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來的這些賓客,一個個的來頭確實太大了,除了羅蘭城的眾多實權人物,以及各界名流之外,更有來自王都奧蘭納的幾位貴族,以及多蘭德的少城主拉索裡克,另外,就連羅蘭城的傳奇人物,公認的首席收藏家首席鑒定師,一向深居簡出的時光寄賣行主人瓦裡安居然也來了……
不過,最讓衛兵們琢磨不透的,卻是傍晚時分抵達的幾位客人,這三男一女四位客人看起來並不如何顯眼,可是當他們抵達城主府的時候,卻引得阿拉索城主親自出門迎接,這可是羅蘭城最隆重的接待規格,就算是前幾年,多蘭德城主來訪的時候,都沒有享受過這麼隆重的待遇。
「難道是國王陛下派來的密使?」客人都已經走了半天了,幾個衛兵還在那疑神疑鬼。
「費雷魔法師,我們到了。」馬車緩緩駛到城主府外,剛剛停下,塞納恭敬的聲音就從車廂外傳來。
「好的。」林立下車之前,還沒忘.記整了整身上的長袍,有了上一次在加洛斯城主府的不愉快經驗,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鍍金玫瑰為他量身定做的符文法袍,精細的手工貼身的剪裁,穿在林立身上確實挺拔了許多,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江湖術士的意思……
跟在林立身後的是諾菲勒,高階.吸血鬼是今晚宴會的唯一隨從,沒辦法,烏伊法魯西確實帶不出門,這傢夥不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濃重的死亡氣息,整個身體還是一具光禿禿的骨架,平時被黑色長袍包裹著還看不出什麼,可是萬一到了宴會上露出什麼馬腳,豈不是要嚇出好幾條人命來?
諾菲勒的黑色鬥篷下,兩把天.譴匕首正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死亡氣息,「天譴」這個名字,是林立從烏伊法魯西口中聽來的,剛才在馬車上的時候,林立曾經讓諾菲勒試了試天譴匕首的威力,而試出來的結果,則是讓林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兩把天譴匕首的威力實在是太可怕了,當時諾菲勒幾乎是連力氣都沒用,就輕而易舉的破開了林立的源水護盾,新歸諾菲勒收手收得快,不然還真差點把林立弄出個好歹來。
而且,林立可沒有忘記,現在的天譴匕首,還遠遠不.是完全形態,用烏伊法魯西的話來說,必須要將兩顆咒怨寶石鑲嵌上去,這兩把天譴匕首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以至於林立都忍不住有些好奇,當兩顆咒怨寶石被鑲嵌上去之後,這兩把天譴匕首究竟會變態到什麼程度……
看來要找個機會跟安度因聊聊了,上次幫他切割.安眠水晶的那個珠寶匠,好象技術挺不錯的,到時候讓安度因幫自己問問,看能不能把這塊咒怨寶石也給切一切。
林立在那暗暗盤算,塞納卻已經向衛兵遞上了.請柬。
幾個衛兵看了.看手上的請柬,又看了看眾人的馬車,望向塞納的時候,目光中隱隱帶著一絲狐疑,他們真是城主大人的客人?幾個衛兵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不象,沒辦法,這幾個傢夥的馬車實在是太寒酸了,拉車的馬匹毛色雜亂,車廂上一點裝飾物也沒有,看起來黑漆漆的,就好象剛剛在泥濘中滾過一樣,這樣的馬車,絕對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貨色,連車帶馬加一起,也肯定不會超過五十個金必……
「幾位稍等,我進去通報一聲……」守門的衛兵不敢大意,今天晚上來的,可全都是地位尊貴的大人物,隨隨便便拿出一個,也至少是某某商會老闆之流,這幾個傢夥萬一要是來混水摸魚的,放他們進去衝撞了某位大人物,可不是自己這個小小的衛兵擔當得起的……
還好,進去通報的衛兵並沒有讓眾人等得太久,只不過才在那站了兩三分鐘,就看見裡面有人出來了……
「哈哈,塞納團長,你可是今晚的宴會主角,怎麼來得這麼晚?等一下可要罰你多喝幾杯!」說話的是一名中年人,看起來差不多四十多歲,身上的衣飾並不如何華貴,但是卻給人一種簡潔和諧的感覺,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透出一種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
「見過城主大人。」塞納急忙迎上前去,單膝跪地向那中年人行了一禮。
「塞納團長,你這可就太見外了,這麼客氣幹什麼,你可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從夏亞盜賊團手上救了辛多雷不說,還把伊凡這丫頭給帶回來了,我都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中年男人一臉親切的將塞納扶起,同時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眾人:「來來來,塞納團長,為我介紹一下你手下的這幾位勇士吧。」
