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苑裡,薛氏正怒火中燒地看著女兒紅腫的臉頰,氣的砸掉了幾個上好的擺件,「這五公主也欺人太甚了,不行,這事情一定要讓老夫人知道!」
左淑慧扯住薛氏的袖子,帶著哭腔說:「娘,老夫人可是她的姑母,咱們真鬥得過她麼?今日……女兒親眼看見她將一個宮女鞭笞致死了,那惡毒的女人……還威脅女兒……」
左淑慧今天是真的被嚇得不輕,她原本也不想去赴約,可是五公主下的帖子斷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聽說請的也不止她一個姑娘,五公主再刁蠻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下拿她怎麼樣吧?
哪知道這位金枝玉葉當真是膽大包天,大白天打死人不說,甚至還對她冷嘲暗諷,言語裡儘是威脅。
地上還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周圍的大小姐們連多看一眼都沒有,依然談笑風生,彷彿她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左淑慧自認為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教訓下人的時候也有輕有重,但從未親手要了誰的命,這樣的場面大大的刺激了她的神經。
只是,在恐懼之餘,她還隱隱有些興奮,這就是權勢!這就是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權勢,讓人心頭發熱。
如果她能順利嫁給陸錚,五公主身份再高又如何,還能欺負到鎮國公府頭上不成?
薛氏替她擦了藥,安慰道:「別怕別怕,她也就嚇唬嚇唬你,咱們左家的大小姐怎麼能和隨隨便便的宮女相比,她再狠也不敢對你下手的,只是……」
左淑慧回過神來,期待地看著薛氏,「只是什麼?」
「只是咱們得想個法子避避風頭,這兩天給你下帖的人家太多了,咱們也分不出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要害你的,乾脆找個理由避過去。」
左淑慧也覺得有理,這兩天她已經感覺到了不少敵意,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羨慕和嫉妒,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只要她一天沒嫁進鎮國公府,旁人雖然忌憚卻不畏懼,如五公主這般權勢滔天的,更是敢出言恐嚇。
想起之前偷聽到的,這五公主也害死過誰家的千金小姐,左淑慧就毛骨悚然,提議道:「娘,要不咱們到姨媽家吧?」
「好是好,可是你大哥……」薛氏有些放心不下正在備考的大兒子,這沒在家裡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娘,家裡有大嫂呢,再不濟您將朱嬤嬤留下來,管家也在,有事不過是幾條街的事情。」那天在鎮國公府,母女倆就問出了小姨的地址,之所以現在還沒上門,不過是因為二十年沒來往,心裡慫罷了。
薛氏想想也是,把府裡的管事都叫了來,準備好好安排一番,至於剛鬧過事的羅小六和左邵卿,她也沒時間管了。
只要她的兒子女兒有大出息,還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庶子嗎?到時候想怎麼教訓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
薛氏這邊鬧的動靜雖然不大卻也瞞不了人,左邵卿很快就得到消息了,他依然低頭寫著一篇深奧的策論,吩咐道:「再去打聽打聽她們要去幾天。」
他之前還說要給何氏製造機會呢,結果他法子還沒想,那邊就給他送枕頭來了,真是不想樂呵都不行。
羅小六得了任務,又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薛氏姐妹二十年沒聯繫,要說關係親近也不可能,薛氏先寫了封信送去,大意說了一下她對妹妹的思念之情,然後又說了女兒在家裡寂寞,想和妹妹們聯絡聯絡感情。
小薛氏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夫人,心裡也不簡單,再結合最近發生的事就知道這位姐姐和外甥女是避難來了。
她有些猶豫,要知道因為五公主一句話,她外甥女等同於站在風尖浪口上,可別感情沒聯絡出來就先遭了池魚之殃。
最後她和丈夫一合計,覺得左淑慧如果真的能嫁進鎮國公府,對他們程家而言絕對大大有利,陞官發財指日可待,冒點險也是值得的。
消息一傳回左家,薛氏就開始收拾東西,她這邊也和左韞文交代過了,少說也要先住個半個月,等左邵晏高中,他們底氣也足一些。
也就在這天,朱氏偷偷摸摸地告訴她外邊有人在傳,大爺和某位朝臣的千金關係密切,怕是呀休妻再娶!
