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讓他們在外面飄了十分鐘,中尉才命令劉契,將他們一個個「打撈」上來。這一回,兩人都很安靜,一路安靜到抵達戰凰號。
收到消息的僱傭兵戰機,早已在戰凰號甲板等待多時。下機之後,二球什麼也沒說,帶著小黑轉頭就上了同僚的戰機。
「中尉,他們會不會不認賬?」劉契望著那獵豹快速離開。
「不會。」中尉靜靜答道,「僱傭兵雖然無恥,但是都還算講信用。而且一路對話我都錄了音。」
「中尉!」
「中尉!」
甲板上,幾個等候許久的飛行員走過來。待劉契簡要敘述了這幾天的經歷,大夥兒紛紛拍掌叫好。
「終於出了這口惡氣!」有人感嘆。
也有人擔憂:「艦長就怕得罪僱傭兵,會不會怪我們?」
「怪我們什麼?」劉契學著中尉的語氣,「我們什麼也沒幹!」
眾人一愣,哈哈大笑。
「警報、警報!」
忽然在這時,廣播中傳來通訊官沉穩的聲音。眾人一愣,哪來的警報?
過了幾秒鐘,聲音再次響起:「蘇彌中尉,請立刻到作戰指揮中心。」
在眾人不安的目光中,蘇彌踏入作戰中心。還沒等她站定,迎面一個高大身影,劈頭蓋臉就是一個巴掌,「啪」一聲狠狠扇在她臉上。
她半邊臉火辣辣的疼,猛然抬頭,看清來人。
卻正是半年前調任到戰凰任艦長的許銘澤上校。他出身世家,畢業於高等院校,之前一直在聯盟軍事作戰部任參謀。
不過他到了戰凰之後,蘇彌的日子,並不好過。
「中尉!」許銘澤乾瘦的臉鐵青著,「誰允許你挑釁僱傭兵?」
「我……」
「給她看!」許銘澤根本不聽她解釋。
薄如蟬翼的液晶屏上,顯示出一片浩瀚的太空。根據畫面背景蘇彌輕易辨別出,那裡正是戰凰號正前方。
安靜的空間中,兩道猛烈的火線忽然噴射而來,堪堪掠過機頭正前方,差一點就要擊中戰凰號。一艘印著銀色十字的獵豹,勇猛的擦著前方機身飛過。
二球憤怒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傳來:「原來是戰凰號唯一的女飛行員,野貓中尉!哼!我會守信用今後不碰戰凰號,但是不包括你!」
最後的聲音,是二球的怒吼:「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女人,蘇彌!」
畫面消失了,許銘澤轉頭看著蘇彌,金絲眼鏡後,神色鄙視:「這是五分鐘前發生的突然事件。」
「大人,我……」
「不必說了!剛剛他這麼鬧了一通,全聯盟都知道我們得罪了僱傭兵!」許銘澤義正言辭,「你知不知道這違背了總統與僱傭兵指揮官達成的協議?你知不知道會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我好不容易維持的穩定局面,被你破壞了!」
「蘇彌,你就不懂什麼叫做大局為重!」他看著蘇彌:「必須道歉!向剛剛那位軍人,和他的長官!你帶著禮物去,禮物費用從你薪水扣除!」
蘇彌雙手緊握成拳,忍了又忍,終究還是低低說了句:「遵命。」
然而她的好態度並沒有獲得回報,許銘澤繼續道:「今後你不必參與尋找資源的任務了。」
「上校!」蘇彌臉色一變,「我必須參加!」
許銘澤扶了扶眼鏡:「中尉,這是命令!」
「上校!其實他們搶了我們那麼多東西,今天我教訓了他們,以後這種情況再不會出現。今後,戰凰尋找到的資源數,會比其他聯盟戰艦都多,年底軍事考核,我們一定是第一。」蘇彌用溫和聲音道,「而且這種低級軍官士兵的糾紛,對方也不會向上級報導的。您看,我們吃了虧,也不向您報導。其實不打不相識,我們跟僱傭兵還有幾分互相賞識的感覺。您是兵法大家,一定同意我說的。這次我的做法可能有點激進,但是我保證,下一回,剛剛那個僱傭兵,會到我們戰艦來喝茶的。」