雖然請柬上邀請的是傭兵團全體成員,不過傭兵團全體成員好幾十人,塞納又怎麼可能全部帶來?今天晚上來城主府赴宴的除了塞納自己之外,就只有傑森那邊三個,外加林立這邊兩個了,這中間,當然沒有什麼人是塞納的手下……
「城主大人,他們可不是我的手下……」塞納嚇得連忙否認,開什麼玩笑,亂認手下,認出事來可怎麼辦?塞納幾乎是一臉驚慌的指著身後眾人一一介紹起來:「這一位是來自多蘭德的傑森先生……」
「傑森?」阿拉索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驚訝:「你是說,多蘭德的傑森?那個二十多歲就已經深入蠻荒平原,帶回血色盜賊團首領人頭的傑森?稀客稀客,傑森先生的大名,我可是仰慕了很久了,早就聽說多蘭德有一位了不得的冒險者,迄今為止數十次任務,還從來沒有失敗過一次,一直想見見都沒有機會,沒想到今天塞納團長居然把您給帶來了,哈哈,等一下可真要跟傑森先生多喝幾杯才行!」
「呵呵,城主大人太客氣了。」傑森二十多歲就已經成名,類似的場面不知道見過多少,面對阿拉索的熱情,傑森臉上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轉過頭來介紹自己的兩位同伴去了。
「對了,塞納團長,還有這兩位是?」
「這位是費雷魔法師,這位是費雷魔法師的隨從,諾菲勒先生。」
「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魔法師了?真沒想到,費雷魔法師果然是年輕有為,年輕有為……」
「呵呵,城主大人太誇獎了。」
「說起來,我家裡那兩個小傢夥,從小就對魔法很感興趣,一直吵著要我幫他們找個魔法老師,可是我這一天到晚雜事纏身的,就把這事給耽擱了下來,不知道費雷魔法師有沒有時間幫我指點他們一下?」
「這是我的榮幸,城主大人。」林立笑了笑,並沒有把這話當成一回事,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位城主大人跟自己寒暄的時候雖然客氣,但是卻遠不象對傑森他們那麼熱情,想必在他心裡,自己的價值跟傑森比起來要遠遠不如,至於指一下他的子女,這就更是隨便說說了,不管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誰要是把這當成真的,誰恐怕就真的傻到家了,那可是羅蘭城的繼承人,又怎麼能隨隨便便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魔法師指點?
在城主大人刻意的熱情下,談話的氣氛顯得異常融洽,不知不覺得之間,眾人就跟著他走進了宴會停裡,進了宴會廳之後,阿拉索又很客氣的為眾人安排了位置,然後才一臉抱歉的說了一聲失陪,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真沒想到,今天的宴會居然這麼隆重……」等到眾人一一落座之後,塞納就一臉興奮的在那東張西望,看著來來往往的賓客,神色間透出難掩的驚訝:「我的老天,居然連瓦裡安先生都來了!」
「瓦裡安先生?」林立一聽之下,頓時覺得這名字有些眼熟,正想問問塞納誰是瓦裡安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身旁的諾菲勒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諾菲勒。」從屠魔山谷出來之後,諾菲勒就一直跟在林立身邊,兩人可以說是熟到不能再熟了,諾菲勒的變化,又怎麼可能瞞過林立的眼睛?更何況,現在的諾菲勒確實很不正常,雖然他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是林立卻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正變得異常危險,身體也顯得有些僵硬,整個人就好象中了邪一樣。
面對林立的詢問,諾菲勒竟象是沒有聽見一般,只是伸出手來,緊緊的抓住了黑色鬥篷下的天譴匕首,而一雙通紅的眼睛,則死死盯著前方。
林立驚異之下,順著諾菲勒的目光望去,正看見不遠的地方,坐著四個人,其中三人都穿著長長的白袍,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是一種溫和而又強大的神聖氣息,同樣的氣息林立只在大主教恩洛斯身上感受過,只是這一眼林立就可以判斷出,這三人肯定是光明神殿的信徒,而且看上去,要遠比一般的牧師強大,說不定是主教一流的人物……
