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承想即便此人殘廢了,突厥王仍舊十分看重。幾次三番救人,不惜大軍壓陣,以戰威脅大燕還人。
周憬琛當下便做了一個決定,讓賽利克死在這次動亂之中。但壞就壞在趙衝此人竟然以一己之私壞人大事。大燕的刺史是沒有兵權的,但趙衝仗著天高皇帝遠,私下養兵。人數雖說不多,只有三百余人。但周憬琛此行所帶之人也不過五十來人。
因為趙衝的人攪局,周憬琛雖說趁亂斬下了賽利克的頭顱,但也身中一箭。
“中了一箭?中了哪裡?”葉嘉看不見他身上的傷,隻聞得見濃鬱苦澀的藥味。眼睛從頭掃到腳,最終落到了周憬琛的胸前。
一般射箭重傷,中的要麽是背部要麽是胸前。
“校尉大人也算運氣不錯,雖身受重傷但沒有傷到要害。”軍醫見葉嘉面色不大好看,寬慰道,“大人最嚴重的那段時日已經熬過去了,如今只是乏力虛弱,需要靜養。”
葉嘉心中暗暗松了口氣,謝過了軍醫:“勞煩大夫照看。”
軍醫跟葉嘉說了些注意事項,當下也沒有在周家久留。他留下了一副藥方,“留下來的這幅藥是一日三萜,外傷上藥要三日換一次。切記不能沾水。”
交代完這些,軍醫便跟著其他人離開了。
葉嘉換來了小梨,吩咐她下去煎藥。小梨跟環佩自從來府中以後就一直貼身跟著葉嘉,外出更是寸步不離。櫻桃和琳琅是跟著余氏。得了葉嘉的吩咐她便立即離開,葉嘉回頭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人。烏發散開,唇色都有些發白。她看著看著,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泛酸。
先前周憬琛受傷她雖說緊張但不心疼,如今倒是有些替他感覺到疼了。
轉頭將屋子的門給關上。葉嘉走過去床邊坐下來。盯著他看了許久,有些不放心想知他的傷勢到底如何。葉嘉便準備解開他衣裳看一眼。
然而手搭到他的腰帶上,忽地被一隻手給握住。
葉嘉:“!!!!”
低頭看了眼那隻手,抬眸又看向了閉緊眼睛的人。
葉嘉:“……”
那人松松地握著葉嘉的手,緊閉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一條縫。周憬琛的眸色極深,似那烏黑的墨玉,總顯得他眼白微微泛濫。此時仰躺著看向葉嘉,眼睫緩緩煽動地睜了全開。
葉嘉是個非常苦夏的人,天氣一熱就會掉肉。原先冬日裡貼上來的膘,一兩個月就又掉得差不多。她粉黛未施,眉目清亮,烏發壓鬢的樣子顯得人白皙而纖弱。周憬琛靜靜地盯著她看了許久,忽地彎了彎眼角。嗓音乾啞:“做什麽解我腰帶?”
……都這幅死樣子了,還硬撐調侃人:“看一下你的傷。”
“我沒事。”
周憬琛嗓音啞得不像話,說一句話葉嘉都替他疼。
“……沒死就算沒事嗎?”當下掙脫了他的手,葉嘉忙去桌邊熬了一杯溫茶水過來。周憬琛靜靜地看她走過來走過去,見她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自己便乖順地靠在葉嘉的懷中。得虧身後是一個結實的床柱,不然葉嘉這小身板還真撐不住他,“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周憬琛聽到她這麽說不僅沒有難過,反而輕輕地笑出聲。
葉嘉看他還笑,捏了他胳膊肉一下。聽到他嘶了一聲才將那杯水喂到他嘴裡:“喝水。”
周憬琛連喝了三杯水,終於嗓音恢復了一點清冽。他頭髮全散開了,凌亂但是不顯得汙糟,隻旖旎地鋪在枕頭床上。他靠在葉嘉的懷中許久,忽然說了一句:“嘉娘開竅了,終於懂得心疼我。”
葉嘉:“……”
懶得理他,葉嘉看他眉眼中揮之不去的倦怠,知道他必定是傷得很重。當下輕手輕腳地將人放下來,不管這人如何調侃,冷酷無情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整齊的衣襟裡面綁滿了繃帶。從肋骨下面一直卷到腋下的位置。精瘦的腰肢硬邦邦的,流暢的肌肉線條沒入褲子中。
……倒是沒滲血,但藥味兒很濃。
“沒事了,就是一點小傷,死不了。”
周憬琛從軍以後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傷,但這人好似不是疤痕體質。除非傷得很深才會留下印記,大部分傷勢很快就沒了痕跡。
葉嘉手在他腹部摸了一下,感覺到他肌肉不自覺地繃緊,笑了一聲才替他將衣裳合上,“老實一點,好好養傷。大夫說你傷勢至少得三個月才能好全,這段時日你就在家好生躺著吧。”
兩人在屋裡說話,余氏著急也沒有去打攪,人就站在屋外等著。
此時聽到葉嘉吱呀一聲推開了門,她才面帶焦慮地上前來問。葉嘉也不好組織語言。乾脆讓開,叫她自己進屋去看。余氏便也沒耽擱,忙不迭就進了屋去。
葉嘉沒在屋外等著,想著一會兒還得喝藥,便準備去小廚房看看藥煎好了沒有。才走兩步路就又有人匆匆地進來,是看門的門房。葉嘉一看他那臉色以為又出什麽事,結果門房臉色古怪地對葉嘉道:“主子,那個顧姓的姑娘又來了。如今人在外頭死活不走,非要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