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請稍等一下,」卓傅氏不得的低頭,「蘇夫人,我想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在太原置辦的田產我都是交給管事來做的,都是按照上等田撥的銀子,因太原與真定有一定的距離,我想著堂妹在太原必定比我方便些,這才托了她幫忙,至於借李家之名的事,下人們耀武揚威的事也是有的,別的不說,若是在外頭有件什麼事起了衝突,下人一句『我們是李府的親戚』外頭的人也就誤會了,但下人本意並不在此……」
這是打算把事情推到奴才身上?
木蘭譏諷的看了她一眼,扭頭對周春道:「去把冊子拿來。」
周春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捧了兩本冊子回來。
這是衙門裡的幾個記事官熬夜整理出來的,裡面全是涉及到的田產,木蘭直接讓周春交給卓傅氏,「卓太太看看吧,既然不能商議,就全交給衙門吧。」
木蘭轉身離開。
卓傅氏臉色難看,這蘇氏怎麼全不按常理出牌?
哪有都不商議一下,上來就直接讓她認罪的?
周春心裡雖然看不上卓傅氏,但想到二爺交給她的任務,還是溫聲道:「卓太太回去看看吧,下午衙門要傳訊的,我們中午就要過去了。」
卓傅氏回過神來,忙拉住周春,「好姑娘,你家夫人莫不是在生我的氣?」卓傅氏將手鐲退下戴到周春的手上。
「這,」周春猶豫,忙把手鐲退下來還回去,「太太快別這樣,要被人看見的,我家夫人最恨這種事了。」
「這兒只有我們幾個,她們不會說出去的,」卓傅氏又往周春手裡塞了一個荷包,歎氣道:「我從未和你家夫人見過面,也不瞭解,我看她倒是對我有些誤會,所以這……」
周春左右看看,拿過王嬤嬤手上的一本冊子,「卓太太先看看這個吧。」
卓太太疑惑的翻出一看,然後就是面色大變,上面詳細記錄著圈民田做荒地的數額及地點,連日期都寫得一清二楚。
卓太太驚疑不定,這是有人一開始的算計?怎麼記錄得這麼清楚?
就是她,手上的賬冊也未必有這麼齊全的。
周春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低聲道:「卓太太不知道,衙門田地入冊都有一定的規矩,是朝廷恩賜的永業田,租賃田,還是買賣田都有詳細的記錄,這荒地也是一樣的。」
「這些地雖然被卓太太圈為荒地,但都是有主兒的,前頭那些戶主也都去衙門辦過手續,都是記錄在冊的,所以只對照一下時間,是荒地還是戶主地是一目瞭然,雖然翻找出來困難了些,但這事涉及到我們家二爺,衙門裡可是派了不少人去清點冊子,連帶著還找出了不少人家。」
卓傅氏只覺得身子僵硬,艱澀的問道:「這不是多大的事,你們家二爺壓一壓就是了……」
周春挺直了背,淡然道:「卓太太說笑了,李家的家訓,可不能魚肉百姓,這是枉法之事,之前我們二爺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卻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周春又低聲道:「何況,這麼多人盯著我們二爺,這邊一出事,京城就知道了,現在我們二爺還等著京城的發落呢,所以卓太太,這不怪我們大夫人生氣,您與二太太做的這些事,李家是丁點不知,不說我們大夫人,就是二爺那裡……」
周春話沒說完,但卓傅氏哪裡不明白,想到昨天堂妹站在蘇氏身後連頭都不敢抬的樣子,臉色就是一白。
以前堂妹也和她抱怨過李江太過清正,但她從未往心裡去,在她心裡,哪有官員是不貪的,只不過利益沒到那個份上罷了。
「那你家二太太呢?出了這樣的事,我還沒和她說上幾句話……」
「卓太太要見二太太卻要等一段時間了,二太太一大早就被大夫人派出去統計受害村民的情況了,不到傍晚是不會回來了。」
卓太太回到屋裡翻著冊子,看著上面一樁樁一件件的記載詳細,頓時有些煩躁,「有了這本冊子,再找些村民作證,就算我們不認罪,衙門也能判罪。嬤嬤,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太太不用擔心,您忘了,姨太太和您一樣呢,您只要跟緊了姨太太就行,我看著,李家雖然對姨太太有些意見,但並沒有放棄她,以後三位表少爺都是要走仕途的,難道他們還能叫姨太太獲罪不成?」
卓太太微微鬆了一下,「話是這樣說,但親疏有別,剛才又與蘇氏鬧得不愉快,只怕李家不會幫忙。」
「太太,您和姨太太是姐妹,難道她還能撇下您不成?」王嬤嬤的意思很明顯,就算傅氏真的要撇下卓傅氏,她們一起犯下的事,只要她們抓緊了,難道傅氏還能走脫不成?
