中的書塞得滿滿當當,佈滿了幾面牆壁。

他打量的時候,顧黎也在望他。杜雲停急著跑路,根本不曾換衣服,穿的還是那件白睡袍,領口大的很,底下露出一截白而直的小腿。

顧黎目光在他腿上落了許久,忽的低聲一笑。

這一笑,杜慫慫又要腿軟了。他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顧先生……”

男人的手鬆開了點領帶,反而問他:“不過來?”

杜慫慫還沒反應過來,過去幹嘛?

顧先生平靜地注視著他,手在自己膝蓋上一拍。

“不是說要談大生意,”他淡淡道,“不來?”

杜慫慫:“……”

杜慫慫簡直要被嚇尿了,顧先生怎麼會知道談生意?

不。

這個談生意,一定是單純意義上的生意。

他站在那兒沒動,乾巴巴試圖挽回點形象:“談生意嘛——我之前一直想和顧先生一起投資商鋪……”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男人唇角又是一勾,顯然是被他逗笑了。

男人聲音沉沉,說:“投資商鋪?”

“是啊,”杜雲停心虛地說,“就是那新開的西大街上的店——”

7777都有些不忍直視,低聲道:【快別說了。】

越描越黑好嗎!

杜慫慫:【臥槽——為什麼顧先生看起來知道這麼多!】

這不科學,那時候顧先生又沒讀心術!

7777抹了把臉,絕望地說:【他是沒有讀心術。】

慫慫咆哮:【那到底是為什麼!這不科學!!】

【可是他是我頂頭上司啊!】系統提高了嗓門,比他更為絕望,【他剛剛一下子就把我們的聊天記錄都一鍵讀取了,我有什麼辦法?誰讓你說了那麼多的?】

【……】

一瞬間,一人一統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後,杜雲停乾巴巴說:【你說什麼?】

【頂頭上司!】7777也乾脆不瞞他了,直接道,【我也是才知道,做到它們這個級別的系統,基本上都有固定人形了……】

憑藉顧黎的身份,動用下高級許可權,輕而易舉就能讀取它這麼個小系統的資料。就在那一秒間,杜雲停和系統的聊天記錄已經被暴露完了。

【……】

杜慫慫忽然有點想死。

7777還在尖叫:【你玷污了一整本新華字典!你以為他不知道?他心裏明明白白的!】

什麼農學啊,種地啊,翻船啊,拔蘿蔔啊……現在可好,全暴露個一乾二淨了。

千言萬語,只能匯成一句話:

——讓你浪!讓你浪!!!

半小時後,杜林又上了門,這一次還帶了東西。

他沒能在家裏找出那個不成器的繼子,欲要派人出去找,方才發覺他對於杜雲停半點也不瞭解,全然不知道對方可能會在何處。家裏被派出去的傭人如一群無腦蒼蠅,最後只能給杜二少幾個狐朋狗友打了電話,朋友都說不知道。

杜林沒辦法了,只好放下臉面,再登一次門。

顧家如今的發展如日中天,顧黎更是個難得一見的商界天才,杜林不願真結下仇。

他心裏存著氣,待管家將他迎進去,便問:“顧少可回來了?”

老管家並未回答他這話,只扭頭喊人:“給杜總上茶。”

杜林喝不下去茶,只想著解決眼前這事。他摸出手機,從裏頭找出杜雲停電話,又打了一次。

這一回電話仍然沒有接通,但他聽見了鈴聲從外頭響起來。再扭頭一看,一個手機被從二樓窗子裏扔下,掉進草叢裏去了。

杜林一愣。

那手機顏色鮮亮的很,挺少見的騷紫色,他印象之中,只有他那個繼子用這個顏色。

為了這,他還訓過幾句。

“……?”

