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獵戶將一對銀手鐲遞給方氏,低聲問道:「是這個嗎?」不知道是不是木蘭的錯覺,她覺得師傅的聲音帶了點柔和。
方氏感激的點頭,伸手接過套在了手上,摸著手鐲道:「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從小她最疼我了,我爹娘總說女兒是賠錢貨,只有我奶奶會抱了我說我是富貴命,這對手鐲是我外祖奶奶陪嫁給我奶奶的,她誰也沒給,就給了我。只是可惜,我沒能在她跟前盡孝,讓她走的時候還為我擔心。」
大家都沉默著聽她說話。
「我真後悔,以前就不該回去告狀,這樣她就不知道我過得不好,走的時候還那麼的不開心。」
木蘭正想上前握住她的手,趙獵戶就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柔聲道:「你以後過得好她就開心了。」
木蘭好似被雷劈了一下,還是李石扶了一下才站穩,這次她一定沒聽錯,師傅就是溫柔了。師傅竟然會溫柔?
方氏也被趙獵戶嚇了一跳,忙抽開手,只是趙獵戶緊緊的握住,而方氏本身又沒有力氣,根本就掙不開。
趙獵戶堅定的看著她,回頭對木蘭道:「你給她上藥。」
然後提了李石就出去。
木蘭這才木木的低頭看方氏,方氏將手藏起來,一張臉通紅,印在蒼白的臉上別有一番姿色,原來師父是看上了方氏!
木蘭忙呸了自己幾聲,上前幫方氏上藥,一時之間大家都沒說話。
木蘭卻想起上次趙獵戶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給她,還說要她以後自己練習,自己以後怕是不能照顧她了的話。
如今看來,師傅的心思產生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木蘭低頭看方氏。
其實方氏長得也挺漂亮的,只是被打得多了,臉上無血色,就顯得單薄,她如果這副樣子離開,說不定以後會遇到什麼。
師傅雖然也神秘,不知道來歷,可這人的人品是信得過的,如果能結伴一起走就更好了,想著,木蘭就試著幫師傅做媒。
「方大嬸,我師傅這個人不太愛說話,人長得也不好看,有時候脾氣又臭又硬(你到底是給你師傅做媒,還是壞你師傅姻緣),但他這人實在,而且中諾守信,最要緊的是,是他自己的錯他從不推在別人身上。」
見方氏閉著眼睛不說話,木蘭又道:「我師傅這人沒娶過老婆,這點我是可以保證的,因為我仔細問過他了,家裡也只有他一個人了,又有本事,吃飯穿衣都不成問題……」
方氏苦笑,「木蘭,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嫁人了。」
木蘭就歎道:「你現在是這樣說,可等到以後就未必這樣想了。有時候我也常想,一個人也能自己養活自個,幹嘛一定要嫁人?嫁人就要照顧丈夫,以後有了孩子又要把全部的心神放在孩子身上,等我們老了死了,人的一生就這麼完了。還不如自己過呢。可真要自己過了,整個屋子裡也每個人陪著說話,等以後老了,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我要吃個熱飯還得自己爬起來去熱,哪天要是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你說,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意思,都沒意思,那人活著幹什麼呢?」
方氏好笑,「聽你這口氣,年紀倒比我還大似的,明明是想勸我,結果把自己給饒進去了。」說著笑道:「如果能有孩子自然是好的,哪怕沒有丈夫,有個孩子陪陪自己也好啊。」方氏是真的喜歡孩子,由此,又不免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
木蘭見了就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師傅他不打女人的,有一次上街他上前扶一老太太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婦人,那是個潑婦,得理不饒人,將我師傅堵在那裡罵了整整半個時辰,你是沒看見我師傅的臉黑成什麼樣了,可就是沒動手,還是我到了給了錢才擺平了,可你換個男人試試,要是敢罵一句,我師傅能把人踹飛。」
方氏一笑,仔細一想還真是,從未見趙獵戶沖女人動手過。
「反正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想吧。」木蘭話音才落,外面就想起「砰,砰」的砸門聲。
木蘭眉頭一皺。
方氏緊張的看著她,門口一動,木蘭道:「進來吧。」
趙獵戶就進來,「我們得趕緊離開,李石出去應付去了。」
木蘭看了一眼方氏身上的傷,道:「這種時候奔波以後怕會落下病根,不如藏到菜園裡去吧?」
「那邊圍有人。」
木蘭想了想,就道:「藏到地窖裡去吧,外頭的事我來應付。」
趙獵戶就連著被子抱了方氏去地窖。
前面孫家已經帶著人闖進來了,大家帶著火把衝進來,孫大寶縮在一邊,打頭的是孫大寶的娘,大寶娘喊道:「給我搜!」
「我倒要看看,誰敢!」李石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所有人聽到。
孫家的人動作一頓,都看向帶頭的人。
大寶娘後面就是她的侄子孫大元,他是孫氏族長的兒子,聞言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小李相公,我們孫家的媳婦方氏逃了,還偷了孫家的銀錢,所以我們要搜查一番。」
李石冷哼一聲,「孫先生,這是我李家,不是你孫家,這搜查是每家每戶都搜呢?還是單搜我們這一家?」
孫大元一噎,他們孫家在鳴鳳村不過中上的家族,怎麼敢家家都搜?不過是搜河岸這邊的三戶人家罷了,那方氏受傷不輕,應該也逃不到哪裡去。
「小李相公,那方氏本來偷了東西被她婆婆抓到,推搡間受了傷,所以應該走不遠,所以我們只搜查河岸這邊的人家,趙獵戶不在家,我們已經看過了,何家也已經找過了,如今就只有你們家了。」
其實孫大元懷疑十有**就在這裡了,因為李石家夠大,藏一個地方也綽綽有餘。
李石傲然道:「我李家和蘇家從不做藏污納垢之事,諸位還是請吧。」
「當然不是說小李相公藏人,而是這方氏自己鑽進來的。」
李石就冷笑一聲,「孫先生說笑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別說我家就是一成年的壯男子都爬不進來,更何況一個已經受傷的婦人,若是她能連我家都爬得進來,那為何不能去對岸?」
孫大元見怎麼也說不通李石,本來就對李石不滿的情緒瞬間爆發,直接強橫道:「今天我就要搜,李石,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誰都知道那方氏和你的小媳婦最好,誰知道人是不是你們藏起來的?」說完對著身後的人揮手道:「給我進去搜!」李家和蘇家獨門獨戶的,難道他們孫家幾十號人還怕他們不成?
