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原本暑期學習計劃安排的滿滿,薑沁從莫予深那裏給大寶爭取了十天,帶他到劇組過暑假。
小小周也在劇組,兩熊孩子上天入地,差點把影棚給拆了。
時隔七年,《餘生》劇組不少主創再聚。
拍《餘生》時,薑沁二十八歲,如今馬上三十五。
不止薑沁,余安都感慨歲月如梭。
尚老師笑著,「我都有白頭髮了。」她女兒今年也已經結婚。
七年,很久,彷彿又很短。
午飯後休息一個鐘頭,薑沁和余安看著兩孩子午睡,睡覺地方簡陋,就在影棚鋪了一張摺疊小床,兩孩子一人睡一頭。
影棚人多,不時有喧嘩聲。
薑沁拿一個矮凳坐在摺疊床邊,握著大寶手。
余安也是,把兒子小手攥手心,這樣不管動靜再大,兩孩子睡得安穩,絲毫不受影響。
余安小聲跟薑沁聊天,「你帶孩子比我都有經驗。」
薑沁:「帶得多,我平時也會研究育兒方面的書。」以前她不喜歡孩子,等大寶出生,她覺得孩子還蠻可愛。
特別是小時候那會兒,一天一個樣。
大寶半歲時,她進組拍戲,四個月戲份殺青,她回北京,差點沒認出大寶,變得又可愛又好玩。
余安:「等你自己有孩子,就不會像我當時那樣,一點經驗都沒有,連紙尿褲都不會換。」
薑沁隻笑笑,沒接話,因為無從接起。
大概她不會結婚,那麼就不會有孩子。
余安現在跟薑沁熟悉了,有些話她直接問出來,「你那個半封情書,現在呢,有結果了沒?」
薑沁頓了片刻,這次她沒撒謊,「早就有結果,周導第二次帶我們上綜藝之前,我就知道是誰。」
余安猜測著,大概早就物是人非。
她試著安慰薑沁:「前面還有更好的風景,只是你還沒走到那。」她說自己:「當初我跟初戀分手,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
安靜了會兒,薑沁問余安:「你年輕時為愛情做過最瘋狂的是什麼事?」
余安想了想,沒有。
遇到武楊之前,她人生清貧,一切隻為生存,也什麼都按部就班,因為自卑,甚至連暗戀都不敢有。
薑沁:「我有。」
余安微怔,沒想到她會願意說自己年輕時的秘密。
薑沁聲音聽上去很遙遠。「那時我還不到二十歲,專門坐飛機去曼哈頓,就為了見他一面。我一邊討厭他,一邊刷存在感。討厭他怎麼變了,刷存在感時非要惡言相向。也恨他,我們之間不可能。」
略頓,「當然,他不知道我專門去看他,以為我是去找程惟墨,順便找他茬。程惟墨跟他在一所大學。」
突然影棚裡不知誰大喊一聲,吆喝別人過去幫忙,他們一時忘了有倆孩子睡覺。
大寶嚇得一個哆嗦,眼睫毛都顫了幾下。
薑沁一手攥著大寶的小手,一手按著大寶肩膀,「不怕,姑姑在呢。」
很快,大寶又安穩睡去。
薑沁接著說以前,「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見面不到兩分鐘。就這樣我刷了兩年存在感,我對他說的話也越來越刻薄。他肯定特別恨我,恨到骨子裏。我想,恨也挺好,至少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了我。」
她側臉看向余安:「我很變態是不是?」
余安不知道薑沁跟那個男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那個男人又變成了什麼樣的人,所以不好妄下結論。
「你肯定有你的原因,他也有他的原因。」
薑沁:「後來,我對那個男人徹底死心,就沒再去刷存在感。因為我們這輩子都沒可能,太多太多的原因。」
說到這,她沉默了很久。
余安靜靜聽著,沒插話。
薑沁:「兩年後,我出國,遇到了我前男友,我前男友長得帥,懂浪漫,在他一年的攻勢下,我答應了跟他交往。」
