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邵卿不太相信羅小六的說辭,因為他實在想像不出隱一搞小破壞的樣子,尤其是故意往羅小六的茶水裡加鹽……這也太孩子氣了。
「你看見的?」左邵卿不得不懷疑。
羅小六漲紅了臉,梗著脖子說:「這個房裡只有我和他,不是他幹的難道是鬼麼?」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羅小六打了個抖索,抱著胳膊搓了搓,害怕地自語道:「難道真的有鬼?」
左邵卿聽到了些不尋常的響動,猜到是隱一回來了,又見羅小六那副被嚇得失了魂的模樣,終於信了他的話。
他揮手讓羅小六退下,這才將隱一叫出來,瞪著他那張平靜無波的臉質問:「你欺負我的小廝?」
隱一站在離左邵卿十步遠的地方,跳躍的燭火在他臉上投影了一片陰影,只聽他答道:「無聊的。」
無聊的?左邵卿頓時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他發現一場考試下來,變化最大的不是羅小六也不是左淑慧,而是眼前這個看似刻板的男人。
他乾笑兩聲,跳過這個話題,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陸爺近日可好?」
「爺南下了。」
左邵卿不吃驚卻有些失落,接著問:「知道是去做什麼嗎?」
隱一一道視線射過來,彷彿左邵卿問的是廢話,他家主子都離京了,他能不知道是去做什麼的嗎?
聽著隱一說起了事情的起因,左邵卿才知道,原來鶴城郡靠海的幾個小村子在半個月內連遭海寇襲擊,海寇燒殺搶掠,除了擄走村子裡的青年男女,其餘人一概殺了,所過之處更是如同蝗蟲過境,連粒糧食都沒留下。
第一個村子受害的時候,管轄的知縣在知道情況後不僅沒上報反而故意隱瞞了下來,沒想到在短短的半個月內,海寇會接連作案,手段更是殘忍至極。
等事情傳到鶴城知府那時,鶴城知府立即派了人沿著海邊尋找海寇的蹤跡,卻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海寇的老窩多在海外孤島上,上岸搶劫也都是搶了就跑,即使出動整個大央的水師也不見得能找到對方的老巢。
鶴城知府知道事情壓不住,不得不上了到奏折,洋洋灑灑的上萬字,一半是自我檢討,一半是請求支援。
如今大央的水師基本處於癱瘓狀態,派出去的府兵根本連海寇的影子都抓不到,鶴城知府也擔心海寇會繼續作案。
一旦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幾起,他這個知府也就當到頭了。
左邵卿知道,那位知府的烏紗肯定是不保了,至於鶴城的知府大人,恐怕也得背上一個治下不嚴的罪過。
「是皇上拍陸公爺去的?」雖然事情很嚴重,但左邵卿覺得剿匪這種事應該還勞不到陸錚。
「皇上讓爺整頓全國的水師。」見左邵卿情緒低落,隱一善心大發地解釋道:「爺此次南下,一來是為了摸清海寇的動向,二來是為了瞭解水師的實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
左邵卿不信,「若是海寇聽到風聲不敢上岸,陸爺怎麼找到他們?」
隱一腰桿挺的筆直的,語氣略帶不屑地說:「不過是些跳樑小丑而已,哪有那麼難找?不是他們太厲害,而是南方的府兵太弱而已。」
左邵卿想想也是,過慣了安逸日子的府衙衛兵和上過戰場的將士完全沒有可比性。
只是讓這些陸地作戰的將士們都海上剿匪,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皇上還挺信任陸爺的。」否則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陸錚手中已經有了大央一半的兵權,而且這些兵全是浴血奮戰過的老兵,現在戰袁鋒還敢把水師交到他手上,可見兩人的關係並不如外人傳言的那般緊張。
隱一不好評價九五之尊,只是暗忖:像他家主子這麼好用的人才,只有昏君才不懂得重用。
要說戰袁鋒忌憚陸錚是有的,但絕不會無端猜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他懂。
左邵卿暗暗歎了口氣,這陸爺真是大忙人啊,也就只有他受傷的那段時間好好休息過,從那以後,就沒見他停下來過。
這以後若是他留在京都任職,陸爺成天不著家,想想都覺得悶得慌。
心裡隱隱有了一種打算,左邵卿準備等陸錚回來後再和他好好合計合計。
知道陸錚的動向後,左邵卿又問了些左家人的事情。
從羅小六嘴裡知道的事情只是別人傳出來的八卦,遠遠沒有隱一聽牆角來的真實完整。
而左邵卿也終於瞭解了左邵晏和江澈來往的經過。
「你是說,我大哥說過,如果我大姐出事,那江大人的願望也要落空?」
「是的。」隱一據實以告,他總覺得那兩人正在密謀些不好的事情。
隱一因為沒有跟在陸錚身邊,所以不知道江澈曾經想用兩個小倌和陸錚換人,如果他知道這事,就很容易能猜出這兩人的心思了。
左邵卿大致能猜到些,只是心裡冷笑地想:左邵晏的動機擺在那,根本不難猜,只是這輩子他別想從自己身上撈到任何好處!