卓傅氏苦笑一聲,其實還有一個顧慮她沒說出口,傅氏滿打滿算不過佔了四個莊子,而且都不是特別的大,她圈的田地可是她的四倍還多……
卓傅氏正思慮著一會兒上堂的說辭,卓清就突然踢門衝進來,一把掐住卓傅氏的脖子。
卓傅氏眼睛一凸,只覺得呼吸困難,她無措的用手去掰卓清的手,腳亂蹬。
卓清眼睛暴突,惡狠狠的瞪著卓傅氏,「你這個惡婦,知不知道因為你我的功名有可能會被革除?我們卓家怎麼就娶了你這樣一個惡婦?我掐死你,看你還怎麼害我們卓家。」
說著,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卓傅氏冒著白眼,已經快要暈厥過去。
「太太,大爺!」王嬤嬤嚇了一跳,然後就衝過來扯住卓清的手,卻也只能給卓傅氏一絲空氣罷了,眼見著卓傅氏都冒白眼了,王嬤嬤就大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一時也顧不得卓清的身份,用力的拍打他,卓傅氏要是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王嬤嬤雖然已經年老,但力氣卻比文弱書生的卓清還大,這一打還真打出了效果。
卓清一惱,抬腳就踢向王嬤嬤的肚子,「滾一邊去,平日裡都是你們挑唆的,我出事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王嬤嬤被他踢得摔倒在地,見卓清還掐著卓傅氏,顧不得肚子升騰,爬上去抱住卓清的腿往後拉,「大爺,您可不能做糊塗事啊,您為幾位少爺想想……」
「我就是為他們想才要殺了這個惡婦的,不然我們卓家全都要被她拖累了……」
外面的人聽見王嬤嬤叫喊忙湧進來,看見卓清猙獰的神色,都嚇得不敢動彈,王嬤嬤罵她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攔住大爺,太太要是出事了,我們誰也別想活著。」
大家忙一湧而上將卓清扯住。
卓傅氏總算是得到了呼吸,她眼含惡意的瞪著卓清,摸著脖子,只等手腳的力氣恢復了一些就撲上前一把咬住卓清的耳朵,用力的往外扯……
卓清「嗷嗚」一聲叫出來,扯住卓傅氏的頭髮就往外拉,夫妻倆打成一團,王嬤嬤愣愣的看著,卻不得不爬起來和丫頭婆子分開夫妻。
卓傅氏滿嘴的血,她惡狠狠的看著卓清,沙啞著聲音道:「惡婦?這不都是你們卓家逼的?想殺我,也不看看你們卓家有沒有那個本事!」
卓清被他震住,雖然依然滿眼惡意,卻避開了她的眼睛。
卓傅氏就咧嘴一笑,低聲道:「大爺似乎忘了,我們傅家現在還有人在朝為官呢,不知道你殺了我,是不是就能保住身上的功名了呢?」
卓清身上一寒。
王嬤嬤扶住卓傅氏,哭道:「太太,您還是不要和大爺慪氣了,此時正是要同舟共濟的時候,我們還是先看大夫吧,一會兒還要去衙門呢。」
王嬤嬤厚著臉皮去請李府的人幫忙請大夫,事情鬧得這麼大,想要瞞住是不可能了,現在卓家在李家面前更露了下乘了。
但現在卓傅氏已經不計較這些了,她坐在鏡子前看著脖子上的青痕,冷冷一笑。
她以前也對丈夫失望,但不會像現在。
原來,當災難來臨的時候,她是可以被捨棄的。
若是滅頂之災也就算了,現在事情還沒明朗,連個具體的罪名都還沒有,他就急不可耐的推她出去定罪,那要是碰到其他更大的災難呢?
卓傅氏雖然把所有的田契地契都記在自己的名下,充作嫁妝,但卓家的開銷等都是從她的嫁妝裡拿的。
當初她圈地的時候,公公婆婆就有意見,責怪她將地記在她的名下,而撇下了卓家。
但卓清光庶子就有三個,更不用說他的兩個弟弟,現在卓家沒有分家,難道她費心費力弄到的地要歸公中?
可她為人兒媳,總不能把說事情做得太絕,所以每年田莊的出息她會拿出一半歸公,而現在卓家是她管著,許多地方都要補貼,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從她嫁妝裡出的,現在想撇下她獨善其身?
卓傅氏冷冷的一笑,真當她是好欺負的!
「嬤嬤,這次收拾箱籠,那個盒子帶來了嗎?」
「帶來了,」王嬤嬤擔憂的看著卓傅氏,「太太,您的脖子……」
「沒事,上了藥好多了。」
「可我們一會兒就要去上堂了,您纏著白布……」
「怕什麼?」卓傅氏喉嚨受傷,此時說話既沙啞又小聲,但聲音堅定,「他們卓家都不怕丟人,我更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