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將那包藥粉朝月姨娘劈頭蓋臉地砸過去,「你這個毒婦!竟敢暗害我兒,你安的什麼心啊?」
白色的粉末撒在月姨娘的臉上,她深深吸了口氣剛想反駁,就發現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好在她身邊的婆子眼疾手快地將人撈住,才免月姨娘直接撲倒在地的悲劇,否則這麼一摔,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左韞文眼皮一跳,這家裡一下子睡死了兩個,怎麼看都不是好兆頭。
好在他更在意左邵晏參加會試的事情,也顧不上月姨娘,拉著青年大夫問:「大夫,可有法子叫醒我兒?」
那青年大夫眉頭一挑,不明所以地問:「為何要強行叫醒他?他這樣睡上三天絕對沒有問題的。」
左韞文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大夫有辦法,頓時放下了半顆心,「後日便是會試之期,我兒是舉人,這可事關他將來的前程啊。」
青年大夫嗤笑一笑,「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這樣,把功名利祿看的比生命還重,我可事先說好了,強行叫醒令公子不是不行,只是叫醒之後,令公子的身體也不可能堅持一場考試的。」
「這話怎麼說?」薛氏聽到這話忙撇下月姨娘,過來細心詢問。
「這三日醉本是給重傷患者用的,為的是幫助他們度過最痛苦的時期,若是半途叫醒了,非但對身體沒好處,反而會加重病情,令公子既無疾病又無重傷,強行叫醒後不會短了壽命,但也要虛弱個十天半個月的。」
見左氏夫婦還在猶豫,青年大夫乾脆將法子教給他們,至於要不要叫醒左邵晏,就由他們做父母的來決定好了。
左韞文和薛氏忙將法子記下,讓管家付了優厚的診金,然後送青年大夫出去。
左邵卿聽到這些消息後沉默了很久,然後哼笑一聲問:「你們猜猜,這左老爺和左夫人是看重兒子的健康多一點呢還是看重左家的前途多一點?」
羅小六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先顧著大爺的身體,會試三年後還有,萬一留下什麼後遺症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隱一難得和羅小六站在統一的戰線,只是他的理由不同,「叫醒了也白搭,左邵晏至少得在床上躺五天才能下地走動,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恢復正常。」
也就是說,不管左邵晏醒還是不醒,都趕不上這次的會試了。
左邵卿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這樣結果比他之前設想的好了許多,不僅讓左邵晏進不了貢院,就連左氏夫婦也被拖下水了。
他能想像,薛氏和左韞文此時一定在天人交戰,既想把人叫醒試試運氣又不敢下手,畢竟,睡過去的左邵晏絕對比醒著卻無法出門的左邵晏好過一點兒。
他幸災樂禍地想:要是左邵晏三日後醒來,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會不會怪罪左氏夫婦不把他叫醒,誤了時機?
當然,如果他醒了,就更得埋怨左氏夫婦了,畢竟在正常的父母眼中,兒子的身體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左氏夫婦動手了,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左邵晏,在他們心裡,兒子的身體還不如左家的門楣重要?
「走,也該去看看大哥了。」左邵卿理了理衣服,搓了一把臉,把臉色的喜色強壓下去,然後帶著羅小六出門。
至於隱一,依然不知道躲到哪個牆角去了。
一進左邵晏的院子,左邵卿就感覺就到一股凝滯緊張的氣氛,他加快腳步,小跑著進了屋,邊跑邊喊:「大哥……大哥怎麼了?」
「瞎嚷嚷什麼?」薛氏怒氣沖沖地吼了一聲,劈頭蓋臉地罵道:「還有沒有規矩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左邵卿欣賞了一會兒薛氏難看的臉色,委屈地回答:「母親勿怪,兒子也是剛聽說大哥出事了,若是知道大哥會有此一劫,兒子一定時時刻刻照看著他。」
薛氏咬了咬嘴唇,神色變了變,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語氣溫和地說:「既然邵卿有這份心,不如這幾天就寸步不離地照顧著你大哥吧?」
左邵卿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這句話的意思,他瞥了左韞文一眼,恭敬地回道:「是,兒子遵命!」想讓他陪著左邵晏一起缺考,好啊,只要左韞文同意!
