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馳在聽見手機裡的聲音從待接變成佔線的時候,就忍不住猜測自己是不是打斷了戚琰的好事。等他再回頭看一眼屋子裡的兩個人, 更覺得自己頭頂發光, 完全就是個閃亮的電燈泡,一時間不由越發想念起雲皓來。
房間裡的正是簡弘深和喬納森, 喬納森正苦盡甘來地躺在床上,享受著病人待遇, 被簡弘深照顧著。簡弘深雖然神色還是有點彆扭,但卻並不排斥喬納森,擔心的情緒佔了上風。兩人算是順利和好了。
聽從了舒梓沐的建議, 喬納森在許馳家門外呆了一宿。他差不多二十多個小時都沒有休息, 即便靠著牆坐著地板的感覺又冷又硬,喬納森還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下盹。為了用好苦肉計, 他還特意脫了外套,於是迷迷糊糊地一覺醒來的時候,很快就感覺到鼻子有些堵了。至於昏昏沉沉的大腦, 因為他睡眠不足一直難受著, 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不是因為感冒了。
時間不過才過去一個小時,喬納森感覺到自己已經有了生病的徵兆, 便把外套穿上了, 以免被簡弘深發現他是故意用的苦肉計。不過一件薄外套並不能抵擋住仲春夜間的寒意, 等到晨光熹微的時候,他的鼻塞和頭暈還是不可避免的嚴重起來。
喬納森本想著等朝陽完全出現, 再拿出真誠的姿態去敲門解釋。然而人生中的意外總是很多, 在天色剛亮的時候, 樓道的保潔人員就辛勤地開始了工作。而在看到姿態狼狽地坐在許馳家門口的喬納森時,保潔大叔立刻面露懷疑。
哪怕喬納森一身昂貴打扮,還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並沒有小偷流氓的猥瑣氣質,保潔大叔還是很不客氣地質問了他幾句。在喬納森自我辯解了一番,表示自己真的認識房主只是不想打擾人所以要等過一會兒再敲門之後,大叔並沒有降低懷疑,反而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他,讓喬納森感覺自己好像被當成了神經病。
大叔雖然覺得喬納森或許有毛病,但還是沒有直接把他趕走,而是建議他去醫務室看看,或者去樓下保安室等。然而喬納森要用苦肉計,自然不能在這點問題上偷工減料,因此自然是拒絕了。
他這一拒絕,頓時讓大叔越發懷疑起來,覺得喬納森雖然看起來人模狗樣,但說不定就是有特殊癖好,喜歡沒事撬人家鎖什麼的,要不然為什麼一定要呆在這兒,都凍得瑟瑟發抖了還不挪窩。他聽說有些人有偷竊癖,雖然不缺錢,但是就是喜歡偷東西。這人沒準就是這樣。不然真要認識房主,直接打個電話進門就是了,就算不想打擾人,那也沒理由就傻站在門外等著,附近隨便找個便利店什麼的,哪兒不能呆啊。
大叔認定了喬納森有問題,表面同意了他繼續在這裡守著,實際卻是轉頭就叫來了保安。喬納森是半夜來的,本就被值班的保安注意了一下,但他是用戚琰告訴他的密碼進的樓,看起來又是個有錢人,於是保安沒太懷疑。這裡每層樓只有一戶,監控的範圍只照到樓層的入口,保安也沒想到喬納森竟然是在門外呆了一晚上,得知情況的時候不由也起了疑心。
雖然保安覺得喬納森就這麼在門外面呆大半夜不像是不法分子會做的事,比較像是腦子方面出了問題,但出於職業道德,他還是強硬地要求喬納森立刻離開,畢竟萬一住戶被嚇到也不好。
前面的步驟都進行得好好的,眼看就快到關鍵時刻了,計畫卻突然被打亂,喬納森感覺十分無奈,感冒中的腦子讓他沒辦法清晰有條理地和起了懷疑的保安溝通,然而又堅持不應對方的要求離開。雖然他完全可以打個電話給簡弘深,消除掉保安的懷疑,但喬納森越發不清明的腦子裡卻始終有著一個最執著的念頭——
要讓這場已經缺少各種精心佈置和浪漫設計的求婚達到最好的效果,對有可能影響這點的行為都要堅決避免。
因此喬納森堅持不肯聯繫簡弘深或者許馳,又不應保安的要求離開,保安只能選擇動手了。然而喬納森雖然處於又疲倦無力又感冒頭暈的狀態,憑著身體記憶慣用的技巧,對上顯得比他粗壯不少的保安卻仍舊不落下風,反把人給制服了。一旁的保潔大叔嚇了一大跳,當即舉著拖把要上來幫忙,卻被保安阻止下來,讓他先趕快去叫其他人過來。這情景一時間還頗有點正義隊伍悲壯對抗反派的感覺。