「我們也開心過,幸福過,幾年相處下來,感情越來越深,後來我進入演藝圈,兩人見面時間越來越少,矛盾累積。後來他提出分手,分手後我才知道,他早就出軌有了新歡。」
「消沉了一段時間,我又開始了之前忙碌的日子。」
「那個我年輕氣盛時刷存在感的男人,也早就成為過去,因為他徹底變成了我憎恨的那類人,再說他也不喜歡我,還不知道有多厭惡我,又加上四五年都沒再碰面。愛恨什麼的,早就淡了。我自己都不願想起,年少中二病時期那些可笑的刷存在感行為。」
「老天就愛開玩笑。誰知道,他就是當年給我半封情書的那個男人。」
「當時我在上海宣傳《餘生》,活動結束,我連夜趕回北京,就為了看那半封情書。我不敢相信是他寫的,因為我對他實在太不友好,我們之間除了仇恨沒別的。結果還真是他。我酒量還算不錯,不過那晚我一個人喝醉了。」
年少時的那些秘密,再也壓不住。
她不願想起,可它們一股腦的往腦子裏鑽。
「後來,我又陸陸續續知道,他沒我以為的那麼不堪。」
余安張張嘴,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薑沁:「他現在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幾年前,他就有了女朋友。
在紐約她親眼所見,季清時也證實,後來她去莫爺爺家看望莫爺爺和莫奶奶,莫爺爺說,莫濂有了對象,挺好一姑娘。
那個女孩年輕漂亮有能力,性格也開朗,正好跟莫濂沉悶的性子互補。
莫爺爺還說,兩家長輩都挺看好他們,等相處一段時間,準備讓他們定下來結婚。
那天可能是莫爺爺高興,說了許多跟莫濂和那個姑娘有關的。
她靜靜聽著,不時附和著莫爺爺:挺好。
她經常問自己,如果,如果莫濂給她送半封情書那晚,她沒有小人之心,到樓下去見了他,他們之間會怎樣?
也許,他們誤會不再那麼深。
也許,時過境遷之後,他們會互相原諒。
也許,他們會沉默不語,但過去都已經釋然。
但不管哪樣,也都不會是今天這個境地。
有段時間,她經常做噩夢,夢到年輕那會兒的莫濂,夢到她對他言語上的殘忍與刻薄。還會夢到他在樓下等她,她懷疑他的人品和底線。
醒來後,她心裏發疼,那種疼,什麼都治癒不了。
如今,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幸福,她卻困在原地,怎麼也走不出來。
「喝點水。」余安給倒了一杯溫水拿來,剛才見薑沁走神,她不忍打擾。
薑沁收回思緒,接過水,心裏某處還在疼,「我以為時間長了,我還能像第一次時那樣把他給淡忘。」但沒有。
余安輕聲道:「以後會好的。」她說:「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你能幸福美滿。」
薑沁淡淡一笑,「謝謝。」
余安:「我的願望都會實現,拍《餘生》那年,我的生日願望是希望奚嘉健康,後來夢想成真。」
薑沁從不信這些,不過還是感激余安。
也可能,以後她會遇到一個適合結婚的人,然後在外人眼裏『美滿』,至於幸福,大概不會了。
她沒那個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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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上深海的星星》拍攝了快六個月,國內外多地取景。
殺青時,已經十二月二十號。
北京下了第一場雪,不大,薄薄一層。
大寶昨晚跟薑沁視頻,還許了一個願望,說希望下大雪,他今早要起來堆雪人,但願望落空。
電視劇殺青,薑沁接下來幾個月沒接工作。她準備帶大寶到瑞士滑雪,讓他在冰天雪地裡玩個夠。
大寶讀的國際幼兒園,正好放聖誕假。