許銘澤聞言,臉色緩了緩,可還是道:「那你道歉回來,才能重新做任務。」
「是!」蘇彌臉色平靜的答道。
出了作戰中心,回到飛行員宿舍。幾個蘇彌手下的飛行員,立刻圍了上來。
「許銘澤就是個聳蛋!」有老飛行員道,「要是連鐸上校還在這裡,哪輪得到僱傭兵欺負我們?」
另一人道:「連鐸上校已經站在對面了。」
眾人一陣靜默。
這半年來,蘇彌頗有陰溝裡翻船的感覺。她理智的選擇回到戰凰,卻沒料到局面大變。
當日,不僅連鐸帶著幾個忠心的金牌飛行員離開,連帶副長大人,也因為放走了連鐸,被降了軍職,現在在另一艘艦上擔任文職。
聯盟派許銘澤過來,多少有點弱化戰凰的味道——畢竟出了個連鐸,戰凰已經不被信任了吧?如今,從艦長、副長,到作戰參謀,統統換成了許的學院派。
好在空軍隊長還是由原來的資深飛行員提拔,對蘇彌比較賞識,任命她為一個小隊的隊長。
「別說了。」蘇彌阻止了同僚的議論,「上校有他的考慮,顧全大局。」她點了自己手下四個人跟自己去自由城,被點到的卻是一陣歡呼。
「聽說那裡有全聯盟最漂亮的舞女!」他們立刻興致勃勃進入下一個話題的討論。
蘇彌微微一笑,縮回自己的床鋪,仰面躺下。
自由城,商征現在的大本營。
不,她又說錯了。
是孟熙琮。
腦海閃過那張硬朗冷漠的臉。
留在戰凰,好歹是個雞肋選擇;如果到了孟熙琮身邊,或許她會連渣都不剩。
三天後,聯盟獵豹悄無聲息的降落在自由城空間港口。
這並不是蘇彌第一次來到自由城。事實上這半年裡,她到過聯盟每一個星球。自由城與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同。短短半年,它卻被打上深深的僱傭兵風格烙印。
一行人換了便裝,行走在街口。三三兩兩的僱傭兵隨處可見。有的穿著黑色僱用部隊軍裝,有的穿著便裝,卻很容易被辨認——他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散漫冷漠氣息。
這裡的街頭很髒很亂。大小商販可以隨意在街頭擺攤,走到那裡都是熱熱鬧鬧。那些僱傭兵顯然出手大方,每個小販都面帶笑容。蘇彌從未在別的星球,看到平民們會有這樣得意的笑容。
妓女們則是隨處可見,有的有固定店面,有的直接站在街頭,和高大的僱傭兵們調情。他們似乎從不在乎路人的目光,有的甚至當街幾個人圍上去就摸了起來笑聲不斷。可除了蘇彌一行人看得面紅耳赤,其他人根本就當他們不存在。
原本只有有錢人消費的大飯店,因為權貴們逃亡出自由城,如今已全部荒廢。被重新簡單裝修成一間間小酒館。在這些不倫不類的路邊酒館裡,他們還看到令人吃驚的現象——
一群群皮膚黝黑、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男人們,與黑衣僱傭兵們三三兩兩坐著喝酒划拳,哄笑聲陣陣不斷。
那顯然是自由星球的礦工們。作為聯盟礦藏最豐富的星球之一,這裡一直是勞工人數最豐富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基地,礦工數量沒有八萬也有五萬。顯然,同樣出身貧困的礦工們,與僱傭兵們相處很愉快。
也有的酒館裡,礦工們和僱傭兵在打群架,劈里匡啷鼻青臉腫。可周圍旁觀的人群似乎見怪不怪,有的甚至轟然叫好。
「他們可真逍遙。」劉契看著那堆人打完架,又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去喝酒,聲音中竟帶了幾絲羨豔。
是的,自在,正是這種感覺。放蕩不羈、自由自在。