好在鬧劇沒繼續太久,他們打鬥間撞了幾下房門,雖然聲音並不算太大,但還是被失眠的簡弘深注意到了。簡弘深和許馳是淩晨三點多才睡下的,許馳是真的睡熟了,簡弘深卻只在身體的疲憊下眯了一會兒,沒多久就驚醒了。注意到門外有些奇怪的動靜,簡弘深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了起來,決定去看一眼。
不得不說簡弘深來得很及時,在他透過貓眼看向門外的時候,保安的增援已經到了,正準備給頑強反抗的喬納森用上電擊棒。
簡弘深看到喬納森的時候意外又訝異,有些驚喜,但又帶著一些不安與憂慮,可謂是五味陳雜。他第一反應下握住了門把手想要開門,下一刻卻又猶豫了。
不過等他再度看清門外的狀況時,原本複雜的心思頓時全都被拋到了腦後,他慌忙打開門,伸手去拉喬納森,同時對穿著制服的保安們喊道:「等等!」
眾人的動作都停住了,喬納森看到簡弘深,頓時眼睛一亮,他欣喜地喊了對方一聲,定定地望著他,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
簡弘深對目前的狀況十分緊張,暫時沒去注意喬納森,只把人擋在身後,對如臨大敵的保安們問道:「請問這是出了什麼事?」
保安們見簡弘深一副護著喬納森的樣子,頓時愣住了,面面相覷之後最先來的保安狐疑道:「這位先生在您門口呆了一晚上,我們讓他聯繫戶主他不肯,建議他去保安室等他也不願意。這位先生還動了手,所以我們把他當成了不法分子。」
簡弘深聞言一愣,「呆了一晚上?」
「是的,他是淩晨一點時來的,到了這層之後一直呆到了現在。是保潔人員清潔時才發現的,我們讓他敲門或者先去其他地方等,他都不願意。」保安說著覺得看起來這是一場誤會,為免他們的盡責反而變成壞事,想了想補充道:「這位先生看起來感冒了,我們也是擔心他出事,建議他最好去暖和的地方等,只是他堅持不願意離開。如果您確實認識這位先生,那我們就放心了。」
簡弘深聽了保安的話越發詫異,忍不住去看喬納森,果然見他形容憔悴,呼吸也有些粗糲,一時間心中思緒翻滾。不過他還是先對保安解釋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壞人,你們放心吧。」
保安們心中不滿喬納森沒事亂來,弄出這麼一出麻煩了,表面上卻不得不反而給他賠禮道歉,以免業主追究他們有可能對朋友造成人身傷害的事。好在簡弘深並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反而代喬納森給他們道了歉,接著把人扶進了屋子裡。
雖然沒能讓簡弘深看到他形容落寞地呆在門口的樣子,但看到簡弘深之後,喬納森也沒心思去懊惱了,只一心想著要怎麼向簡弘深解釋還有求婚,好讓對方更加滿意。只是他越發昏沉起來的腦子已經沒了組織起花團錦簇的語言的能力,甚至連之前想過許多遍的臺詞都忘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最關鍵最直白的幾句,被他用激動又急切的語氣說出來。
「聯姻的事我一開始就拒絕了,我父親也接受了,沒有堅持讓我跟那個貝麗爾結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瞞著你的,只是覺得就是一件已經解決了的小事,沒有什麼必要說出來讓你不開心。」喬納森緊緊抓著簡弘深的手,一點也不願意鬆開,眼神炯炯地看著他,「我這幾天有點忙,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錯,但是我真的跟那個貝麗爾不熟,只是一群人一起吃了一頓飯而已,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絕對不會跟她結婚的。相信我,我不會隨便跟其他人結婚的,就算我父親要求也不會。我們家我母親說的話才算數,我母親是同意我們在一起的,所以你放心,除了你之外,不會有別人。那個貝麗爾說的都是假的,怪我沒注意到她,讓她有機會去騙你。害你生氣了,對不起。」
喬納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還有點氣虛,感冒的症狀十分明顯,簡弘深感覺到他的手完全是冰涼的,想到對方就這麼在門外呆了幾個小時,不敲門又不願意走,之前看到他的那一瞬產生的複雜情感頓時越發濃重起來。不過雖然這些感覺好壞摻雜,複雜得他幾乎分辨不清楚,但驚喜的狀態到底還是佔了上風。