他眼神閃了閃,計上心頭,也許他可以讓他們之間的合作更牢靠、更有意思些。
「隱一,我想要江侍郎的所有資料!」
隱一頓了一下,然後恭敬地回答:「是,明日呈上。」
左邵卿知道鎮國公府肯定有關於朝臣的各種資料,江澈作為新帝的心腹,一定是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
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鑽進被子裡說:「困了,先睡了。」
汀蘭苑裡,薛氏親自端了一份飯菜走進女兒的閨房,見她正拿著剪刀和一塊帕子較勁,好笑地問:「好好的帕子怎麼剪了?」
「哼!」左淑慧丟下破碎的帕子,「原本是給父親繡的帕子,現在想來,他也不會稀罕了。」
「你和你爹置什麼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的性格,這麼多年來你爹最大的願望就是左家能重新入仕,對那個孽種好點也是正常的。」
「娘,那您就任由他在左家作威作福了?以後走出去,別人要說咱們家嫡庶不分,女兒的臉面往哪擱?」
「我倒是一直小看了那個孽種,沒想到他以往的膽小卑怯都是裝出來的,看看他現在的張狂樣,哪還有半分的恭敬?」
「可不是,再這麼下去,這個家裡遲早會沒有咱們的位置了。」
薛氏動手舀了一碗湯遞給左淑慧,看著她發紅的眼眶歎氣道:「要是你能嫁進鎮國公府,還用得著怕他?哪怕他高中狀元也拍馬趕不上。」
說起這事,左淑慧的肩膀又塌下來了,「娘,老夫人一點動靜都沒有,怕是沒指望了。」
「你急什麼?娘一直關注著呢,雖說她沒對咱們家有所表示,但是也沒對哪家的姑娘特別上心的。」
「那您說,她到底在等什麼?」左淑慧的底氣已經沒有剛到京都時那麼足了,尤其在經歷過綁架案後,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污點。
薛氏皺著眉頭說:「這也是為娘困惑的地方,按理說,陸公爺年紀也不小了,大家族的公子這個年紀早就成家生子了,老夫人不應該不急啊。」
陸錚轉眼就要二十了,左邵晏也是這個年紀,他都成親好幾年了,要是何氏肚子爭氣點,現在孩子都滿地跑了。
沒有哪家的父母不希望兒子早日成親的,尤其是鎮國公府五代單傳,更應該急不可待才對。
可是從左家入京後瞭解到的情況,都說老夫人早些年還會親自物色媳婦兒,這幾年卻沒什麼動靜了,好像壓根不關心陸公爺成不成親一樣。
「娘……女兒在姨夫家聽說了一個消息。」左淑慧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嗯?」
左淑慧雙臉通紅,目光閃爍,支支吾吾地說:「女兒也是聽姨夫家的表哥胡說的,說……說……陸公爺怕是……」
薛氏聽到一半,催問道:「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