「胡鬧!」果然,左韞言語拍案而起,指著薛氏的鼻子罵道:「婦人之見,如今邵晏沉睡不醒,只有靠邵卿去拚一拚,若是我左家兩個舉子都缺考,外人會怎麼看?」
薛氏冷哼一聲,譏諷道:「若是邵卿撇下他兄長獨自入場,外人才更不知道會說什麼叫。」
她朝左邵卿和藹地笑笑,「再說了,邵卿年紀尚輕,此時科考未免太莽撞了,不如沉下心來再讀三年,三年後也才十七歲,正是建功立業的好年紀。」
狗屁!左邵卿心裡暗罵一聲,成上越發和順:「母親說的是,先生也說兒子再讀三年更穩些。」
只是那是針對前世的左邵卿的,如今的左邵卿比前世多了六年多的經歷,根本不存在著年紀太小的問題。
「夠了!」左韞文瞪了薛氏一眼,先對邵卿和顏悅色地說:「為父知道你孝順,但科舉是大事,你乃一屆解元,即使中不了頭名,考個三甲進士還是有希望的,十四歲的進士,這在大央都是少見的。
你也不必擔憂你大哥,安安心心地備考,若能高中才是對你大哥最好的安慰,我左家是否能在京都立足,全看你這次的成績了。」
左邵卿猶猶豫豫地看著薛氏,等著她表態。
左韞文也看出他「怕」薛氏,虎著臉朝薛氏呵斥道:「無知婦人,你當我們全家能進京是為了什麼?真以為只靠著姻親關係就能在京都站穩腳跟麼?」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左淑慧嫁得再好也只能給左家帶來人脈和榮耀,要想別人從心裡認同左家,左家子弟就必須有所建樹。
薛氏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是不甘心罷了,憑什麼她兒子考不了,要把左家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庶子身上?
這左邵卿都不上還好,萬一真考上了,那外人怎麼看她怎麼看左邵晏?這個家裡還有她說話的地方嗎?
左邵卿只是考了個解元就已經鼻孔朝天了,這要是考中進士,以後還會把她放在眼裡嗎?
左邵卿朝薛氏行了一禮,真心實意地勸說:「母親,剛才聽丫鬟說大哥也是可以醒來的,為何不叫醒他試試?大哥盼了這麼多年,眼看會試在即,要是大哥醒來發現自己錯過了考試心理一定很失落。」
沒能讓左邵晏看著他入考場,他心裡也會失落的。
左氏夫婦聽完愣了下,是啊,他們都知道左邵晏有多渴望入仕,可以想像他醒來後發現自己錯過了會試該有多難過,甚至一蹶不振都是有可能的。
想起這事,薛氏對月姨娘就越發恨了起來,「老爺,月姨娘敢對邵晏下些毒手,如此不顧大局、心思狠毒,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的!」
左韞文臉色有些窘迫,小聲辯解了一句:「也不一定是她做下的,這不是還沒問清楚麼?」
「左韞文!」薛氏聲嘶力蠍地吼了一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會用我兒子的命和前程陷害她麼?藥是從她房間裡搜出來的,這種東西除了她那種三教九流的出身誰還會有?」
左邵卿嘴角一扯,心道:三教九流出身的人可不一定要在這屋子裡,說實在的,這事何氏幹的真漂亮!
左韞文無法反駁,因為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家裡還有誰會害左邵晏,如今家裡的姨娘小妾除了月姨娘都是薛氏的人,說到動機,只有月姨娘有那麼一點點。
他歎了口氣,妥協地說:「她到底還懷著孩子呢,怎麼也要等她生產完再發落。」
薛氏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呤哼,「知道你念著她肚子裡那塊肉,你放心,她生這前只要不離開屋子一步就成,我現在也沒心情發落她 ! 」
至於生完之後,哼,那也要她有那個命活到那時候!薛氏眼裡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