他扭頭看看管家,管家倒是面不改色,吩咐人去將手機撿起來。杜林心裏頭存著疑惑,也走到窗邊看,說:“這——”

“顧先生,手機……”

他驟然聽見了聲音,就在他頭頂上。

二樓書房的窗戶並沒關,說話的人又被抵在窗邊,聲音因此聽的極清楚。那音色裏含著委屈,跟躺在地上耍賴撒嬌的貓一樣,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

緊接著是顧黎的聲音,淡淡的,卻不容置疑,“專心。”

杜雲停好像哽咽了兩下。

“可我沒法接受這麼多融資——”

太多了,不是他這種小成本生意能容納的!

他一直以為百分之七只是任務世界裏頭的,可為什麼現實世界裏也是百分七?!

顧黎按住他,倒好像微微笑了聲,“談生意就是談生意。”

他手慢慢下滑,額頭滑下了滴汗,身上西裝倒仍舊齊整,只有領帶被扯開,微微露出點喉結。

“生意場上,不存在心慈手軟。”

杜慫慫兩眼一翻,感覺要完。

底下杜林聽著這動靜,又是心驚又是肉跳,問:“犬子在上頭?”

管家面上顏色絲毫未變,只道:“您不用擔心。”

杜林眉心猛地蹙起,說:“胡鬧!雲停不是談生意的料子,怎麼能真和顧少說這些——他在哪里?我這就帶他回去!”

他沒聽見那些更不同尋常的聲響,就算是聽見了也沒有朝著那處想。顧黎是什麼人?他全然不覺得會被杜雲停打動。

反倒是杜雲停被扯著打一頓,這樣的猜測更為真實可信。

杜林誤以為繼子是在上頭頂撞了顧黎,這會兒在挨打,不然怎麼哭腔都冒出來了。

這要是再得罪了顧黎怎麼辦?

他越想越心焦,一轉身就要上樓,卻被管家攔著,擋在前頭。

管家沒什麼多餘的話,只重複道:“貴公子無事,請杜總不要擔心。”

他頓了頓,聲音忽的有些意味深長,“等事情了結,貴公子自然會回去。”

杜林還沒明白這個了結是什麼了結。

沒人給他再多做解釋,管家也不再給他上茶,只揚聲道:“來人,送客!”

幾個傭人都彬彬有禮做了送客的手勢,杜林坐不下去了,只得站起身。他一面朝外走,一面仍舊不受控制地擔憂。

了結?……怎麼了結?

顧黎若是當真發了怒,會不會對他的生意下手?

杜林回了別墅,眉頭仍然未鬆開。他瞧見蘇荷已經起了身,正端坐在客廳沙發上,顯然也是聽說了杜二少離家出走的消息,神色隱帶擔憂。

杜林看不得美人蹙眉,卻也著實沒什麼好聲氣,道:“沒丟。”

蘇荷說:“找到了?”

“找著了,”杜林愈發煩躁,“在顧黎那兒呢。——說是等事情辦完了,就把人放回來。”

他看眼蘇荷,終究是忍不住道:“你看雲停這,辦的都是些什麼事!他就算是再不正常,也不應該去招惹顧黎——現在可好,要是顧黎記了仇,之後他準備吃自己?喝自己?”

蘇荷細白的手指搭在了一處,說:“顧少那兒?”

她彷彿根本沒聽見杜林擔憂生意的那些話,只問:“顧少為什麼將雲停留下?”

“我哪兒知道?”杜林將西裝外套脫了,皺眉道,“就憑他當時湊上去親的那一下,顧黎把他腿打斷都可能。”

那可是顧黎,不是其他人。顧黎向來不是什麼好性子,在生意場上不近人情,手段雷厲風行,平日裏也是如此。他身家顯赫,模樣又如此出挑,倒也不是沒人動過商業聯姻的念頭。

只是這些念頭在顧黎那兒,連一日也沒存活過,就悉數被抹殺了。

顧黎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腦子裏像是根本沒有那根弦。無論是富家女,小明星,嫩模,學生妹……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真懷了這心思,反倒會被他打壓下去。