至於剩下的那一個,林立卻有些琢磨不透。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郎,一頭金色的長發,即便是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也彷彿陽
光一般耀眼,如玉的面龐秀美的容顏,在一身銀質騎士甲胄的襯托下,就如同傳說中的熾天使一般耀眼奪目,就連林立這種毫無人性的傢夥,一眼望過去竟也不禁有些失神……
最讓林立覺得奇怪的是,她身上雖然同樣散發出強大的神聖氣息,可是跟另外幾個同伴比起來,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當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那種充滿侵略性的神聖氣息,就如同沉重的枷鎖一般,逼得人根本透不過氣來。
「媽的,要糟……」這一眼望過去,林立頓時就知道不妙。
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林立在奧蘭納的時候,就曾經跟光明神殿的大主教恩洛斯相處過一陣子,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這些來自光明神殿的狂信徒,究竟有多麼憎恨亡靈生物,他們對於亡靈生物的態度永遠是除之而後快,象恩洛斯這種肯跟亡靈魔法師交朋友的異類,一萬個光明神殿信徒中也找不出一個來。
搞不好是要惹出大麻煩了……
一時之間,林立隻覺得一陣頭疼,因為他分明已經看見了,那三男一女,已經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落到了諾菲勒身上,林立敢用腦袋打賭,那種憎恨與厭惡的表情,絕不是什麼特別的社交禮儀……
而與此同時,諾菲勒那雙通紅的眼睛,也死死的盯著對方,那種充滿殺戮和毀滅的眼神,林立還從來沒在諾菲勒身上看到過,粗重的喘息聲中,夾雜著聲聲低沉的咆哮,此時的諾菲勒,看上去就如同一頭絕望的野獸。
「諾菲勒,安靜一點……」為了不在宴會上引起恐慌,林立不得不拍了拍諾菲勒的肩膀。
在林立的低聲安撫下,諾菲勒雙眼中的凶光總算稍稍收斂了一些,不過坐在那裡的姿勢仍是異常僵硬,而他的雙手依然是緊緊的握著天譴匕首。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四名聖職者已經推開了椅子,徑直向這邊走了過來。
「媽的,果然來了……」
林立心頭又是咯噔一下,一邊笑mimi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邊不著痕跡的將諾菲勒擋在身後,同時一個炎爆術的咒語飛快完成,只等衝突一發生,這一個炎爆術就會轟出去,至於轟到什麼人,或者是轟出去之後,這場宴會會變成什麼樣,林立可就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炎爆術咒語剛剛完成,四名聖職者就走到了眾人身前。
「該死的亡靈生物,竟敢出現在阿拉索城主的宴會上,難道你以為你能逃過聖光的凈化嗎?」清冷的聲音從女騎士的紅唇中吐出,這原本是一幅充滿了美感的畫面,可惜林立現在根本無心欣賞,他唯一的感覺就是,頭很痛,真的很痛……
媽的,這些狂信徒真是要命……
林立一邊在心裡罵著髒話,一邊卻滿臉堆笑的迎了過去:「幾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噁心!」誰知道,這一臉熱情的笑容,換來的卻是一張冷臉,望著林立的時候,女騎士那張秀美的臉龐上充滿了嫌惡,就好象看見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堆從下水道裡掏出來的髒東西一樣:「身為一個人類,居然自甘墮落到和亡靈生物同流合汙,你就不感到羞恥嗎?」
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痛罵,林立倒也並不怎麼生氣,只是摸了摸下巴,很無奈的笑了起來:「這有什麼不對嗎……」
四周一下安靜了下來,女騎士怔怔的站在那裡,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身為光明神殿最虔誠的神聖騎士,她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不知道斬殺過多少亡靈生物,更不知道見過多少自甘墮落的亡靈魔法師,可是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有哪一個亡靈魔法師會自甘墮落得如此理直氣壯,聽聽這傢夥的語氣,再看看這傢夥的表情,就好象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這這這……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你……你……」一時之間,女騎士的目光竟顯得有些慌亂。
