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陪酒陪到後來都多了,搖搖晃晃地被葉五妹給扶進屋。人硬是坐到最後,說是說等著柳沅他們將那什麽‘煙花’給放出來,非得看完了才肯走。
還別說,柳沅喝到後來都喝大了。放煙花這事兒他都記不住,要不是旁邊陳世卿一直提點他,戳著他肋骨,叫他趕緊去放。這煙花都得就這麽糊弄過去。柳沅喝了小一斤,搖搖晃晃地到了後院的空地上。蹲在雪地裡摸索了半天,就是找不著他擺在這的煙花。
他當時心裡正奇怪呢,心道應該在這啊,伸著脖子撅著屁股在地上摸。
葉五妹喝多了水,正在茅廁裡解手出來。一開門就對上雪地裡一個伸出來的脖子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她當下一股惡氣衝上頭頂,衝過去,照著那人撅起來的屁股就是一腳。
柳沅迷迷糊糊的東西沒摸著,自己的屁股卻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他本來就眼前有重影站不穩,當下整個身子往前一呲溜,趴地上吃了一嘴的雪。下巴擂在雪地裡,蹭得他生疼。好半天,他艱難地手撐著下巴扭過頭來,發現剛才從後頭踹他的人是葉嘉的小妹妹。
“哎,你,你踹我作甚?”柳沅吃醉了酒,路走不穩,腦子卻還是清醒的。
葉五妹捂著腰帶才要罵他呢:“你蹲在茅廁前頭趴地上在看什麽?”
“我找煙花呢!”柳沅實在起不來,倒在地上乾脆以雪地為床。手一松,整個人仰躺在地,看著漆黑的天空唔噥道:“我還得給你姐夫那廝點煙花慶賀呢!”
葉五妹盯著他看了半晌,又抬腿踹了他兩下。被人一把握住腳踝嚇一跳,另一條腿下意識地往柳沅兩腿中間一踩。痛的柳沅瞬間松手,像蝦一樣弓起身子。她才受驚似的一溜小跑跑遠。柳沅捂著他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好半天,還是陳世卿晃晃悠悠地過來解手,差點一腳踩他臉上才發現他。
“你搞什麽?躺在這作死呢?”陳世卿的酒都被他嚇醒了。
柳沅的酒也疼醒了:“沒,我在這挽救我的子孫後代。”
陳世卿:“有病就去吃藥。”
柳沅:“……”
當煙花在天空中綻開的時候,周家這院子儼然成了這一塊最熱鬧的地方。駐地那邊都有人偷摸跑過來看煙花,一大顆一大顆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響,絢爛的火花四散開,可引得好些人拍手叫好。
到最後人走光,收拾的事兒自然不用周憬琛來。
余氏早早把他趕回屋去。她特意把蕤姐兒和葉五妹都叫到後廚來,美其名曰要洗刷碗筷,並吩咐誰也不準去前屋打攪。安排好一切才放心地離開。葉五妹猜到為何這般,她住周家這些日子看余氏為了姐姐姐夫的事兒都操碎了心,自然懂。
與此同時,周憬琛進了屋,葉嘉蓋著蓋頭躺倒在炕上。雙手放在胸前,蓋頭蓋得平直。
周憬琛:“……”
真虧她心大,這般躺著都不擔心這東西擋住口鼻會窒息……罷了,嘉娘就是這方面好,心寬。這般想著,周憬琛上前去一手攬著人肩膀扶起來。
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捏著蓋頭的下擺,小心地將她腦袋上的蓋頭揭下來。
蓋頭一掀開,下面一張熟睡的芙蓉面就落在周憬琛的眼中。眼睫纖長卷曲,唇色入朱,眉目如畫。周憬琛的呼吸驟然一滯,葉嘉身上絲絲縷縷的香味兒鑽入他的鼻尖,他的眸光便沉了。
周憬琛的手理直氣壯地穿過葉嘉的腋下,就這麽攬著她晃了晃。
見她眼睫顫了顫。又晃了晃。
葉嘉眼睛艱難地睜開來,一抬眸就對上周憬琛近在咫尺的俊臉。他似是漱過口,嘴裡一股清茶的氣味兒。周憬琛衝她彎了眼角輕輕一笑,呼吸相聞間,他慢吞吞地偏了臉貼近了她頸側蹭了蹭。而後輕輕地含住她的耳垂:“嘉娘,起來行禮。行周公之禮。”
葉嘉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
周憬琛歪了歪腦袋,屋外不知何時天色全黑下來。四下裡靜悄悄的,顯然席面已經散了。桌子上兩盞紅燭輕輕隨風搖曳,屋中彌散著一股清冽的香味。
她臉驀地一紅,驟然坐起身。突兀的動作,差點磕到周憬琛的頭。
周憬琛扶著人坐穩,轉身將小幾上兩杯酒取了過來,一杯遞給了葉嘉。
葉嘉握著這杯酒,抬眼看紅衣的周憬琛。燈火將他身上極重的正紅氤氳成一股令人心悸的豔色。與紅衣包裹下如玉的人交相輝映,膚極白,發極烏,衣裳極紅,撞色出一種濃烈的活色生香。他腰間系好的帶子流暢地下來,廣袖素手,燈下衝她笑得極美。
他走過來在葉嘉的身邊坐下,舉起酒杯,手臂穿過葉嘉的手臂才湊近了。紅唇微啟,眼神溫柔,輕聲對葉嘉道:“今日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葉嘉心口像被一把重錘錘得咚地一跳,與他視線相交,頭一仰喝完了酒。
周憬琛的眸色越發的深沉,他將葉嘉的杯子放到一邊,抬手輕輕拆下了葉嘉的鳳冠。這個鳳冠是純金打造的,其實有些份量的。葉嘉躺到之前怕壓壞了,還特意懸空了腦袋躺。
此時拆下來放到一邊,周憬琛攆起葉嘉鬢邊一縷黑發,噌地一聲就割了葉嘉一截頭髮:“嘉娘幫我拆冠。”
明明很普通一句話,葉嘉聽著心驟然跳動了起來。
盡管拆除很容易,拔掉金簪就能拆掉。周憬琛的頭髮發質極好,順滑且有光澤。幾乎一拆開,墨發就流水一般垂落下來,鋪滿整個肩頭。周憬琛慢條斯理地攆起自己一撮頭髮,在食指繞了一圈,割斷了。而後將自己的頭髮跟葉嘉的那節綁在一起,放入荷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