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笑笑沒再說話,上輩子他確實被人罵嗜殺成性,天生歹毒。他確實殺了不少人,也從不辯解。
“笑笑笑!光知道笑!”余老爺子卻被他這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給氣得不輕。
許久之後,老爺子還是歎息了一口氣:“……這世上聰慧的人如過江之鯽,英年早逝的也不在少數,累及全家的也不是沒有。老夫也並非勸你放下家仇,只是民為本。大燕如今內憂外患,最是要穩定時局。如今朝廷倒行逆施,多行不義必自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且耐心等著便是。”
周憬琛的心中從來沒有‘等’之一字,他想要的只會一擊必中。
“外祖父認為以當今行事,大燕還能撐到幾時?外祖又如何斷定,我若起勢便是不義?”周憬琛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但一字一句卻鋒芒畢露,“傷口只有在潰敗之前擱出腐肉,方能有愈合的機會。越早結束荒唐,才能越早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但這個罵名你背得起麽?”余老爺子斥道,“一旦失敗,千古的罵名你要如何背?”
“外祖又何以覺得一定會是罵名?興許是開創一個新王朝。”
“你倒是自負!”
周憬琛彎了彎嘴角,“孫兒並非是自負,只是在陳述事實。”
祖孫倆對視一眼,氣氛有些凝滯。
今日也沒有非跟老爺子爭執,再說老爺子愛民如子,這般也是好意相勸。周憬琛笑了笑,轉身將書架上的棋盤拿下來:“外祖父,許久未曾下過棋,不如對弈一局?”
余老爺子看著他固執的樣子,知他定然不會聽話。歎了口氣,“擺上吧,看你小子棋藝可精進了。”
兩人這一下棋就下到了傍晚。倒不是說一局遲遲不見分曉,而是老爺子技不如人,屢敗屢戰。自打第一局猝不及防地輸給周憬琛後,老爺子堅稱自己乃一時走神,不然絕不會輸。並以長輩的身份要求周憬琛陪他下,一直下到他贏為止。
兩人在余家待到天擦黑才離開,臨行前,余老爺子黑著臉給了周憬琛一枚印章:“這幅做派幹什麽?你特意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這東西而來?”
“自然也是來看外祖和舅舅的。”
“可別,”老爺子根本不吃他這套,“走走走,你趕緊走。”
周憬琛笑了笑,與葉嘉一道上到馬車。沒多久,葉嘉就靠著車廂壁睡著了。雖說余家的舅母嫂子都是十分和氣的性子,但並不熟悉的陪同一天也是真的累人。
葉嘉睡著睡著,周憬琛起身過去將她攬到懷裡。
馬車吱呀吱呀地往客棧走,夕陽的余暉泛著金紅色。將馬車的影子拉得修長。才走到客棧門口就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周憬琛掀開一邊的車簾子看出去,街上有一隊穿著薄甲的衛兵匆匆經過。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兵卒們各個手裡拿著畫像,拉著街道上的人便粗聲粗氣地問。
周憬琛晃醒了葉嘉,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護衛去後院停車,他們才走到客棧門口就見一個穿著軍官戎服的年輕男子小跑過來。那人先是被兩夫妻的模樣給晃了一下眼,似乎是從未見過相貌如此出眾的男女。呆愣許久才回過神。頓了頓,他才拿出畫像來問夫妻倆是何人,從何處來,可曾見過畫像中的人。
周憬琛將葉嘉攬到身後,則拿他那一套早已編好的說辭應對。
那戎服男子目光落到周憬琛的身上銳利入針,眼神略帶審視。正要說什麽,旁邊葉嘉伸頭瞥了一眼畫像。不得不說,古時候的畫像是真的很難與真人對上。扁平的五官和面相特別考驗一個人的空間思維。葉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畫上是誰,除了能知道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憶起周憬琛曾說過的話,葉嘉立即就猜出了這群人在找誰。
那戎服男子瞧見葉嘉好奇,對葉嘉說話的口氣就緩和許多:“你再瞧瞧,可認得?”
周憬琛的眉頭擰起來。
葉嘉沒注意,隻眸光閃了閃,搖頭道:“瞧不出來,好似不大認識。”
“有人曾見過你二人從外地帶著一個神智並不清醒的老婦人,還曾請過大夫,可有這麽一回事?”那男子收回隱晦地落到葉嘉臉上的目光,重重咳嗽一聲撇開視線又道,“此人乃盜竊要犯,犯下大罪,乃大都護指明要的人。若是你二人偶遇此人,可千萬莫藏私。”
說著,他重點強調了一句:“否則上頭震怒,你二人惹火上身,得不償失。”
第101章
雖說話是如此,但那戎服男子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年輕男女的樣貌氣度看著就不像一般人。他們這些常年在外奔波做事的人其實最有眼色,看菜下碟是基本。被周憬琛冷冽地掃視一眼,那戎服男子便知情識趣地退後了幾步,不敢再靠得葉嘉太近。
與此同時,周憬琛的身後立即就有幾個護衛圍上來。
四五個護衛人高馬大,腰間都是掛著佩刀。每個人走路腳步落地很輕,顯然各個都是會武之人。那戎服男子忌憚這無聲的威脅便又退開兩步,說話態度也變得和善了起來。
“我們並未見過畫像上的人。”葉嘉彎了彎嘴角,“不若你去旁處問問。我夫妻二人此行是來於闐探親的,請大夫乃是家中有親眷生病,與你們尋人並無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