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搖了搖頭,低頭抹著眼淚直說吃不下。
葉嘉歎了口氣,轉身回屋。
這一夜,周家靜得連聲兒都沒有。余氏也沒心思管蕤姐兒,蕤姐兒人小不知事兒,祖母說跟著嬸娘,她便跟著葉嘉身後打轉。葉嘉晚上熱了幾個餅,跟蕤姐兒隨便對付一下。轉頭就給周憬琛送了一碗粥去。周憬琛靠坐在床上,應該是聽見外頭余氏的話了,神情十分凝重。
他一條腿還斷著,額頭的傷沒好。下午出屋子那一會兒耗盡了他的力氣,此時動彈不得。不過抬眸看向葉嘉時一雙眼睛幽沉沉的泛著光。
心口跳了一下,葉嘉垂下眼簾隻說了一句:“明日你在家看著些蕤姐兒,我要去鎮上一趟。”
說罷,她轉身便出了東屋。
身後的目光一直凝著,葉嘉倒沒覺得怎樣。夜裡余氏翻來覆去,葉嘉也沒管。翻了身硬睡,翌日天還沒亮。她就背了個背簍抓了把傘出門。
出門時余氏還沒醒,昨夜她翻到三更天還沒睡,天蒙蒙亮才睡著。葉嘉才走到院子,發現東屋的窗邊站著一個人。周憬琛不知在看什麽,聽到動靜看過來。四目相對,葉嘉愣了一下。正好交代他若起得來身,記得給後廚的雞喂食。起不來就叫蕤姐兒。
“我省的。”他不知在窗邊站了多久,嗓音如玉石相擊,清冽非常。
葉嘉克制揉耳朵的衝動,木著臉開院子門走了。
不下雨,鎮上的商鋪開門的多了很多。葉嘉驚喜地發現,李北鎮這種小地方竟然有瓦市。不過因著時辰尚早,瓦市未開。好些不知打哪兒來的商販擔著東西,趕著羊往瓦市聚集。
就一處空地,弄了一排鹿砦擋著。兩個彪形壯漢守在門口,旁邊掛了一張銅鑼。
葉嘉站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見這些人都擠在瓦市的鹿砦後頭等著。
這些商販有些是下鄉的,有些是外來的。賣糧食的、賣自家種菜的,賣魚賣肉的都有。葉嘉瞅見好幾個卷毛的商販混在其中。天還早,擔子放在腳邊,街邊也沒個賣吃食的。帶了乾糧的,蹲在地上啃乾餅子,沒帶的,聞著別人吃得香就直吞口水。
葉嘉心一動,溜邊兒去看。賣熟食的一個沒有。湊了巧,聽見一個餓得實在眼綠的卷毛大胡子操著不太地道的大燕官話,跟旁邊一個黑臉賣羊的老漢買餅子吃。
餅子老漢自家烙的,估計才出鍋,聞著一股焦香味兒:“十文錢一個,兩個十五文。”
這一要價,葉嘉耳朵都豎起來。她眼睛不住地往那塊餅上瞥,跟燒餅差不多大。約莫比蘿卜絲餅大一半。敢要價十文。旁邊那卷毛大胡子估計真餓了,一咬牙掏了十五文:“給我兩個。”
葉嘉這一顆心頓時就咚咚跳起來了。她又繞著走了一圈,似這般臨時買餅的不少。十文五文的,掏的那叫一個爽快。
一陣冷風吹得,葉嘉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搓了搓手,守門口的壯漢銅鑼一敲,鹿砦就拉開了。小商販們擔起東西魚貫而入。有那趕羊的落在最後頭,葉嘉瞥見一頭母羊身下墜著鼓脹脹的乳。跟上去,張口問那趕羊的老漢羊奶賣不賣。
這年頭,尋常普通人家是不吃羊奶、牛奶的。家裡養羊的能喝上幾回,但也嫌味道腥膻。不多喝。趕羊的還是頭一回遇上不買羊,只要羊奶的。
那老漢約莫有點西域人的血統,黑紅的臉,輪廓很深:“你要多少?”
“你小半桶給我。”葉嘉知道羊奶有很多種吃法,但她不是專業廚師,不會做。要太多放著也壞了。吃不起肉,喝點奶補補。
“十文錢!”老漢沒賣過羊奶,但第一回 賣,他膽大地喊,“我給你一桶。”
“不用不用。”一桶也喝不完啊,葉嘉隻想要小半桶。
“不要一桶,那不賣。”老漢估計是瞧出來葉嘉真想要。見他喊出十文她還不走,心裡就有底了。
葉嘉倒不是計較那十文五文的。這老頭兒強買強賣的態度確實令人著惱。跟老頭兒扯了半天,直說若是吃習慣了,往後還來買。老頭兒才狐疑地給答應了。弄了個木盆去母羊肚子下面,他沒一會兒就擠了小半盆。葉嘉蹲在一邊看著,順口問了他在這擺攤,要交多少錢。
老頭兒一邊忙活一邊答應兩句。葉嘉搞了半天弄明白,只要交十文就能進來擺攤。位置好壞看運氣,搶到哪兒就是哪兒,一天一換。
六文錢換了大半盆新鮮羊奶,葉嘉又去買了個小桶:“你明兒還來?”
“明兒不來,後日來。”
葉嘉拎著小半桶的羊奶在人群裡竄,別說,拎起來不重。拎久了胳膊疼。她想想,又去鎮子上走了一遭。從前頭看到後頭,鎮上確實不止一家賣吃食。但也一手能數過來,三家的樣子。酒肆的那家專賣肉,鹵羊肉,還有鹵牛肉。葉嘉是知道古時候不準吃牛的,沒想到一個小店有牛肉賣。
過去問了一嘴,一斤生牛肉要八十文,一斤生羊肉也五十文。煮熟了賣更貴,醬牛肉能賣到一錢半一斤。這麽貴,這店賣的還不錯。葉嘉問的時候,他都說肉沒了,明兒來。另外兩家一個做客棧的。客棧,兼賣吃食。唯一一個就賣吃食的,做的是饢和面。一個饢五文錢,面十文一碗。
葉嘉買了個饢嘗嘗,就普通的饢。吃著就單純的糧食味兒,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