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好幾個星期,祁澤都沒再遇到過當初那驚鴻一瞥的美麗女孩,就連他攀了幾天圍牆,也照舊沒有在躍下來之後看見過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釋然,但想到自己這樣的人,這樣的家世,怕是根本就不配擁有什麼如詩的青春,什麼難忘的初戀他啊,可能叫人家一見他家裡的情形,就會被嚇得退避三舍了吧,別說青春了,就是以後的日日夜夜,他恐怕也不該去糟蹋什麼好姑娘了吧,更別說那樣優秀的一個女生了!
因為他的身體裡留著的可是他那個混蛋老爸的血液,坑蒙拐騙,無惡不作,註定了要一輩子孤獨終老,最後一個人淒慘死去的,呵呵!這才是他的歸宿不是嗎?還是不要禍害其他人了吧……
越想,祁澤烏黑的瞳仁就越是發黑,甚至都隱隱帶了些惑人的紅,整個人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冷,嘴唇抿得很緊,隨後突然嗤笑了一聲,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甩,前幾日才剛剛起了些漣漪的心湖瞬間又回歸之前的一潭死水。
接連幾日他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狀態,他在學校裡除了那個有點交情的胖子同桌,基本上沒什麼其他朋友,畢竟朋友都是需要用心經營的,時不時地還出去聚個餐吃個飯什麼的,甚至打球的時候給其他人買瓶水什麼的,他沒錢,乾脆就絕了那些交際,習慣了一個人的進進出出。
他想他在別的同學的心中絕對是陰鬱且不好相處的吧,畢竟除了胖子,可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和他交談呢,不過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放學鈴一響,祁澤等班上人走的差不多之後,拎起書包就往外走去。剛下到一樓,就看見七八個穿著對面職高校服的男生蹲在一側的花壇旁,叼著根棒棒糖,聽到聲音一同抬起頭看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賭神嗎?來,來,過來,過來,哥幾個找你有點事情……”領頭的那個打了耳釘的男人,立馬將口裡的棒棒糖吐了出來,嬉笑著朝祁澤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見狀,祁澤目光一凜,他知道這群人遲早會找上來的。
一個月前,那群小流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輸紅了眼,竟然在吃晚飯的時候用鐵棍撬開了他家大門,一進門就開口說要打他,說看他長得跟他那死鬼老爸一模一樣的小白臉就來氣。
畢竟當初他爸可是同時勾引了他們好幾個兄弟的老婆,給他們帶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這也就算了,還哄著那些蠢貨不停地往他身上貼錢,貼得家底都敗光了,否則他們現在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虧他們還把那畜生當做好兄弟,玩什麼都帶他一起,他就這麼回報他們的!豬狗都不如!現在那畜生在外頭得罪了人,自己嗝屁了,他們的債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沒錢沒事,先從那看著就來氣的臭小子身上卸點東西下來!
當時他爺爺都給那些流氓跪下了,也沒有一個人鬆口,反正要不拿錢來,要不斷兩根手指,其他免談。報警?呵呵,他們一起混的兄弟那麼多,明天就能把你們這一老一小灌上水泥扔江裡去。
實在沒有辦法的祁澤只能立馬出去弄錢去,可他一個窮學生大晚上的哪來的門路賺錢,在外頭晃悠了一大圈才看到了一個私開的賭場,捏著口袋裡的幾個鋼鏰,紅著眼就闖了進去。可能他的血液裡真的遺傳了他老爸吃喝嫖賭的“極佳”基因,先從檯球開始賭起,然後牌九,他記憶力、計算能力太好了,基本上逢賭必贏,最後用口袋裡的五個鋼鏰足足贏了五萬,他本就不是好賭的人,贏了錢,趁那裡看場子的人一個不注意就溜了,把錢還給了那些流氓。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天晚上,那群流氓走了之後,他爺爺看他的眼神,可惜最後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就回了房間,但他分明看見了老人在進房門的刹那,抬手抹了抹眼淚。
這叫他的眼淚立馬就奔湧而出,當天晚上,他一晚上沒有睡覺,他想著,再等等,再等等,等爺爺一死,他也跟著去了算了,本來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多餘的人,是個不被期待出生的人,他的母親離開了他,父親厭惡他,爺爺已經年紀這麼大了,還被他一直連累,辛苦了一輩子,臨老了還天天擔驚受怕,呵呵,他又何必繼續活下去呢?
等爺爺走了,他想他或許也能從這一切中解脫了……
可面前的這些人,卻是他現在不得不面對的,他們一開口喊他小賭神,祁澤就知道不好了……
左腳往外輕轉,然後趁著對方笑嘻嘻不在意的時候,一把將自己的書包朝對方砸了過去,往校門口跑去,那裡有保安,至少能保他一會!
“啊!給我追,小畜生,你以為你跑的掉嗎?”
……
與此同時,珺寧從老師的辦公室裡頭走了出來,看了看外頭快要下山的日頭,歎了口氣,月考剛剛結束,她就被老師抓了壯丁,來這裡統計分數,一個班上四五十人,九門功課呢,真不是人幹的活,她的眼睛都要花了……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乾澀的眼睛,突然從後頭跑過來一名高個男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珺寧回頭看去,笑了笑,“是班長啊……有什麼事嗎?”