原本許久沒有接到喬納森的電話,簡弘深的心情已經越來越失望低落了,然而發現他就在自己門外的時候,原本跌入穀底的心情頓時迎來了巨大的反彈。意識到對方並沒有靠電話解決,而是直接跨越漫長的距離親自追來,簡弘深剎那間感覺到了被重視的幸福感,雖然之後上湧的理智讓他不敢完全相信這樣美好的設想,但毋庸置疑,這份難得的幸福感還是在那裡。只要不是得到了明確的否認,就無法被摧毀。
因為喬納森出的意外狀況,簡弘深都沒時間去思考沉澱自己的情緒到底應該是怎樣,在解決和保安之間的誤會之後,喬納森的病情又佔據了他的思緒。對方帶著血絲的眼睛、明顯的黑眼圈、有些發皺的衣服,還有不正常的呼吸和聲音,讓他忍不住擔憂的同時,對那份帶來幸福感的猜測的驚喜和期待,也不受控制地更多了一點。
他期望這份猜測得到對方的肯定,又害怕對方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喬納森並沒有等他猶豫要不要做出詢問就主動證實了他的猜測,甚至給出的答案比他想像中的更動聽。即便對方的話有些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即便他還是忍不住擔心這是不是只是過口不過心的甜言蜜語,但看著喬納森的樣子,想到對方是短短時間裡遠渡重洋而來,簡弘深覺得自己的懷疑很可能是在褻瀆了對方的心意。
喬納森緊抓著他的手冰涼卻又帶著汗,真實地印證了對方緊張又急切的神情,簡弘深不由覺得,哪怕就算有那麼微乎其微的可能,這些也只是對方慣用的哄人手段,他也並不忍心再做懷疑。
他願意放任自己的感情一次,給自己,也給對方一個機會。
簡弘深張了張嘴,正想說一句「我相信你」,卻不想下一刻喬納森的舉動更出乎他的意料。
「其實我本來打算最近就安排你和我母親見面的,不過這幾天比較忙,所以沒安排好。之前一直瞞著你,大概讓你擔心了,其實這幾天我是在準備求婚的事。」
簡弘深聞言一時間震驚得腦子裡都有些空白,卻見喬納森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緊接著就撐著有些無力的身體,動作極快地單膝跪了下去。這樣突然的動作讓他有些暈,但他閉眼緩和了片刻後,就立刻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戒指,舉起戒指急切又不失鄭重地問道:「弘深,我想要你成為我的伴侶,可以嗎?」
簡弘深這回是真的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喬納森此行的目的不止是解決之前的誤會,竟然還多了求婚這樣重大的事。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僅是求婚的時間地點,包括喬納森向他求婚這件事本身,都讓簡弘深難以置信。
然而事實就在他眼前,即便他之前甚至都沒有奢望過這樣的場景,此時也不得不確認,這件事真真正正地發生,喬納森在向他求婚,在向他請求一個真正的互許終生的承諾。
簡弘深感覺到那份被重視的幸福感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在心房裡無限擴大,把原來那些憂慮懷疑統統排擠得沒有了立足之地,而這樣的情緒比之前的種種都更給予他的心臟活力,讓它急促而有力地跳動,把帶著甜味的血液擴散到全身。
簡弘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暈陶陶起來,雖然喬納森現在一點也不光鮮,英俊的外表也因為身體無法掩蓋的疲憊和難受大打折扣,但在簡弘深的世界裡,對方滿身風塵的樣子卻格外閃亮,因為感冒而顯得沙啞的嗓音也比以往都要動聽。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腦子裡嘈雜卻帶著喜意的念頭彷彿沖上了雲霄,身體卻一時間做不出什麼反應來,只是怔怔地望著喬納森。
喬納森雖然說得乾脆,但有些昏沉的腦子裡卻仍不缺忐忑。這樣簡陋粗糙的求婚本身他並不滿意,只是事急從權,現在別無他法。求婚之語脫口而出之後,他的心跳比簡弘深更為急速,急促的鼓點昭示著他如同上戰場一樣的緊張心情。見簡弘深沒反應,喬納森只覺得度日如年。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再加上單膝跪地的姿勢,被流感病毒侵襲的身體有些不堪重負,喬納森感覺眼前一陣模糊。