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平日裏酒場宴席上喝個酒,帶個女伴,都是再正常不過。唯獨顧黎獨來獨往,從來不曾見他身邊有過其他人,永遠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長此以往,倒有人說他是個冷冰山,和尚心。動不了心,移不了情,就跟那廣場上立著的雕像沒兩樣,註定沒法知道這情愛的好處的。

說的再直白點,就是性冷淡。

這麼多年,杜林也就聽說自己繼子大膽成這樣,居然敢湊上去,強親一口——

說真的,當時杜雲停沒挨打,已經很讓他驚訝了。

蘇荷未吭聲,杜林看她一眼,從她臉上讀出了些許擔憂。

“沒事,”他終於說,手搭在了蘇荷肩膀上,安慰性地拍了拍,“我明天再去一趟。你別擔心,嗯?”

他是當真喜歡蘇荷,若是不喜歡,也不至於費了這樣多的心力與人在一處。

蘇荷眉宇間那一縷憂愁仍然未曾散去,只點了一點頭,算是答應了。

“明天雲止也回來,”杜林說,“讓他和我一起去。”

他在心中歎了一聲。

只怕這麼一遭,把之後和顧家合作的機會都給斷送了。

偏偏還不能與蘇荷說,不然,倒顯得他這個繼父不近人情。

不過話說回來……

杜林回憶起聽見的動靜,著實又有些想不明白。

杜雲停和人談合作?

就杜雲停那樣……能談什麼合作???

他不知道,杜雲停的那一點小生意成本這會子都快敗光了。

他這時候才知曉顧先生記仇的很,可能是因為剛剛讀取了7777的記憶,一詞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都能背出來。

尤其是農學那幾段,背的相當熟。

杜雲停其實不怎麼想聽,因為太羞恥了。可顧先生按著他,又是意味深長一笑。

“想滴灌?”

“……”

杜慫慫抖如糠篩,連連搖頭。

“不想,不想。”

“想澆花?”

杜慫慫聲音更高,扯著已經啞了的嗓子道:“不想,不想!”

他手環住男人脖子,終於示了弱,臉在男人胸膛處的衣服上蹭了蹭,小聲道:“已經不能澆了,要被澆死了……”

他只是株嬌花,禁不起狂風暴雨。

杜雲停心說,我是需要憐惜的。

男人的手拍著他後背,一下接著一下,未對他這一句話發表什麼意見,只是被他這樣撒嬌,眉宇之間又緩和了不少。起初顯得稍稍有些暴戾的情緒,如今卻盡數緩和下來,只把失而復得的人緊緊抱在懷裏。

他們就靠在窗前,杜雲停慢慢有些困倦。他趴在男人肩上打了個哈欠,目光朦朧著朝外看,卻驟地頓了頓。

他從這個角度,竟然看到了自己常去的庇護所。

——那個平日裏並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在第二層居然被看得清清楚楚。

杜雲停微微一怔。

這是……

男人撩起他一縷額發,在他額頭上將嘴唇印了下。

“發現了?”

杜雲停的心忽然有些砰砰跳,他道:“什麼?”

顧先生望著他,驟然移動了椅子。他抱著杜雲停換了個方向,兩人便一同望著下面,陽光已然一點點收起了熾熱,那裏只剩下昏暗一團的樹影,籠罩著角落。

“你經常來這裏。”

杜雲停張張嘴,想問他怎麼知道的。他隱約有了猜想,卻並不敢說出來,生怕這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可顧先生卻抱緊了他,說:“對的。”

杜慫慫猛地一震顫。

他被男人攬在懷裏,萬般憐惜地去親吻他——那吻那樣柔和,好像稍微用力些,便能讓杜雲停碎了。

男人低聲說:“乖寶……”

這個熟悉的稱呼,讓杜雲停眼睛忽然有些酸楚。他努力眨了眨眼,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手拽著男人的衣袖,像是忽然之間一腳踏進了糖罐子裏的孩子。

這是夢嗎?

