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子,這邊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引著左邵晏上了鼎食軒的三樓。
鼎食軒的三樓只有三個雅間,每個雅間都佈置的極盡奢華,能訂下這裡的人不僅僅要有錢還要有勢。
左邵晏接到江澈的帖子很意外,除了上次鹿鳴居的賞梅宴,他不記得自己和這位江大人有過交集。
不過無論怎樣,能得到吏部侍郎另眼相待總是好的,他正愁找不到機會搭上江澈這條線。
那隨從推開一扇門,恭敬地彎腰:「您請!」待左邵晏進門後再體貼地關上門。
雅間中,江澈正倚在窗邊看著樓下來往的路人,手裡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茗茶。
他穿著一襲玄色便裝,腰間同色的寬腰帶上繫著一塊剔透的玉麒麟,身材欣長,貴氣卻不懾人,令人一眼就產生親近感。
左邵晏入京後也聽聞了不少關於江澈的消息,知道江家也曾是開國元勳,只是百年後子孫好逸惡勞,文不成武不就,爵位被一降再降,只能擔著個虛名。
到了江澈這一代,他父親奮發圖強,三元及第,考出了個狀元,這才讓江家又重新在朝中立足,而江澈更是被當時的二皇子選作伴讀。
有了這兩代人的細心經營,江家才又一點一點地往上爬,雖然還比不上鎮國公府,但在文官中的地位斐然。
「江大人,學生有禮了。」左邵晏出聲打斷江澈的沉思。
江澈微微一笑,關上窗戶走過來,虛扶了左邵晏一把,「左兄不必多禮,今日只是私人小聚,並無要事。」
左邵晏可不信這話,他一個平平無名的舉子,能單獨被江澈約出來,總不會是為了吃頓飯。
「江大人相約是學生的榮幸。」左邵晏奉承了一句。
江澈笑了笑,並不接話,指著對面的椅子說:「請坐。」
兩人一坐下,自有小二將菜餚魚貫端上桌,左邵晏見江澈一副輕鬆的姿態,席間只聊一些詩詞歌賦和風月之事,倒真像是兩個至交好友的小聚。
飯後,江澈命人撤掉桌上沒動幾口的佳餚,重新上了酒菜,替左邵晏倒了杯酒說「如今左家風頭正盛,江某雖為吏部侍郎,也想趁早結交這將來的新貴。」
左邵晏不知道這話是褒是貶,面色平靜地應道:「江大人過譽了,左家無官無名,怎敢和內閣大學士江大人家相提並論?」
江澈的父親官至正二品的大學士,也只比道輔大人矮了一節而已。 江澈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世事易變,過些日子可就未必了。」
左邵晏知道他指的是和鎮國公府聯姻的事,一旦兩家聯姻,左家水漲船高,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如果只靠他和左邵卿金榜題名,怕是奮鬥三十年也拍馬不及。
唯一能讓左家迅速攀升的只有依靠鎮國公府的提攜。
如今眾從皆知陸公爺傾慕左大小姐,左邵晏雖然知道這「傾慕」未必有,但看陸公爺的行事態度,對左家確實不太一般。
「對了,左解元近些日子都在忙什麼?」江澈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左邵晏心下一緊,江澈好男風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儘管他已經娶了正妻,並且生了兩個孩子,但據傳他的後院中還是以男寵居多 。
那……他是否是對左邵卿有意才請自己來的呢?
