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的院子裡,陽光正好,左邵卿倚在軟榻上吃著柳媽做的雲片糕,聽著羅小六繪聲繪色地描述兩家夫人唇槍舌劍的情景,笑得在榻上打滾。
「爺,奴才還是第一次見夫人發那麼大的火,尤其是曹夫人一口一個破鞋,一口一個使力地暗諷大小姐時,夫人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最好笑的事,夫人還不敢把人趕走,否則咱們三姑娘就得一輩子青燈古佛了。」
左邵卿擦掉眼角的笑淚說:「看不出來這位曹夫人還是個口齒伶俐的。」
「何止啊,脾性可大了,嗓門也大,也不知道曹老爺是怎麼受得了她的,不過依奴才看來,這位夫人的心思還比不上咱們夫人。」
「哦?怎麼說?」
「說話太直白了,當著大家的面就嘲諷咱們左家不自量力,妄想高攀陸公爺。」羅小六撇了撇嘴,萬一哪天左家真高攀上了,她不就自打嘴巴了麼?
「曹家已經知道薛氏母女的打算了?」這效率可真高啊!沒白費他在坊間製造了些虛虛實實的流言。
「大概是吧,其實想想就知道,曹大爺好端端地在左家出了這種事情,這本來是對大小姐名聲有礙的醜事,左家卻表現的太隨意了,從頭到尾就急著將三小姐推出去湊數,明擺著是糊弄人嘛,要奴才說啊,夫人這事兒辦太急了。」
左邵卿哼笑一聲,「她不急行嗎?左家眼看就要入仕了,到時候關注左家的人會越來越多,不趁早將左淑慧的親事退了,到時候事成定局,她的算計豈不是落空了?」
和鎮國公府相比,曹家算什麼啊?
「現在曹家還忌憚著左淑慧可能成為鎮國公夫人不敢做的太過,等到他們知道這消息只是左府一頭熱的時候,呵呵……那才好玩呢!」
「爺,您不擔心曹家將咱們一網打盡啊?」這左家敗了,三爺怎麼反而更開心了呢?
左邵卿捻了一塊雲片糕扔進嘴裡,細細地咀嚼著,嘴角揚起一道眼裡魅惑的弧度,輕聲說:「那也得曹家有這個能耐啊!」
曹夫人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左淑媛,左家的名望還在,就算庶女嫁出去做妾也不可能連一點程序都不走。
所以曹夫人將聘禮留了下來,隨便定了個日子就帶著人呼啦啦地走了。
後院中,左淑慧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繡一個荷包,從荷包的顏色來看顯然是男人用的。
知道曹家的人走了,她也鬆了口氣,還羞紅著臉問:「娘,現在就準備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傻丫頭,離你大哥進京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這些時間夠你繡幾件東西的?咱們要進京,總得要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才成。」
薛氏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女兒,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高貴端莊,即使在京城的閨女圈,也不會籍籍無名的。
左淑慧點點頭,眼中浮現出嚮往之色,「娘,咱們這麼設計曹家,被他們發現了怎麼辦?」
薛氏打量著荷包上那只活靈活現的雄鷹,安慰道:「只要你能順利嫁進鎮國公府,他們巴結左家還來不及呢,哪敢對我們怎樣?」
左淑慧嗤嗤地笑了起來,可就不是這個理麼?然後心安理得地繼續低頭穿針引線。
時間很快就跳過了臘八,各家各戶都開始忙著過年,曹家在年前三天將左淑媛抬走了,兩家各辦了一場小局面的酒宴,就算暫時完成了交易。
左淑媛出門的時候,蘇姨娘哭的呼天喊地,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人要給人做妾,看樣子還恨不得婆家喜歡,心裡就跟插了針似的疼。
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當初夫人說出這個計策來的時候她是同意了的,當然,也沒有她反對的餘地,現在就算想後悔也遲了。