「我什麼我……」林立摸了摸鼻子,又往前走了一步,讓自己和這位美麗的女騎士靠得更近一些,然後才壓低聲音,帶著一臉的笑意問道:「對了,我剛才好象聽見這位美麗的小姐說,要凈化我們?」
「沒……沒錯!」突然被一個陌生男人靠近,就算是光明神殿最虔誠的神聖騎士,此時也是不由嚇了一跳,女騎士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用略顯慌亂的聲音說道。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林立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一邊說著一邊又往前邁了一步,再次將雙方距離拉近:「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小姐能不能告訴我,光明神殿的神術,是不是真的如此強大,已經強大到可以在無聲無息之間,凈化掉一個高階亡靈生物的程度了?」
說完之後,這傢夥還又很無聊的加了一句:「我真的很好奇,我很想知道,在凈化我和我的同伴時,正義而神聖的神術,究竟會殺死多少無辜的路人,一個還是兩個?我看遠遠不止吧,這宴會廳裡少說也有一百多人,在正義而神聖的神術凈化下,能活下來一半就不錯了,不知道阿拉索城主運氣怎麼樣,萬一要是運氣不好可就麻煩了……」
隨著林立的話音落下,三名身穿長袍的牧師,都是不約而同的望了望四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賓客們正言談正歡觥籌交錯,誰也沒有察覺到,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光明與黑暗正在交鋒……
等到再回過頭來望向林立的時候,三人的目光中已經多了幾分猶豫了,最後是一名看起來最為年長的牧師,在女騎士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你不會得意太久。」在臨走之前,女騎士給林立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呼……」目送四人回到自己的座位,林立這才長長的籲出口氣……
空城計這種戲,果然是不能隨便亂唱的。
媽的,太驚險了。
剛才那三個牧師,隨便一個都是主教頂峰的實力,真正戰鬥起來,絕不會比三個十七八級的大魔導士弱,再加上一個看不出深淺的神聖騎士,就算自己已經達到了十七級的頂峰,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這裡可是羅蘭城,光明神殿在法蘭王國的前哨站,整個羅蘭城裡,不知道有多少虔誠的信徒,萬一被他們知道自己跟亡靈生物有一腿,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自己事小,那一百萬金幣的糧食泡湯才是大事……
所以林立只能賭,因為林立記得,當初在奧蘭納的時候,恩洛斯曾經跟自己說過,聖光的信奉者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隨意傷害無辜,在剛才那種情況下,林立只能賭這幾個傢夥信仰足夠堅定,還好他賭對了,不然現在的宴會廳裡只怕早就已經亂成一團。
不過,現在沒有麻煩,並不意味著以後也沒有麻煩,事實上,林立甚至敢用自己的腦袋來打賭,只等這宴會一結束,那幾個傢夥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所以在坐下來的時候,林立就已經在盤算了,該怎麼弄個圈套給這幾個傢夥鑽鑽……
三個十七八級的牧師,外帶一個神聖騎士,自己確實沒什麼機會,不過要是能弄個圈套,先偷襲掉一個,剩下的就沒那麼可怕了,如今的諾菲勒可是天譴匕首在手,比起當初剛進夏亞鎮廢墟的時候不知道強了多少。
在林立看來,最適合偷襲的對象,無疑就是那個漂亮的女騎士了,跟其他三個老油條牧師比起來,這姑娘最單純最好騙,隨便弄個圈套就能哄得她鑽進去,至於偷襲女人會不會不道德,或者是這樣乾會不會不夠憐香惜玉之類的,林立一向是不怎麼管的,什麼騎士精神,什麼公正憐憫謙卑正直,這可以吃嗎?
不過,到底該弄個什麼圈套呢?調虎離山好想太明顯了,萬一他們不上當,豈不是把自己給暴露了?要不幹脆下點毒吧,反正無盡風暴之戒裡,還有半截獅蠍尾巴呢……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這傢夥心裡轉著下流念頭的時候,宴會已經正式開始了,首先舉杯致辭的,正是宴會的主人,羅蘭城城主阿拉索。
「感謝諸位貴客的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