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人依依惜別,二皇子褚恂一路三回頭,在步入含章殿之前,還不放心的回身,含淚衝她嚷了一句,「阿姐,下午就有武教師傅的課,你記得來呀!」
褚清輝挺著小身板,十分可靠的點了點頭,「放心吧。」
待看不見二皇子的身影,她挺著的那口氣一下子就鬆了,連聲道:「蘇蘇蘇蘇,快扶我一下,我腿軟。」
紫蘇忙上前扶住她。
褚清輝緩緩歎了口氣,細細的眉頭皺起來,似乎苦惱著天大的事,「這可怎麼辦呀。」
紫蘇只比她大兩歲,聽聞下午要去見那個可怖的神武大將軍,甚至要從他的利爪下把二皇子救出來,心裡也覺得膽顫,可見公主茫然無措,她也只得鎮定道:「不然,到時候請太子出手?」
褚清輝臉上有一瞬的動容,但她很快又搖搖頭,咬著唇,正氣凜然道:「小恂向我求助,我身為長姐,怎麼能夠退縮?別說是一個神武大將軍,就是十個神武大將軍,我也、我也……我還是怕……」
她可憐兮兮的轉頭,含著淚泡望向紫蘇,吸吸鼻子,說:「我們到時候偷偷躲起來看看,如果大將軍沒有處罰小恂,那最好,要是小恂不小心犯了錯,咱們就去求太子哥哥吧。」
「好,太子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褚清輝點點頭,蹙著的眉頭依然沒有放開,心裡不住想著那大將軍的模樣。
聽說他臉大如盆,五官猙獰,一個拳頭就有沙包那麼大。一拳捶下去,可以把人的頭砸扁,聽聞他從前,就活生生的把一個異族高手一拳一拳打死,都打成肉糜了呢!
又聽說他最不耐煩聽到小孩的哭聲,一旦有人在他面前哭,他就要把那人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把腦殼當作酒杯來裝酒。
還聽說,他喜歡把人的腿骨當做柴禾來燒火,一根大腿可以燒一天,一整個冬天都不必擔心凍著!
其實這最後一個,褚清輝是有些懷疑的,可是那些宮女太監們拍著胸脯,說得信誓旦旦,還說有人曾親眼見過。
她雖然不太相信,可那會兒年紀不大,也不知如何反駁,只是在沐浴的時候,偷偷的打量自己兩條細白的長腿,心裡想著,她這麼瘦,兩條腿肯定燒不了多久,應當不會有人打她雙腿的主意,這才能夠安心睡著。
她心裡藏著事,上午在棲鳳宮陪皇后,就被她看出來了。
皇后覺得稀奇,她這幾個孩子,褚恂還小,先不必說,太子和公主這一對雙胞胎,雖說是一起出生,一塊長大,可自小性格千差萬別,一個鬧騰一個嫺靜,還分別因此得了鬧鬧和暖暖這兩個小名。
後來逐漸長大,太子不知怎麼的,小時候張揚的脾性慢慢發生轉變,如今越來越沉穩,越來越喜怒不形於色,活脫脫是他父皇的翻版,又是一個小皇帝。
公主反倒逐漸好動起來,上頭有她跟她父皇愛惜,身旁又有太子哥哥護著,雖是長於深宮,卻到如今還是一派天真活潑。
皇后皇帝與太子,也願意護著她這一份單純天真。如今皇帝在,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兒,以後皇帝不在,她是新帝唯一的妹妹,這樣獨一無二尊貴的身份,就是讓她一輩子單純快樂的活著,又有誰敢質疑一句?
可以說,褚清輝長到這麼大,每一天都是無憂無慮的,能讓她憂心的事少之又少,像今天這樣眉眼含愁,更是不曾有過。
皇后將手頭的事放到一旁,牽過女兒的手,細心替她將零細的碎發整理好,溫聲問道:「怎麼了這是,早上送恂兒入學,不還是好好的?」
褚清輝看了皇后一眼,憂心忡忡,「母后,我聽說新來的武教師傅是神武大將軍。」
皇后並不意外,點頭說道:「原來的李師傅告老,向你父皇推薦了他,說他年紀雖輕,基本功夫卻打得極為扎實,教那些孩子正好。」
「可是母后,那是傳說中的神武大將軍呀,父皇怎麼會同意?」
皇后疑惑道:「不止你父皇同意,我也是同意了的,難道有哪裡不妥?」
「他、他……」褚清輝憋得小臉通紅,「他不是會擰人的腦袋麼?還會把人砸成肉醬,還喜歡用大腿骨來燒火!他那麼可怕,會不會把小恂給打了呀?」
皇后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點點女兒的小腦袋,「你在腦袋瓜裡裝的都是什麼?從哪裡聽來這些傳聞?」
褚清輝看著母后的神色,心下疑惑,難道她弄錯了?她捏捏指頭,小聲道:「宮人們都這麼說的。」
皇后並不覺得意外,除此以外,也沒有誰能向公主透露這些消息了,看來永樂宮的人手,還需要再剔除剔除,不能讓那些長舌之人,教壞了公主。
她暗裡轉著心思,面上卻道:「宮人這麼說,你就信了?就沒有一點自己的看法?」
褚清輝低聲道:「一開始我是不信的,可是大家都這麼說,說得跟真的一樣,我想,傳言再怎麼荒誕,也該有一個起因緣由吧?」
皇后摸摸她的髮髻,贊同道:「這句話說的不錯。那神武大將軍,確實曾用一雙拳頭將人打死,可你知是為了什麼?」
褚清輝聽他真的打死過人,抿起唇,小聲問:「為什麼?」
「因為那人曾使了卑鄙的手段,偷襲將軍的一位師兄弟,致使其跌落懸崖,這麼多年來,連屍首都尋不得。」
褚清輝掩唇低呼。
皇后又說:「將軍也確實曾擰斷別人的脖子,但他殺的,都是入侵我大衍朝的異族,每個人手上都沾滿了我們子民的鮮血,這些人,你說該不該殺?」
褚清輝不安地動了動,連連點頭。
「至於別的傳聞,不過是那些心中有鬼,別有所圖的人,俱於將軍強悍的實力,妄圖用言語中傷他罷了,可歎天下人,竟因此懼他怕他。」
她不等褚清輝說什麼,又道:「暖暖,你要記得,有他的滿身鮮血,才有我們的安居樂業。百姓無知,聽了兩句傳聞便信以為真,可你身為大衍朝的公主,卻不該如此誤解他!」
褚清輝坐不住了,站起身低垂著頭,滿是羞愧彷徨:「母后,我、我錯了……」
皇后緩了口氣,聽她認錯,才徐徐說道:「不怪你,這些事,我從前不曾跟你提過,你只聽了別人的三言兩語,難免會記在心上。如今又是憂心你弟弟,才會如此。恂兒第一天入學,我也擔心他吃不消,這樣吧,午後我叫禦膳房攢兩個食盒,你親自送去含章殿,分給大家食用,也叫你看看神武大將軍的英姿。」
褚清輝忙點頭,心裡打定了主意,就算那大將軍真的面目可怖,她曾那樣誤解了他,一會兒也得好好的跟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