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個月,曹宗冠再次走進了天鳳帝的寢宮,眼神剛毅,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倔強。
在這座宮殿裡過的第一個夜晚,都是身與心的煎熬,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也能在那個男人身下感覺到快樂時,這種煎熬便加倍增長了 。
他以為這只是一場公平的交易,他付出身體,得到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所以他並不懼怕身體的劇痛。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荒淫的夜晚裡不再是撕裂般的痛楚,而是換上了另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大概只能用「銷魂蝕骨」來形容。
曹宗冠雖然娶了個小妾,可那唯一的一次在自己完全不清醒的狀態下發生的,根本沒有一點記憶,因此,這種從未有過的快感讓他心慌了。
不僅心慌,他甚至唾棄這樣的自己,每次回想起自己旅浪形骸的一幕,臉色便約的能滴出血來。
在浴池洗乾淨身體,曹宗冠換上的內侍準備好的寢衣,緩緩推開臥室那扇門。
臥室裡燈火通明,卻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曹宗冠微微鬆了口氣,不可否認,現在每一次與戰袁鋒的相見,都變得格外彆扭起來。
「砰!」隔壁傳來一聲巨響,曹宗冠腳步剛邁出就收了回來,那裡是戰袁鋒的小書房,看來他在裡面。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讓他氣成這樣,相處了這麼久,他也看慣了戰袁鋒平時笑嘻嘻的模樣,什麼時候他真板起臉來,肯定是發生了大事。
不過,帝王之事哪裡是他有資格參與的,還是少聽少看為妙。
戰袁鋒也是剛收到的情報,因為看到是鶴城傳來的線報立即拆開看了,只是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
一個小小的知府,竟然敢與海盜勾結,欲陷鎮國公於死地,是誰給他這天大的膽子?
陸錚帶著人出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當初在得到那艘戰船的架構圖時,他還欣喜了好幾天,若是水師能配上百十來艘這樣的戰船,大央何愁不強?
沒有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強大起來,有令人聞風喪膽的威名,要想讓諸國臣服,一要靠強大無敵的軍隊,二要靠張大的經濟實力。
陸錚的領兵能力從他打敗北狄就能看出來,將水師交給他,戰袁鋒是一百個放心,這支精兵沒訓成之前,他都要仰仗著陸錚。
可現在竟然有人為了私人恩怨想拖他的後腿,還是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這還了得?
「皇上,曹公子來了。」一名藍衣內侍通報後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的碎瓷片,頭也不敢抬一下。
「嗯。」戰袁鋒應了一聲,卻坐著沒動,他將那份情報翻看了幾遍,衝著跪在地上的內侍說:「讓他先睡,朕還有事處理。」
「是。」
戰袁鋒手中的情報並不詳細,他將這件事反反覆覆思索了幾遍,排除了陸錚自導自演欲除掉林志豪的可能性,同時加派人手安插進各郡主城。
曹宗冠聽完內侍的話,知道這一晚不會發生什麼了,不過既然戰袁鋒沒開口讓他走,他也不能提前離開,於是當真上床裹著被子睡覺去了。
如果換成是後宮的妃嬪,此時要麼焦慮地等待表示關心,要麼偷偷打點下人套取消息,能像曹宗冠這麼事不關已的絕對是少數。
但也正是他這份淡然的態度才讓戰袁鋒留他到現在,除了他自身惹出的麻煩,曹宗冠還從未給他惹過麻煩,更沒有主動索要過什麼東西,兩人就這樣保持著這樣不鹹不淡的關係。
戰袁鋒安排好了人手,又算著陸錚的奏折什麼時候能到,想著滿朝文武會有的反應以及這件事有沒有朝臣的參與。
他不反對官員之間的明爭暗鬥,甚至還會澆點油扇點風助燃,但如果這種爭鬥已經威脅到了國家和朝政,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子時過後,整個宮殿靜悄悄的,只有燭火偶爾冒出的幾聲輕響,戰袁鋒讓人帶著一封密信出宮,然後輕後輕腳地走向內室。