看見女生的笑容,原本還一臉鎮定的男生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羞澀,但還是鼓足了勇氣,“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這個紀珺寧是兩個月前高二開學的時候轉過來的,成績好,長相好,家世好,性格也很溫和,簡直是班上所有男生心目中初戀的不二物件啊,可惜的是,她對誰都淡淡的,並沒有和誰特別親近的樣子,就連女生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具體情況,更別說和她成為好閨蜜了。他林子俊自認長得還不錯,成績在班上也是數一數二,雖然比不上那個不管大小考試永遠全校第一的頂級學神祁澤,但也是非常能看的,再說他的家世在班上也是最好,他自認全班沒有一個人比他還能配的上這紀珺寧了。
可惜的是,他仍然得到了拒絕,女生只是甜甜地跟他說了句不好意思,她家裡的司機已經等在門口了。
說完就抱著書包跑遠了,絲毫不給他一點挽留的機會,可是卻更加激發了他的鬥志,這個紀珺寧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女朋友的!
這時,珺寧已經到了校門口了,回頭看了一眼,沒追上來,便立刻松了口氣,說實在的,她還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拒絕別人呢,幸好開口了……
這麼想著她便從書包裡掏了掏,掏出一張貼了粉色卡通圖紙的公交卡,往月臺走去,現在才六點半呢,最後一班公交是七點半的,還來得及!
只是她剛走了兩步,突然就聽到一側的巷子口傳來一陣擊打聲,夾雜著兩聲辱駡和悶哼聲。
出事了!
珺寧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她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緊緊握在手中,探頭探腦地朝那裡走去。
“錢呢!啊!錢去哪裡了?臭小子,你要是今天不給我們把那五萬塊吐出來,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得你媽都不認識!啊!”耳釘老大從地上一把抓起祁澤的衣領,將他拎起來,重重地壓在牆上,湊近他滿是血跡的臉頰,惡狠狠地吼道。
呵呵,你就是不打,她恐怕也不會認識我……祁澤在心中無聲地說道。
“呵,看來我們的高材生是個硬骨頭啊!啊?呵呵,很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小邱,把我那手套拿來……”耳釘老大把手往外一伸,一雙閃著銀光的皮質手套便遞到了他的手上,那上頭的銀光不是一顆顆磨得尖銳的鉚釘還能是什麼呢?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把那手套帶上,嗤笑了一聲,拍了拍祁澤的臉頰,“小子,呵,骨頭很硬啊,很好,我也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今天你就讓我打個十幾拳,讓我撒氣了,我就放了你怎麼樣?啊?”
祁澤眼神微斂,瞥了一眼那閃著寒光的拳套,默不作聲,難道他現在還有選擇嗎?
“啊別……”突然所有人的耳中傳來一聲女孩子的驚呼聲,所有人抬頭看去,只看見一個長相十分秀美的姑娘,一手拿著磚頭,一手捏著手機,站在巷子口,見他們看過來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步,但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一把舉起手機,深吸一口氣,尖著嗓子喊道,“你……你們不要打了……我……我已經報警了……員警叔叔馬上就會過來的……”
就算不是為了攢功德點,珺寧也不忍心看著一個熟悉的同學遇到這樣的傷害,那種拳套一拳下去,那個男生恐怕……所以即便再魯莽她也要站出來。
眾人皆是一愣,祁澤卻在看清她的長相之後,心臟猛地一個收縮,差點一口氣沒叫他喘上來,嘴唇抿得很緊,趁周圍幾個人的注意力在被珺寧吸引的時候,猛地一把推開站在他前頭的人,快速往外跑去,路過珺寧的身邊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跑!”
說完還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嘴角濺出的血叫他直接伸手抹了去,腦中想著只有逃逃逃,他被逮到了無所謂,這小丫頭被逮到了誰知道會遭遇什麼樣的事情!
“他媽的,臭小子跑了,快追!”
後頭的腳步聲不斷,但畢竟在人家學校門口,他們也不敢太放肆,再加上祁澤實在太滑溜了,竟然拉著那漂亮女生不停地往各個巷子裡頭鑽,沒一會,他們就失了他們的蹤影。
“我艸,晦氣!行了行了,回去吧,也不知道成哥會不會揍我們,呵,呸!”
耳釘見祁澤並那女生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氣憤地往地下吐了一口濃痰,用力拍了他身邊一個小弟的後腦勺,走了。
此時,緊緊把珺寧抱在懷裡躲在一側拐角處的祁澤,瞬間就呼了口氣,這時候才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不疼的,腦袋裡頭更是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甚至有些想吐,畢竟剛剛腦袋被那人踹了好幾下,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腦震盪。
但感覺更明顯的卻是懷裡女生的顫抖,他緩緩抬起有些發抖的手,將她拉了開,正好看見了她一幅木愣愣的樣子,就像嚇傻了似的,剛剛不是挺英勇的嗎?呵,天都快黑了,一個女生,捏著快小磚頭,就敢去救他,膽子肥得不得了嘛,現在知道怕了?但看她那模樣,祁澤實在說不出責怪的話來。
“人都走了……”他推了推她,低聲提醒道。
聽見走了兩字,珺寧的眼神才終於有了些焦距,隨即眼淚瞬間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彙聚。
“嗚哇哇……”女生鬆開了一直捏著的那塊破磚頭,猛地撲進祁澤的懷中,抱住他的腰就開始大哭了。
好怕……她好怕……
在她的世界裡,一直都是她的哥哥,她的爸媽好好地照顧著她,沒讓她受一點苦,在各個位面輾轉,遇見的也都是好人家,這回更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姑娘,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是真的怕了……
見狀,祁澤的身子瞬間就僵硬了起來,頭努力往後仰,雙手一直筆直地垂在身體兩側,見對方一直哭個不停,才終於抬起手彆扭地拍了拍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他們走了……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