若是夢,那這當真是最美的夢了

“——我一直,在看著你。”

我看了你好久了。

顧黎還記得初見杜雲停的時候。

他自有了人形之後,在這小世界中也有了身份。依照主神的話說,這也叫體驗人生,為的是之後更好地完成任務。

只是顧黎平日裏要忙的事多,雖然有了身份,實際上也並不怎麼在這副軀體裏待。更多時候,這身體中,不過是一個獨立運行的資料系統。

那一天是個例外,他難得有了休假,坐在後座,車子匆匆從大道拐入。他瞧見拐角處有幾個孩子,像是要做什麼壞事,聚在一起晃蕩。

顧黎這個名字,從小到大都是家長嘴裏頭念叨的好學生的典範,院子裏的孩子都怕他,瞧見是他簡直是老鼠見了貓,頓時像鳥獸一樣一哄而散。

前座司機說:“又是趙家那幾個,肯定是又堵人了。”

顧黎眉心微微一蹙。

司機是跟顧家久了的人,對這別墅區的情況也都瞭解,隨口說:“趙少聽說脾氣不太好,學校裏頭也打過幾回人。看這架勢,說不定在這兒也欺負別人呢。”

後座的人沒接話,司機也不意外,這時候的顧黎尚且才二十出頭,可已經相當有上位者的威嚴了。司機在顧家時間挺長,也算是見多識廣,可在顧黎面前,卻總莫名覺得壓制,說不出什麼話來。

方才那兩句,是這一周他和顧黎說的唯二兩句了。

他往前開了點,即將到達顧家大院,卻忽然哎了一聲。顧黎把眼睛抬起,聽見他說:“顧少,這邊居然還有一個。”

顧黎頓了頓,朝窗外看去,果然看見窗外還蹲著一個。

那是個要更瘦小一點的小孩。他看起來已經十幾歲,但不知是因為瘦還是因為臉小,縮在樹影裏時,幾乎讓人看不見。從顧黎的角度瞧去,能看見他白生生的臉,輪廓不太像個男孩子,倒有股子豔麗的意味。

司機車速放慢了點,瞧見顧黎像是對這孩子感興趣,便解釋:“這應該是杜家的繼子。”

出乎意料,後座的人居然給了他回應,“嗯?”

司機忍不住一怔。待緩過神,忙與他解釋:“杜總剛剛娶了新太太。這應該是新太太帶過來的兒子,我當初瞧見過這位新的杜太太,和這位像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

他忍不住又嘖嘖了兩聲,都是美人。

只可惜這美,不一定都是好事。

富二代們的圈子界限清楚的很,在一處玩的,也都是富家子弟,暴發戶不怎麼入得了他們的眼。

他們和杜家繼子,天生就不是一個圈、一條水平線上的。

又怎麼會有什麼好臉色。

顧黎聽著這些,眼睛也朝著那處一瞥。少年濃密的眼睫垂下來,悶聲不響地縮在角落裏卷褲腿,沒什麼表情。

他將目光移開了。

那是杜雲停加入杜家的第一年,那一年,他十二歲。

十二歲的杜雲停沒什麼怕的。他不怕被說,也不怕被罵,他練出了一雙只能聽見想聽的話的耳朵,練出了兩條能遠遠奔跑的腿。街坊鄰居都說,他不是什麼好孩子,小小年紀就會砸別人家窗戶。

卻沒人說他為什麼要砸。杜雲停放學回家,清清楚楚聽見了他們嘴裏說著的都是什麼。

“真是可憐喲,老杜走了才幾年……”

“就說長成那樣的靠不住——這可就傍大款去了,回頭老杜孩子怎麼辦?那可是顆獨苗苗,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靠著一張臉……”

杜雲停背著書包,悶聲不響從他們中間穿過。幾個碎嘴的街坊大媽分明看見他了,聲音沒往下降,反而說的更大聲了些。

她們拉住他,問:“你就要有後爸了,高不高興?”