身體在拉響警報,喬納森感覺到這一點,幾乎是順應直覺地抓住了簡弘深的手,不等對方反應,就直接把戒指套到了他的無名指手上,然後眼前一黑,滿意地暈了過去。
簡弘深這短短一段時間的情緒幾番突然轉折、大起大落,以他的性格本來哪一件都是要獨自消化好一會兒的,只是喬納森卻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衝擊一個接一個,讓他完全沒辦法停下來思考。
見喬納森竟然暈了過去,簡弘深頓時沒心思去想喬納森強行求婚成功的行為,慌忙把人扶住,去查看他的狀況。
喬納森的苦肉計半點沒有偷工減料,不僅感冒了,這時候還有些發燒。簡弘深把他半扶半抱地弄到沙發上,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感覺到一陣熾熱的溫度,連忙用濕毛巾給他降溫,又去找溫度計給他測體溫,再找降燒藥和感冒藥。
許馳的家喬納森還算熟悉,但這些收在櫃子裡的小東西簡弘深也不知道在哪兒,他翻找了一下客廳和廚房的櫥櫃,沒有找到之後,不得不敲門叫醒了許馳。
因為睡得太晚,許馳這一覺睡得很熟,再加上房子的隔音不錯,因此他並沒有被吵醒,雖然迷糊中感覺到了一點打擾,但翻個身立刻就又睡熟了。
被敲門聲徹底吵醒時,因為沒有睡飽,許馳的頭還有些疼。等他有些茫然地回答了簡弘深醫藥箱在哪兒的問題之後,再看見客廳裡的喬納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
許馳最後頂著頭疼從簡弘深那裡瞭解清楚了狀況,相比起顯得十分心疼的簡弘深,他更加敏銳地意識到了喬納森是在用苦肉計的可能性。不過看到簡弘深手上的戒指,以及他雖然還擔憂著喬納森,但卻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的精神狀態,許馳還是沒去當惡人,把對喬納森的不滿也減下來。
知道求婚,不是把簡弘深當那種玩玩就算的情人就好。
喬納森昏迷了片刻,沒多久就醒了過來,醒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找簡弘深,在看到對方就坐在自己身邊後,他的視線立刻又移到對方的左手上。
記憶裡他把戒指給對方戴上了,不知道會不會是他想像出來的,又或者簡弘深可能並不願意接受,在他強行戴上之後又摘掉了。
喬納森心情忐忑地望過去,並不費力地看到了一個閃亮的圓環,頓時驚喜異常。
雖然簡弘深沒給他答覆,是他強行戴上的戒指,但既然對方並沒有摘下來,應該就是接受了他的求婚吧?
簡弘深確實是這個意思。看到喬納森看到他之後明顯帶著安心和喜色的模樣,他已經融化許多的心越發動容起來。
在費了一番力氣把喬納森安頓好之後,簡弘深終於有了一點空間可以思考發生的事,短短時間裡他想了許多,想到他們之間意外而荒誕的開始,之後甜蜜卻如同海市蜃樓的相處,還有性格和身份的巨大差異。回憶這些的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又產生了之前有過的憂慮,但在他一眼看到無名指上耀眼的戒指的時候,這些都在一瞬間崩塌瓦解,只留下些許灰塵。而等他看到病中的喬納森,想到剛才幾十分鐘裡發生的種種,那些殘留的灰塵也被清掃了出去,一切煥然一新。
他第一次認清到了喬納森的心意,而這樣珍貴的心意,他哪裡捨得拒絕。
簡弘深性格內斂,情緒都不怎麼表現出來,如今被喬納森感動,卻也不好意思主動和他親近。雖然心裡高興,表面上卻反而對喬納森熱切的目光有些彆扭起來,平整語氣,不去提求婚的事,只說對方的病情。
「你快燒到三十九度了,不知道喉嚨有沒有發炎。燒得有點嚴重,要是吃藥幾個小時還沒降溫就得去看醫生了……」
喬納森卻並不被他帶偏,儘管喉嚨痛得很明顯,仍舊定定地看著他,不顧疼痛開口追問道:「你接受我的求婚了,對嗎?」
「……嗯,對,我答應了。」簡弘深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喬納森熱切期盼的眼神下還是給了他想聽到的答案。
喬納森聞言眼神一瞬間灼熱起來,幾乎要把簡弘深看得融化。他似乎興奮過了頭,差點還想蹦起來跑幾圈,不過好歹被簡弘深按了回去,語氣嚴厲地表示病號就要好好休息。
喬納森現在只感覺渾身輕鬆,感冒發燒的頭暈都被他美化成了飄飄欲仙的快感,而簡弘深的話聽在他耳朵裡更是甜蜜動聽,一字一句都好像天上仙樂。
