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之女,生來便能位於九天之上,端坐帝位之旁,天壑之別。
公主就是那場宴會上,見到了名聲初起的瀾灃上君。一見傾心,百年難忘。
世間輪回倒轉,總是難以預測未來命途。殿下在此宴後心性大改,一心修煉仙力,隱居百鳥島。卻不想之後百年三界諸事皆變,天帝化身石龍,天后被上古真神神罰,當年那個貴壓三界的景昭公主更是自此消失。
說句不該的話,若景昭公主猶在,殿下確實難有如今的風光。只可惜堪堪過了百年,梧桐島又出了一個小鳳君。
紅雀壓下心底感慨,裝作滿不在乎寬慰華姝:“殿下,今晚涅槃的未必就是個女娃娃,況且就算是,她成年還需上幾百年呢。昨晚瀾灃上君和殿下您品茶看花,暢談半宿,也是一樁好機緣。說上來還真是巧呢,正好您在湖心遇上了瀾灃上君,聽說上君雖對女君和氣,卻甚少主動結交,昨夜也不知為何對公主上了心……”
華姝行到門口,聽見此話頓住腳步,她回轉頭,輕笑出聲:“碰巧?紅雀,你可知上任天帝暮光在數萬年前被上古神君擇為天界之主的原因?”
“殿下,奴婢不知。”
“因為上任天帝暮光司職帝王星宿,所以他才會被上古神君選中。”
“殿下是說……”
“瀾灃出自仙界蓬萊島,生來便擁有司職帝皇之星的命途,他降世兩千年,此前一千九百多年,你可曾聽過仙界有人敢拿他和上任天帝相比,讚他出身尊貴?”
紅雀搖頭,瀾灃上君雖是萬裡挑一的俊才,但真正博得眾仙讚許敬重卻是這百年來的事。
“就算從未有人直言,你也該知道當年仙界內定的下任天帝人選是誰。”
紅雀踟躕,回:“奴婢知,是天宮的二皇子,景澗殿下。”
論仙力,未赴羅刹地前的景澗殿下和瀾灃上君怕是伯仲之間,可論威望,瀾灃上君卻遠不及景澗殿下。父母皆為掌控天界的上神,景澗殿下又出自鳳凰一脈。如此景況下,哪裡有人記得蓬萊島的瀾灃上君,盡管他才是攜帝王星宿之命降世的繼承者。
“瀾灃最不喜的就是仙族這些踩低就高的玩笑,結交於我,不過感同身受,四字而已。”
華姝言完,抬眼望向門外的金色初陽,微微一笑朝外行去。
兩百年前的蟠桃宴上她就明白無論她付出多少努力,在位高權重者面前都只能顫顫兢兢如履薄冰,有些人生來高人一等。當年的她是如此,瀾灃又何嘗不是。
月白的長裙在陽光下輕揚,華姝臉上溫婉良善的笑容仿似鬼界彼端的紅鳶花一般瑰麗嫵媚。
華姝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裡,紅雀神情怔怔,歎了一聲。
如今瀾灃上君貴為天帝繼承者,殿下戀慕他百年,也算是選對了人。
她收回心神,眉角重新揚起不知世事的憨態笑容,跟上了前。
已是最後一日,華姝的流雲閣自然不乏男仙君拜訪,待她出現時,前堂已滿坐賓客。她修長的身影只在門口冒了個尖,就奪了滿堂目光。
月白古裙,碧簪束發,腰上一根金色錦帶,配上美麗清冷的臉龐,華姝瞧上去古雅華貴,一身仙氣遠在堂中女君之上。
孔雀王集一族之力教出來的公主華姝,美貌與仙力,都名不虛傳。
堂中女仙豔羨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臉上全都堆滿了笑意和華姝寒暄請安。不一會堂裡已是笑音四起,熱鬧喧嘩,這種氛圍裡古晉的求見突兀而意料之外,華姝一愣後淡笑著讓仙娥請大澤山的這位古晉仙君進來。
腳步聲臨近,聽上去有點兒沉,眾君抬眼朝門口望去,皆是一怔。
大紅的袍服裹在來人圓滾滾的身上,將近及地長,他頭上的發髻微散,眼睛被臉上的肉堆得深陷其中,只露出一條縫來。胖仙君小邁步地走著,配著這身紅袍,似個喜氣洋洋的民間新郎官。
眾君呐呐不能語,盯著堂中特自在的古晉,十分不易地將眼中的驚訝並心底的荒謬埋了起來。風傳了好幾日,折騰地滿島不得安寧,那位受盡東華上君疼愛的幼徒竟是這般……咳咳……了不得模樣,難道老上君年老眼花,換了收徒的口味?
要知道東華老上君已有一千年未收過一個徒弟,拜入大澤山山門更是難於登天。眾君逡巡古晉片刻,心底齊皆默默地升起了再入大澤山拜拜師門的想法。
此起彼伏的咳嗽暗笑聲下,沒人發現南山洞府的碧雲女君陡然蒼白的臉色。她微微朝後一仰,似是要把身子藏起來一般。
今日靈涓怕面對華姝,不敢來拜見。她唯有親自來見華姝求情,哪成想昨夜被靈涓欺辱的胖仙君就是那個連天帝都相護的大澤山幼徒。三界皆知清池宮的小神君是天帝親自教養長大,若是古晉將他們昨夜之話告知天帝,菩提洞府和南山必遭仙族所棄。念及此處,碧雲悔不當初,嘴唇駭得輕抖,唯有端起桌上茶杯掩飾失態。
正堂之上,華姝瞧了碧雲一眼,眼底亦有一抹異色劃過。她親自起身朝入門而進的古晉迎來,東華上君比他父王還要老一輩兒,古晉雖是這麽個囫圇樣,輩分卻是實打實的高。
“昨日聽紅雀說古晉仙君歇在了九華閣,華姝還未來得及前去拜見,仙君已臨流雲閣,是華姝的不是。”華姝雖親自相迎,但面上神情仍是清清淡淡,並未有太多熱絡,對待古晉和眾君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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