床上金黃色的床幃已經放下,隱約能看到龍床上凸起一塊,他走過去撩起床幃,就對上一雙清醒明亮的眸子。
戰袁鋒喜歡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偶爾透露出苦悶和壓抑,更多的卻是堅毅。
「還沒睡?」
曹宗冠點點頭,往床內側移了移,讓出大半張床。
戰袁鋒脫了衣裳躺進被窩,已經有了人氣的被窩一點都不冷,當然,皇帝的龍床從來不缺暖床人,即使是不招人侍寢的時候,也有漂亮的宮女專門暖被窩。
只有他自覺得一個大男人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因此這張龍床到目前為止也只上過一個曹宗冠。
戰袁鋒長手一撈,將人拉到身邊,兩人胳膊貼著胳膊,雖然沒有曖昧的擁抱,但彼此的溫度從薄薄的布料傳來,異樣的感覺升騰起來 。
在兩人同床同枕的經歷中,總是充滿激情與汗水,激情和汗水過後則是深深的睡眠,像這樣光躺著什麼都不做還真不習慣。
曹宗冠又稍稍隔開了一點拒絕,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著戰袁鋒。
戰袁鋒也不惱,這人的脾氣他就算沒有摸的一清二楚也**不離十了,自然早發現他對這種事的抗拒。
「聽聞昨日在國子監,你與安國候的幼子發生了衝突?」
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一絲絲地鑽入曹宗冠的耳蝸中。
他轉過身,譏誚地看著戰袁鋒,「皇上是想治草民的罪麼?」
戰袁鋒眉毛一挑,笑著反駁:「只是年輕人一時衝動的小矛盾,何罪之有?」
他就是用這個理由搪塞掉那些嘰嘰歪歪的老臣的,安國候的這個幼子是老來子,從小就寵得很,慣的無法無天,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到這樣投訴了。
要不是這次的對象是曹宗冠,他壓根不會理睬這種事。
人多的地方就會有衝突,何況 國子監中多是權貴子弟,一個個眼高於頂,能和睦相處才奇怪了。
曹宗冠半閉著眼,回想著昨天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後來聽一位同窗隨口提了一句,說這位小候爺和左家大爺交好,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和左邵晏還有關。
左邵晏在國子監還是很受歡迎的,一來有個嫁入鎮國公府的弟弟,二來有個嫁給吏部尚書的妹妹,哪一邊的關係都值得學子們拉攏。
至於他和那位小候爺的衝突,不過是某些人的有心試探罷了。
這麼長的時間,左邵晏大概是查到了點事情吧,他能從一個叛黨同黨搖身變成國子監的學員,背後肯定有貴人相助。
左邵晏大概就是想知道這位貴人是何方神聖才弄出這麼一出,不過他注定要失望了,一個左邵卿遠在鶴城,一個戰袁鋒更不可能明著為他出頭。
他還要感謝安國候將這事捅到戰袁鋒面前,讓戰袁鋒三言兩語壓了下去,若是他私底下找自己麻煩,還真是很難應對啊。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感覺到臉頰上有一股熱氣靠近,耳邊有人在說:「本來是想讓你來謝恩的……先饒過你這回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戰袁鋒的身影,起床瞥了眼時間,才發現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辰時,而且竟然一夜無夢,是難得的好眠。
「曹公子要先用膳嗎?」洗漱後,一個臉熟的內侍諂媚地問他。
「不必。」他今天還有課要上,這個時間出宮已經要遲到的了,而且,他還從未在這裡吃過東西,除非夜裡被折騰的狠了,才會喝杯水解渴。
戰袁鋒嘲笑他太過謹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願意和戰袁鋒扯太多,哪怕是用他的一針一線,填飽他的一米一飯。
「那您是現在出宮嗎?」
曹宗冠點了個頭,毫不避諱地打開密道的入口,至於這個內侍可不可靠並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直到密道入口關上,那名內侍才收回目光,同時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轉身走出這座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