杜雲停就低著頭,並不吭聲。那些人還沒放過他,仍然追著問:“你媽帶你住大房子——”

杜雲停笑了,他把眼睛抬起來,挺漂亮的一雙眼直直看著面前女人,說:“劉嬸,你別急,我知道你以後肯定也想帶你小孩住大房子。”

大媽臉色都變了,手鬆開,斥責道:“胡說什麼呢!你這孩子……”

杜雲停從他們中走過去,往前走了很遠,才回頭看了看。

半夜,他站在樓下,拿著兩三塊磚頭,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微微眯起眼,朝著其中一家的玻璃猛地砸去。

哐當一聲響,緊接著是大媽驚慌失措的聲音:“幹嘛的?幹嘛的——怎麼回事?”

燈還沒亮起來,杜雲停已經躲到樓道裏去了。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站在漆黑的樓道裏頭,微微地笑起來,一抬頭,卻發現蘇荷就站在上頭。

他媽舉著個紅色的手電筒,長髮攏在一邊肩膀上,靜靜地看他。

杜雲停還以為自己要挨訓,但蘇荷只是叫他上去,“晚上冷,凍著了。”

再有人說閒話時,蘇荷就親自上了門,客客氣氣與人商量:“您要是這麼看不慣,就先借我們一點錢,我要養孩子,給老杜家保一顆獨苗。”

被借錢的大媽臉都綠了,門關的一個比一個快。蘇荷挨個兒敲過去,自那之後,再沒人敢當著杜雲停的面說什麼了。

她們只是嚼嚼舌根,還不想真將自己的錢搭進去。

後來杜雲停就不需要去砸玻璃了。杜林要臉,哪怕不怎麼看重這繼子,表面功夫總得做的過去。杜雲停開始吃穿不愁,他上了更好的學校,有了許多之前想也不敢想的東西。

也就是在這一年,他找到了自己的避風港。

不是杜林。

是顧黎。

顧先生。

光是念著這三個字,杜雲停就安了心。

他經常出現在顧家的這個角落裏,起初還擔心被人發現,後來意識到這角落偏僻,並不會有人找到這兒,便也放下了心。他常常在這兒坐著,一坐便是大半天,有時候揪揪草葉,發著呆,又或是將自己的耳朵貼在牆上,猜測著牆另一面的男人都在做些什麼。

……會在幹什麼呢?

杜雲停想,一定是坐在書桌前,沉穩地握著筆的。

杜雲停極嚮往那樣的人。他早早地沒了父親,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帶給他半點安全感。蘇荷自己尚且是柔弱無助的,杜雲停不得不學著強硬起來,幫著她遮風擋雨,自然不可能從她身上得到安全感。

杜林這個便宜爹更不可能,杜雲停心中清楚的很,沒了蘇荷,他在這便宜爹眼裏,甚至不如一根稻草。

唯有顧先生,是個例外。

杜雲停很早就知道自己對這人的感情變了質,就像溺水之人尋到了最後一根浮木一樣,又是心存嚮往,想要死死地扒住,又害怕他無法接受自己這樣澎湃洶湧的情感,輕而易舉地斷掉。

他不知道,在他那樣想著男人的時候,男人其實也在透過窗子,從上而下地看他。

顧黎看他,起初只是因為有趣。

杜雲停是個不老實的人,更何況那時年紀小,坐在那兒不管玩什麼都是玩的津津有味的。顧黎第一次從窗戶裏瞧見他時,他給兩群螞蟻之間建了座堡壘,簡直像一座小山。

後來,各式各樣的花樣開始從杜雲停手裏冒出來了。他逗這個,招惹那個,分明是愛乾淨的人,坐下時一定要將地面擦一擦,卻偏偏喜歡去禍害蟲子或鳥,連麻雀也能被他嚇得連蹦帶跳。