孫家的人舉著火把就要往裡闖,一直箭矢就飛過來,直直的穿過孫大元的鞋尖插在地上。
孫大元嚇得兩腿打顫,腿間一熱,一股騷臭味就傳出來,大家都朝孫大元看去。
孫大元一張臉漲得通紅,滿眼惱恨的朝木蘭看去。
木蘭背著箭筒,手中握著弓冷冷的看著他們,「要搜可以,去拿衙門的手令來!」
蘇文手裡拿了大砍刀,冷笑道:「我姐夫是秀才,連知縣老爺都不能輕易搜我們家,你們倒好,說闖進來就闖進來?」
孫大元臉色鐵青。暗地裡縮了一下腳,幸虧這雙鞋就有些長,要不然今天他的腳趾頭要廢了。暗地裡使勁兒,卻發現箭穩穩地釘在地上,根本拔不出來。
大寶娘見孫家的人都不言語,當下就坐在地上哭道:「哎呦,天殺啊,我娶個媳婦是娶個冤孽呀,生不出孩子也就罷了,還偷了東西跟人跑了,」說著縮腿跪李石,「小李相公,老婦人求求你行行好將人交出來吧,老婦人給您磕頭了。」當下就真的砰砰的磕起頭來。
李石冷下臉來。
木蘭見門口圍觀的村民對李石指指點點,當下大怒,也顧不得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的話,「孫奶奶說話好沒道理,你說我們窩藏了你媳婦,證據在哪裡?若是有證據,就是沒人天涯海角我也給你抓來,若是沒證據,你就是誹謗,我隨時可以去衙門裡告你們的。」說到這裡冷笑道:「我們和你們孫家可沒有什麼關係,就是告了你們,也不用擔心像方氏一樣又要打板子,又要監禁。」
大寶娘突然回過頭來瞪木蘭。
木蘭嗤笑,「你不用這樣看我,說你沒道理可不止這一個,你說方氏不能生孩子,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要怎麼給你生孫子啊?自己兒子不中用就不要胡賴人,由此推彼,可見你說她偷了你們孫家的東西跑了只怕也不正確。」
孫家的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孫大寶。
孫大寶一雙眼睛幾乎要吃了木蘭。
李石就擋在木蘭前面,對孫家人道:「那是你們孫家的恩恩怨怨,最好不要牽扯到我們,一句話,我們並不知道方氏在哪裡。再有,想要搜查這裡可以,去衙門裡拿手書來。」
大寶娘見大家對他們家指指點點,當下知道就算是回去了,別人也會猜到屍位,就是差不多,只要有疑心也會對他們家指點,乾脆就破罐子破摔道:「你還說你沒藏方氏,不然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兒子孫大寶的毛病只有他們自家人知道,就連方氏的娘家都不清楚。
木蘭冷笑一聲,「怎麼知道的?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自然也知道了。明明就是事實,你們要是不誣賴人,誰會當面罵你們?」
孫大寶就突然回頭去看圍在外面的村民。
何錢氏的輿論果然給力,圍在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散躲開孫大寶的視線,孫大寶哪裡還不明白?當下大喝一聲:「方氏,我殺了你!」那猙獰的模樣嚇了眾人一跳。
孫大寶就狂躁的想要往前衝,木蘭就搭弓,箭插著孫大寶的臉頰就飛到了地上,帶出一絲血跡。
大寶娘尖叫一聲,看的人卻覺得木蘭的箭法神奇極了,竟然能擦著孫大寶的面皮飛過去。沒有人會覺得木蘭是想殺了孫大寶,因為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是要償命的。
而木蘭也的確是想嚇一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