左邵卿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面,對於這種算計來的婚姻,他實在看不過眼,當天曹宗冠也沒有出現,來接的人只是曹府的一個管事。
自此,兩家曾經的友好關係算是徹底破裂了。
左邵卿讓羅小六一直關注著曹家那邊的動靜,很快就聽到不少小道消息,例如,曹宗冠一直沒有進過左淑媛的房門,例如,曹宗冠曾經派人私下給左淑慧送了一封信。
信上說什麼沒人知道,但左邵卿特意觀察過,左淑慧收到信的那天整個人無精打采,眼眶紅腫。
看得出來,左淑慧之前對曹宗冠是有點心思的,否則也不會同意這門親,只是被鎮國公府這樣高不可攀的門第迷花了眼而已。
不過,無論她心裡有沒有曹宗冠,總歸是選擇了一條與他完全背道而馳的道路,而這條路上,是風調雨順還是荊棘叢生就不得而知了。
左邵卿心裡樂呵呵地想:只要有他在一天,這左淑慧就別想嫁個好人家了。
曹府中,曹夫人看著第三次被丫鬟端出來的飯菜,狠狠打翻了手邊的茶杯,沖另一邊的富態男子說:「老爺,這口氣咱們就這麼嚥下了?」
曹代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說:「急什麼?君子報仇等上十年也不晚,現在情況不明,就由著左家先了幾天吧。」
「那萬一……那大姑娘真攀上了鎮國公府?……」他曹家還敢動他們一根寒毛麼?
「嗤,這話你也信?」曹代騰將廳裡的下人都喝退,才對自己的妻子說:「你也不想想那位爺的身份地位,那府上能是左家高攀的起的?不過陸公爺確實在左家住了幾天,咱們也弄不明白他們是什麼關係,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
曹夫人一臉忿恨,「那位爺怎麼就看上他們家了?一家子的陰損小人,我算是看透他們了。」
「好了,夫人別氣,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發生了此事,兩家真結了親,將來鬧出事情來吃的虧更大。」
曹夫人不滿地反駁:「現在吃的虧就夠大了!你聽聽外頭都是怎麼說咱們宗冠的?不少人還往他身上潑髒水,這些日子他連房門都沒出一步。」
說到兒子,曹老爺也火了,拍著桌子吼道:「哼!你去告訴他,若他只有這點出息,趁早滾出曹家!咱們家沒有如此沒用的子孫!」
曹夫人咬著嘴唇,眼眶也紅了,她起身衝進兒子的房裡,看著兒子短短幾日就瘦了一圈,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你十幾年的書都讀進狗肚子裡去了?被人算計也就罷了,權當咱們沒這個心理防備,活該被小人暗算,可你非但不長進,還把自己弄成這副鬱鬱不得志的模樣,你讓曹家情何以堪?」
「娘……」曹宗冠神色複雜地看向她,他失落,他憤恨,他絕望,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被人算計了一回,也是因為曾經美好的婚姻期待化成了泡影,那個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子永遠不屬於他了。
「你如果想一直這麼下去,往後的事情就別想為娘會管你,你爹說了,曹家不需要這種懦弱無能的子孫!」
曹宗冠渾身一震,臉色逐漸變紅,他深深吸了口氣,「娘,我知道了。」
就在曹夫人心裡的石頭落下來的時候,就聽到她兒子說:「娘,明年的春闈兒子打算去試試。」他已經打聽到左府有會試的資格了,想必就是因為這樣,左家才會出爾反爾,甚至不顧兩家多年的交情,算計與他。
他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曹夫人的聲音頓時降了八度,擔憂地問:「陳先生不是讓你再心無旁騖地讀三年麼?」
「娘,就算兒子這次不中,再讀三年繼續考就是了。」
「那怎麼一樣?」曹夫人不贊同地看著他,「陳先生可說了,下次恩科你有九成的希望進前三甲,若是現在就貿貿然地科考,成績定然不如人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兒子只是不想被左家比下去罷了。」就算為了這個原因,他也會盡一百二十分的努力的。
曹夫人知道他心意已決,而且這樣有衝勁的兒子總比鬱鬱寡歡的強,於是點頭答應了,然後出去替他給曹老爺做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