顧黎還沒見過這麼鮮活的人,渾身上下都充溢著蓬勃的生命力,毫不遮掩的那種。

偶爾,杜雲停也會在角落裏做壞事。

比如偷偷摸摸地寫舉報信,告發欺負他的小孩在廁所裏抽煙……

更多時候,杜雲停是帶著傷的。

傷或大或小,小的時候不過是蹭破了皮,大時卻是連額頭上都是血。他若無其事在角落拿紙巾擦掉,又掏出隨身攜帶的粉餅,對著那傷口粗暴地蓋了蓋。額發被散落下來,他手微微一撥弄,恰恰好蓋住了傷口。

管家來為顧黎送茶時,也看見了。

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這其實是個好孩子。”

男人未曾答話。

管家又說:“恐怕是不想讓父母擔心……只是傷口那樣處理,容易發炎。”

顧黎站在窗前瞧著他做這些,少年就像完全不知道疼,做的順手極了。哪怕痛的直吸冷氣,

遮蓋的動作也半點沒停頓。

管家知道男人對於旁人的事情都不上心,只說了兩句,便也打算走。卻忽的聽見男人問:“他叫什麼?”

管家一怔。

“您是說——”

顧黎仍然注視著角落。

管家心中猜想被印證,道:“他應該是杜總的繼子,叫杜雲停。”

……雲停。

顧黎微微一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再低頭去看,心裏頭泛上了一絲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滋味。

系統本是沒有七情六欲的,不過是資料。顧黎甚至不知曉,這種情緒或滋味究竟從何而來——他只知道,自己在看見少年這樣時,心中並不舒服。

不止是不舒服,甚至隱隱生出了怒氣。

只是這怒意究竟該朝著何處去,他也不明白。但他在面對杜林這幾個人類時,那情緒就像是活了,要從他心口上躥出來。

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

顧黎回家的頻率慢慢高起來,撞見杜雲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直到有一次,他瞧見少年踉踉蹌蹌往角落裏去,雙方打了個照面,少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神色一下子慌張起來,二話不說掉轉過身就走。

就那麼一瞬間,顧黎還是看清楚了。他腿上有傷,血浸透了牛仔褲。

“……”

顧黎眉頭蹙的更緊,只盯著少年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影。

他忽的說:“王軍。”

司機應聲扭頭,瞧見老闆盯著窗外,神情說不上究竟是什麼。

半晌後,顧黎說:“去。給他送點藥。”

別墅裏就有常備的醫藥箱,司機拿了藥和繃帶,匆匆忙跑上前去,將東西遞了過去。顧黎在後頭看著,抿了抿唇。

他不是很能分辨這異樣的情緒。

他和那些老總們提起,說起他們的兒子欺負人。那些老總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當眾這樣被說,簡直臉面都丟了個一乾二淨。更何況有顧家的威信在,有人便訕訕表示,之後一定會好好教育孩子,不讓他們再出去四處滋事。

顧黎也不知道這是否有用,他本不該插手凡人事,但少年受傷的次數,的確越來越少了。

他漸漸少看到少年了。少年好像已經被接納,真正成了這圈子裏的杜二少。那個被欺侮到無處可去、只能在他家牆外尋找到片僻靜地方當庇護所的少年,似乎已經被歲月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個真正的富家子弟,玩車,玩花樣,身邊永遠圍繞著一群追隨者,

顧黎也慢慢恢復了尋常的生活。管理小系統,做生意……

他只是仍然會不自覺地立在窗前。角落裏沒有了人,空空蕩蕩的。

他不知為何,心中竟然也有些空蕩蕩了。

這真是荒唐。——他是一個系統,又哪里來的心。

顧黎往自己的資料庫裏塞了更多資料,又讓自己忙起來。他經常在各個社交場所聽見少年的消息,大多是不怎麼好的,伴隨著“不學無術”“一事無成”這樣的標籤。

沒人關心這孩子得費多少努力才能融入這個圈子,又得花多少心思才能存活下去。那些苦難,沒幾個人看得到,他們只看得到表面展現出來的這些。

只有顧黎知道少年聰明。在角落裏看書時,杜雲停的速度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類都要快。