薑沁回到北京,得到莫予深許可後,她忙不迭給大寶打電話。
大寶正在太爺爺家院子裏玩雪,堆不成雪人,就拿樹枝在地上畫畫。
院子裏有汽車進來,陌生車牌號。
大寶盯著走下來的人看,好高的一個叔叔,跟爸爸還有一點點像,他想了想,好像見過這個叔叔,又好像沒見過。
「叔叔好。」他仰著腦袋打招呼。
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誰都沒跟孩子提及,包括大寶每次問秦蘇瀾,「奶奶,您什麼時候跟爺爺一起去幼兒園接我?我們小朋友好多都是爺爺奶奶一塊去。」
秦蘇瀾答應他:「等爺爺有空的。」
為了滿足大寶這個願望,秦蘇瀾約了莫董一起,接過大寶一次,全程,兩人沒說一句話,各自哄孩子。
大寶只顧著興奮,沒注意大人之間的異常。
至於莫濂和莫予深之間,隔閡仍在,大概永遠也消除不了。
莫濂回來看望爺爺奶奶時,偶爾會遇到大寶,他會陪大寶玩一會兒,不過孩子小,記性差,時隔大半年沒見,大寶又不記得他是誰。
「你好。」莫濂走過來,半蹲下,再次糾正他:「以後喊我伯伯。
大寶想了想,「你比我爸爸大,是不是?」
莫濂點頭,多餘的話沒說。
大寶做了個Ok的手勢,「下次我記住了。」這時,他手錶響了,是薑沁的電話。
「姑姑。」他格外興奮。
薑沁:「寶貝好,你今晚準備好小小行李箱,兩天后我們去旅遊。」
隔得近,電話那頭的聲音,莫濂聽得一清二楚,恍如隔世,他愣了幾秒,起身去屋裏。
大寶問:「姑姑,我們去哪裏呀?」
莫濂進了屋,後面的聲音他聽不見。
莫老爺子正在泡茶,給了莫濂一杯。
莫濂這次回國是參加會議,莫氏集團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還有年終總結彙報大會,會議今天下午全部結束。
離開公司,他就直接來別墅。
爺爺問:「跟華瑜怎麼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他以前不愛嘮叨,也可能現在年紀真的大了。
莫濂:「再說,看她吧。」
華瑜,就是當初爺爺給他介紹的那個女孩。
這幾年,爺爺一直以為他們在一起,其實,也就是一個月前,他們才確定關係。
幾年前,他也試著跟華瑜相處,但力不從心,又加上工作忙,他婉拒了華瑜提出來交往的要求。
華瑜在國外長大,是個灑脫的女孩,她說希望他早些明白自己需要什麼。之後,兩人基本沒什麼聯繫。
半年前,莫氏集團跟華瑜家的公司合作了一個項目,華瑜是項目負責人,工作上接觸多了,華瑜再次跟他表白。
爺爺:「你年紀也不小,該結婚了,華瑜現在有二十?」
莫濂:「二十八。」比他小八歲。
爺爺點點頭:「難得華瑜不嫌棄你年齡大。」
莫濂:「.......」
爺爺今年八十八歲,年前打算小範圍請幾位好友來熱鬧一下,「之前想讓你帶華瑜回來,你老推脫,說你們還不穩定,我就沒催你,現在也差不多了。等我生日,你帶華瑜回來吧。」
莫濂猶豫片刻,還是點點頭。
爺爺問他:「馬上過聖誕,你不回去?」
莫濂:「後天回。」
他答應了華瑜,假期陪她去滑雪。
莫濂訂了晚上回曼哈頓的機票,到那邊也是晚上,華瑜說這樣她有時間去接機。
候機大廳,有人喊他。
「伯伯。」
莫濂轉身,看到了薑沁,然後才是薑沁懷裏的大寶。
猝不及防,兩人視線撞上。
莫濂想過去跟大寶打聲招呼,抬起的腳步又落下。他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合適再過去。
他把心底湧上來的那些念頭,用力往下壓。
然後對大寶擺擺手,「你好。」
薑沁看到了他無名指的戒指,隨即收回視線,明明周圍有很多聲音,她世界裏安靜地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