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瑕沒有想到班嫿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看著班嫿,忽然沉默下來。
他並不想把班嫿牽連進這件事中,甚至有意瞞著她,還為她找了一條後路。若是失敗,他會讓班嫿“大義滅親”,加上嫿嫿有蔣家一部分血脈,她仍舊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他有意避開了班家的勢力與人脈,不讓班家參與進他的私事中。他做事十分隱蔽,甚至沒有透露出半分野心,他不明白嫿嫿為什麽會猜到這件事,又或者說她想要問的不是這件事,還是他想多了,嫿嫿問的並不是他想的?
屋子裡安靜下來。
班嫿取了兩隻精致的茶杯,倒了一杯放到容瑕手裡,笑著道:“慢慢想,我不急。”
“嫿嫿,你想知道什麽?”容瑕苦笑著接過這杯沉重的茶,仰了喝了大半。
“你隨便說,想想你瞞了我什麽,就說什麽。”班嫿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左右你現在不用上朝當差,我也沒什麽事可做,你可以慢慢說,我可以慢慢聽。”
容瑕苦笑著想要放下茶杯,卻被班嫿攔住了:“茶杯還是別放下了,我怕你等會話說得太多會口渴。”
聞言,容瑕又把茶杯揣了回去:“那好吧,你慢慢聽,我慢慢講。”
“小的時候我並不討母親的喜歡,因為我出生以後,母親身體就開始發胖,她用了很多法子,都恢復不到以前的模樣。”容瑕語氣平淡,對自己母親這種怨恨沒有任何反應,“不過好在我從小相貌討喜,母親漸漸也待我好了不少,只是對我嚴格了些,又覺得我不如大哥好。”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說法,願不願意出生又不是你選擇的,她就算矯情要怪,那也該怪她自己或是你父親,憑什麽怪在什麽都不知道的你身上?”班嫿剛聽了一個開頭就炸了,“還講不講道理了?!”
罵完以後,班嫿才想起這好歹是自己死去的婆婆,她這個行為好像十分的不孝?
可是容瑕沒有生氣,他見班嫿因為動怒氣得面頰通紅,竟是露出了幾分笑意:“不氣,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從小被祖父祖母,還有雙親寵愛著長大的班嫿不敢想象容瑕小時候生活在哪種氛圍中,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壓下了心頭還想罵人的衝動。
“再後來父親仕途略有些不順,在府中陪伴母親的時間便不如以前,母親懷疑父親養了外室,便常對我說,因為我的出身,她犧牲了多少,”容瑕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後來她死了,外面都傳她是病死的。”
“傳?”
“對,都是傳言,”容瑕垂下眼瞼,語氣有些冷,“她死於毒殺,那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道她中了什麽毒,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她死於相思豆中毒,還是父親送給她的相思豆。”
班嫿心裡有些發涼,容瑕的母親死於自殺,還是謀殺?
誰殺的她?
嫉妒她的女人還是……容瑕父親?
班家的家庭氛圍很和諧,班嫿雖然沒有經歷過宅鬥各種鬥,但是聽身邊一些小姐妹聽過,什麽正室折辱小妾,小妾給男人吹耳旁風,故意挑釁正室,各種恩怨情仇積攢在一起,都可以寫一篇風生水起的話本。
現在聽容瑕講這些,她第一個念頭就想到了以前聽過的那些家族秘聞。
容瑕見她神情怪異,就知道她想歪了,接著道:“家父與家母感情很好,家父身邊沒有妾室,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家母過世以後,家父整日裡寫詩作詞吊念家母,知道他病逝那日,也一再強調要與家母葬在一起。”
生不同時,死要同穴。
明明是一個很感人的愛情故事,但是班嫿聽了卻沒有多大觸動,大概人的心都是偏的,她更加關心容瑕失去父母后的生活,而不是他父母那些愛情。
“然而事實上家父也不是正常死亡,他與母親一樣,死於相思豆中毒,”容瑕抿了一口涼透的茶,“不過我覺得,他大概也不想活了,就算沒有中毒,也堅持不了多少年。”
“再後來便是大哥也病了,他一日瘦過一日,臨死也沒有等到繼承爵位的聖旨,大嫂在熱孝期間回了娘家,並且不小心小產,”容瑕目光落到牆角的花瓶上,“偌大的容家,最後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
“現在又有了你,”容瑕唇角上揚,“這裡才重新變成了家,而不是一座華麗卻又空蕩的府邸。”
“我……”班嫿扭頭道,“還是別說了吧。”
她光是聽著就覺得難受,更別提經歷過這些事的容瑕。
“這些事我一直藏在心裡,無人可說,”容瑕握住她的手,“嫿嫿就陪我坐一會好不好?”
班嫿抿著嘴點頭。
容瑕輕笑出聲:“你不必難過,這些經歷或許不算太幸運,但至少我幸運地遇上了你。”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說好聽話。”
“我不說好聽話,隻說實話。”
“你還說不說其他的事啦,不說我去睡覺。”
容瑕把人攬進懷裡,“我繼續說,你別走。”
“大哥病逝後,我查到了他平日服用的藥中,有幾味藥對身體損傷很大,看似能幫人提神,實際上卻是輕易不能使用的藥,”容瑕苦笑,“那時候我不過十余歲,就算找到了疑點,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也不知道誰能夠信任。”
“我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後我終於查清了幕後黑手來自哪裡,”容瑕諷刺笑道,“是陛下。”
他低頭看班嫿,以為她會震驚,或是為雲慶帝辯解,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只是靜靜聽著,毫無為雲慶帝辯解的意思。
“陛下連連向我施恩,還讓我做了密探首領,”容瑕漂亮的星眸中滿是嘲弄,“整個大業朝誇我是君子,卻不知我做著密探乾的事。”
這種震撼人心的消息一般人聽了,都會震驚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