他分明擁有超凡的記憶力,不顯山不露水,不過是為了藏拙。

後來,顧黎接到了電話。

電話的那一端一發出聲音,顧黎便知道是誰了。——分明是少年。

可那聲音聽起來慌張極了,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呼吸都是亂的。喊了一句“顧先生”,便半天無言,之後語無倫次問他考不考慮人壽保險,又問他是否願意投資商鋪。

顧黎聽了許久,聽見少年身份暴露了卻仍然結結巴巴,不知為何,自己眼睛裏頭也帶上了笑意。

他張張嘴,想要回答。可少年掛斷電話的速度太快了,連回答一句話的機會也不給他。

顧黎覺著有趣。

這孩子,心中到底想著什麼?

他忽的有些想去見少年了。他尋了個理由,準備去杜家拜訪,在杜家等了許久,卻都沒看見少年回來。

等來的是有人匆忙跑進門來,對著杜林和蘇荷說:“出事了,二少出事了——”

那一瞬間,顧黎的資料庫忽然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來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好在是沒有人注意他的,蘇荷睜大了眼睛,已經一頭倒在了地上;杜林抱著妻子,連聲喊人把蘇荷送醫院——

這會兒,杜家沒人去問杜二少到底出了什麼事。所有人都慌亂著忙著把蘇荷抬上車,只有顧黎站在那兒,不知為何,腿竟然有些發顫。他扶著牆,慢慢走出門。

他第一次動用了自己的許可權,尋到了人。他瞧見少年時,少年躺在冰冷的地上,底下是一大灘的血,兩隻手臂卻舉起來,在頭頂上比劃出了一顆心。

“……”

顧黎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他立在那兒,連一動也動不得了。

他好像被病毒入侵了,所有的程式都悉數崩盤,空蕩蕩的,什麼也沒剩下。他分明站著,卻半個動作也無法做,好像有一雙手,將他的什麼東西抽走了。

……怎麼會?

茫茫然中,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怎麼會?

顧黎知道人類壽命短,但那些人,大多仍舊能活上七八十年。

可少年——少年才多大?

他不過二十出頭。……他就死了?

這樣,死了?

這是不在顧黎想像之中的,他怔怔地盯著人,直到員警問他:“你是家屬嗎?……請問,你是家屬?”

男人沒有回答,他已經無法回答了。

員警看了眼記錄,還想再問什麼,卻驟然在男人眼角看到了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亮亮的,轉瞬滴到地上去了。

顧黎不知自己是怎麼回的系統空間。但主神看見他時,顯然極為詫異,問他:“怎麼哭了?”

顧黎抹了把自己的眼睛,濕的。

這就叫哭麼?

主神說:“你在哭。”

他又問:“怎麼了?”

顧黎沉默了半晌,向他說:“我想請您幫一個忙。”

主神微微露出了個訝異的神色。

顧黎把少年的名字說給他聽。

“他該有機會。——他不該這樣死去。”

主神一面聽,一面打量著他的神色,最終緩緩道:“我能幫你。”

顧黎心神一鬆。

“但,”主神又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嗎?”

“……”

這個問題,顧黎回答不了。

主神說:“你也該去試一試。你會找到答案的。等你徹底明白答案的那一天,我會讓他再活過來的。”

於是顧黎自己也進了系統。他在那裏頭一次次遇見這個人,從春,到夏,到秋,到冬。

他終於明白,自己那樣的情緒究竟是從何而來——答案是如此明顯,他甚至不明白之前為何一直未能看出來。

他獨一無二的乖寶——

他心甘情願,做他一輩子的庇護所。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就和我男人見一面,花了我半個月……你們這些人,真不懂得談戀愛的人的心情。[○?`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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