這也正是孟熙琮身上的一種感覺,只是他比普通僱傭兵,還要狂傲很多。
他們這一行人雖然穿著便裝,可是氣質拘謹嚴肅,有的年輕人還有幾分緊張,一路引來不少意味不明的打量。終於搭乘輕軌,抵達了僱傭兵軍部駐地。
蘇彌報了二球的番號,卻被告知他外出未歸,倒是他的上司還在。蘇彌帶著劉契見了他的上司,那是個尖嘴猴腮眼神賊亮的中年人。一看到昂貴禮物,立馬喜笑顏開,拍胸脯保證會讓二球向戰凰號道歉。並當場給許銘澤去了電話,兩人似乎相談甚歡。
許銘澤給的倒霉任務,總算完成了。一行人走出僱傭兵軍部。蘇彌還沒說什麼,身旁幾個年輕人推推搡搡,劉契臉色薄紅:「中尉,我們想去酒吧坐坐。」
蘇彌看著他們明亮期待的眼神,想了想,點頭:「好,但是絕對低調,不許惹事。」
這是自由城最好的酒吧。
夜色清亮,酒吧盛大的霓虹燈卻不同於其他地方的華麗,只是一片淺藍的清瑩光澤,彷彿月光夜色,清雅脫俗。
初春時分,天氣寒冷。十多個妝容精緻的漂亮女人,披著黑色皮裘大衣,亭亭玉立於酒吧外的空地。不同於其他酒吧女人的豔俗熱情,她們大多神色冷漠慵懶。眼神,透著種帶著女人韻味的空洞頹敗。指間細長的香菸靜靜燃燒著。
就連蘇彌,看到這樣氣質獨特的女人,都會心中微微一震。
蘇彌不知道,男人的震撼更大。看到這樣高傲卻墮落的女人,他們的雄性荷爾蒙立刻被挑起,想要征服她們,也想要折磨他們。
踏入酒吧,蘇彌立刻被震住了。隨行的幾個年輕人,倒是都露出興奮的目光。
燈光耀眼迷亂,音樂震耳欲聾。沙發卡座、小方桌、吧檯,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有藍衣礦工們圍成一桌在打牌;也有黑衣僱傭兵們,每人腿上坐著個女人,而他們單手喝著酒,另一隻手,肆無忌憚的探入衣領裙底;女孩們窩在他們懷裡,笑容明媚,有的甚至十分清純害羞,看樣子是平民少女而非技女。
因為時間還早,人只上座了七成不到,他們找了個人相對少的角落,坐了下來。
蘇彌靜靜喝著飲料,其他四個大男孩則是左看右看,蠢蠢欲動。
「想找女人就快去。」蘇彌帽簷壓得很低,「明天一早,我們回去。」
吧檯上不少單身女孩喝著酒,正等著結識新朋友。而蘇彌這一桌四個男人清一水身材高大勻稱,有的俊朗、有的清秀,比起皮膚黝黑的礦工,和粗礦僱傭兵,自然醒目的吸引了許多女孩的注意。
可還沒等他們鼓足勇氣出去勾搭,已有人看不慣他們了。
「四個男人一個女人?」有人走過來,一手搭上劉契的肩膀,「兄弟,雖然自由城有咱們十萬兄弟,可是全聯盟的雞,都聞風而來。你們有必要這麼節省麼?還是你們就喜歡一起吃?那加我一個好不好?」
「哈哈哈!」周圍的男人們笑成一團,女人們有的羞澀,有的花枝亂顫。
那人生得人高馬大、相貌英武。卻是一嘴酒氣、醉眼迷離。劉契一把推開那人,倏的站了起來。
他一動,其他幾個剛灌了幾杯酒、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坐不住了,統統臉色陰沉站起來。
「別他媽胡說八道。」蘇彌手下代號「小白」的年輕軍官喝道,「她是我們長官!」
「坐下。」蘇彌輕聲低喝,「別惹事,隨他們去。」
挑釁那人笑得更加歡快了。
「長官?」
他提著酒瓶,晃悠悠繞到蘇彌面前,望著她被鴨舌帽遮住大半的容顏,吃吃笑笑:「美女,到這個地方的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讓我們玩的女人;另一種,女僱傭兵。長官?你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