薛氏驚的失手打掉了一塊上好的玉如意,「這話這麼說的?快去把大爺叫來!」
薛氏半驚半喜,驚的是這種謠言對考生來說是致命的,休妻再娶,這不管放在誰頭上都是要被戳脊樑骨的。
喜自然也是有的,她對何氏的出身一直不滿意,加上多年無所出,如果早幾年到京都,她早就把人休回家了,可是她現在身懷六甲,肚子裡可是她的第一個金孫啊。
左邵晏過了很久才來,他已經從朱氏嘴裡聽到了緣由,因此不等薛氏問話就自己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左大爺在進京後的第二天,和一群學子外出遊玩,正巧救下了男扮女裝正被歹人勒索的某府千金。
那女子對左大爺一見傾心,之後一直瞞著家裡偷偷出來找他,她自以為女扮男裝沒有破綻,哪知道這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用不了幾次,謠言就傳開了。
薛氏現在可是半點喜色都無了,氣憤地說道:「女扮男裝?還偷偷摸摸地出門?這種姑娘身份再高咱們也不要!」
她可不想將來左家因為媳婦紅杏出牆鬧出笑話來,家世再好也得守規矩才行。
左邵晏面無表情地說:「娘,兒子已經有正妻了,您別多想。」
薛氏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聽到這個消息後,她的眼前彷彿打開了一扇大門,如果女兒真能順利嫁進鎮國公府,那他們家就不能要一個七品知縣的女兒做媳婦了。
何況現在二兒子已經注定不會有子嗣,一家子的命脈都靠大兒子傳承,何氏肚子裡的孫子確實重要,但萬一是個女兒……又萬一難產了……
「好了,這事先不說了,娘和你妹妹去小姨家住幾天,你在家好好溫書,娘抽空會回來的。」
左邵晏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這種叮囑,只是搭了句腔就回去了。
夜裡,左邵卿躺在床上藉著燈光看了會書,正打算睡下就被隱一拉了起來,讓他起床穿衣。
左邵卿詫異地問:「要出去?去做什麼?」難道陸錚想他了?
不顧左邵卿正期待的眼神,隱一自顧說:「爺吩咐了,讓屬下教您習武!」
「啊……」左邵卿想起陸錚確實說過這話,只是他以為這事會無限延後,而不是大半夜的將人從暖和的被窩裡挖出來訓練。
他哀嚎一聲,可憐兮兮地問:「隱一,可以等天氣暖和點再開始麼?你看外頭的風多冷啊!」
隱一看也不看他,取了左邵卿平日穿的衣服過來丟給他,冷冰冰地回答:「這話您可以和爺說,屬下只是按吩咐辦事!」
左邵卿對他的服務態度很不滿,不過想到這人恐怕都沒伺候過陸錚穿衣,幹不了這種小斯的活也是正常的。
左邵卿衣服是穿上了,可是步子還留在原地,一點也不想出去吹風,「那咱們打了個商量成不?陸爺問起來的時候你就說我每天抽空練了一個時辰。」
隱一很不客氣地打擊道:「爺說了,三爺性子懶散,若不配合就強制為之。」
左邵卿還想討價還價,就聽隱一又說了一句:「爺還說了,若三爺能在一個月內練好一套拳,能在屬下手中過十招,重重有賞!」
「賞你還是賞我?」左邵卿恢復了點精神問。
隱一莫名其妙地瞅著他,「您是國公府來的主母,還需要賞嗎?」
左邵卿一聽到「主母」二字,臉色就變得怪異起來,又不知道怎麼糾正,想想如果他真要嫁人,以後怕是擺脫不了這種稱呼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氣,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未來的國公夫人,不能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不能只靠陸錚的寵愛。
而且他也不能成為陸錚的累贅,至少將來遇險時要有自保能力,否則他死了陸錚豈不是便宜別人?
想通了這些,左邵卿對抗寒冷的意志就堅定了些,「走吧!」他大義凜然地先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