如果是在以前,左邵晏並不覺得自己的三弟能入貴人的眼,但是自從上京後,他也慢慢發現了這個庶弟擁有常人無法匹有的外貌。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相貌,要說江澈會看上他一點也不奇怪。
左邵晏心裡迅速算計開來,江澈雖然只是吏部的侍郎,可是吏部尚書已經年邁即將致仕,如今整個吏部幾乎都把控在江澈手中。
吏部又執掌整個大央官吏的任免和陞遷,毫無疑問是所有新進學子最要巴結的對象。
要知道即使中了進士後,去一個鳥不拉屎的窮縣和去一個民生富庶的富縣差距是非常大的。
左邵晏心思沉重,面上卻不顯,只是答道:「家弟成天不分早晚的溫書,正在努力備考。」
江澈端著酒杯抿了一口,嘴角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是麼?這就奇了,前些日子竟聽說令弟付出了京郊軍營,莫不是那個看錯了 ? 」
「軍營?這定是不可能的,家是一介書生,去軍營做什麼?」左邵晏想也不想地反駁。
「是啊,去做什麼呢?」江澈摸了摸下巴,小聲嘀咕道:「要知道那軍營中可全是鎮國公府的兵馬,江某還當是兩家關係親密,才有 此一出的。」
左邵晏眉間微微蹙起,將這句話來回思索了幾遍,越想越心驚。
如果不是對面坐著江澈,他一定不會把左邵卿和陸錚聯繫在一起,可是對面就有個實打實好男風的例子,他不得不往這方面想。
「江大人,您若是知道什麼消息不妨直言,事關家弟的聲譽,學生不敢妄言。」
「哈哈……不必緊張,江某可沒有要詆毀令弟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江某與陸公爺可是私交好友。」
左邵晏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話想傳達什麼樣的意思,是想說他們是私交好友,所以陸公爺也有斷袖之癖?
「江大人似乎很關心家弟?」左邵晏試探地問了一句。
江澈喝乾了一杯酒 ,面上陶醉地回答:「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令弟靈秀動人,又是如此年輕有為,江某自是高看他幾分的。」
看著江澈眼中露骨的狂熱,左邵晏有些彆扭。
「江大人過獎了,家弟不過是文采出眾些罷了,談不上年輕有為。」左邵晏微微低下頭,一席話下來他基本能確定江澈是衝著左邵卿來的了。
如果沒有陸公爺這一茬,他倒是不介意用左邵卿搭上江澈的船,只是……若真如他所想那般,左邵卿是陸公爺看上的人,那他想動也動不了了。
江澈屈尊降貴地難左邵晏倒了一杯酒 ,言語親熱地說:「說來等左大小姐嫁入鎮國公府後,江某還得喚一聲嫂子呢,到時候咱們也算是親戚了。」
左邵晏握了握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酒滑入食道,燒著肺腑,令他的思維也清晰了些。
是啊,左邵卿攀上陸錚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這樣的關係既不能光明正大的公開也維持不了多久,但若能將左淑慧嫁進鎮國公府,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邊是長久的姻親關係,一邊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齷齪關係,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江澈看著他那雙微微顫抖的手,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
「江大人,您覺得家妹還有望嫁進鎮國公府麼?」既然陸錚從一開始看上的就不是左上淑慧,那兩家聯姻只是笑話罷了。
「事在人為,只看左兄如何決定了。」
左邵晏也不是愚蠢莽的人,更不會輕易被人牽著鼻子走,「江大人為何要相助學生?」
「各取所需不是麼?」
左邵晏聽到這個答案並沒有表現出欣喜的表情,他知道江澈的心思,只是他真的要犧牲一個庶弟換取在左家和鎮國公府的聯姻麼?
最重要的是,若他真得江澈合作,他日陸公爺知道事情真相後,是否會因為左邵卿怪罪他們?
江家背景不俗,和鎮國公府又是幾輩子的交情,陸公爺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報復江家,卻不一定人放過左家。
「此事……容學生考慮考慮。」左邵晏並沒有將話說的太滿,這麼重要的決定也不能憑著一時腦子發熱就決定下來。
「這是自然,左兄先安心備考,此事待將來再議。」
等左邵晏離開後,江澈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雅間中,一杯又一杯地喝著美酒。
他是對左邵卿有點念想,但還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只是一想到這人是陸錚的,就分外想將人搶過來。
從小他就知道,江家原來有著和鎮國公府相似的背景,相同的高度,可幾代人經營下來,兩家的差距卻越來越大。
這樣的差距,讓江澈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