他聽話地按照對方的要求吃藥喝水,只是眼睛興奮地跟著對方轉來轉去。簡弘深被他看得莫名有些難為情,但還是按捺著躲開的衝動,盡心地照顧他。
一個小時前還誤會很深的兩個人,這時候儼然已經成了一對狗糧批發商。
由此可見,舒梓沐給喬納森出的主意不得不說確實挺有用的,雖然執行過程中其實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但結果還是很好的。
就是首當其衝的狗糧食用者許馳有點心塞,他想到喬納森知道到他家來找簡弘深肯定是提前打探了消息,而能給他消息的人,除了戚琰不作他想,因此打了個電話過去,求證之餘也彙報一下進展。結果卻不想電話沒打通,似乎還變相又被塞了一把狗糧。
許馳惆悵地嘆了口氣,眼看著兩個發小一個早就結婚,一個也被求婚了,唯獨他,考慮到雲皓的職業性質,不知道還得維持多長時間的地下情。
許馳糾結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心情。他和雲皓的感情很好,地下情也就是稍微辛苦一點而已,為對方的事業做一點犧牲並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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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夢幾乎是一輩子,舒梓沐和戚琰花了許久才依靠彼此的陪伴從中脫離出來。等到戚琰把電話給許馳回撥回去,立刻得到了對方的吐槽:「一大早的這麼傷身不好。」
戚琰沉默了一下,無視他的調侃,問道:「喬納森在那邊?」
「對,已經完美通關啦。」許馳說著問道,「是你讓喬納森過來的?」
「他來京市先找了我。」戚琰把情況簡單跟許馳說了一下。許馳聽完忍不住讚嘆了一句,「嫂子很有辦法啊,我看現在他們倆的問題確實解決得差不多了。」
「嗯,你說的沒錯。」戚琰與有榮焉地應了一聲,接著說他們等會兒就過去。
兩人很快去了許馳家,看看情況順便探病,幾人把舒梓沐建議喬納森用苦肉計的部分截取下來,其他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簡弘深。
簡弘深現在已經對他和喬納森的關係沒有之前那麼憂慮了,現在聽說了喬納森之前擔心忐忑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求婚的事,倒是越發心安起來。
喬納森這一次倒是因禍得福,順利解決了問題求婚成功,還因為一場不大的病得到了簡弘深的悉心照顧,一時間美得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戚琰和許馳對他那樣子都有些看不過眼,尤其是戚琰,想到自己都沒求婚成功過,越發被刺激得有了給舒梓沐補上一次求婚的念頭。
不過在此之前,戚琰對於夢裡的事還有些不能釋懷,首先他還得處理一下讓他最為耿耿於懷的薛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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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琰和舒梓沐已經很久都沒有關注過薛家了,自從薛家宣告破產,薛勵入獄,薛琳薛宇又接連出事後,就完全沒再得到他們的消息。現在戚琰又重新讓人調查了一番薛家人的現狀,發現薛家的情況意外的有了一點變化,薛勵的那個情婦生了個兒子,然後把兒子扔到了姚玥家門口。
薛勵入獄,姚玥拿著僅剩的一點財產照顧一雙病情始終沒有好轉的兒女。薛宇癱瘓後對自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情況始終難以接受,甚至嘗試過自殺,雖然被救回來了,但身體也更差了,幾乎就是在苟延殘喘。而薛琳精神混亂,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幾乎不與外界溝通。姚玥心力交瘁,短短時間老了不止十歲,再也看不出曾經驕矜華貴的貴婦模樣。
薛勵在外有情婦這件事,還是薛氏破產財產清算時曝出來的,薛勵給情婦置辦的產業都被追討了回來,姚玥知道薛勵有情婦雖然憤怒,但卻因為兩個孩子的情況也無力再去計較了。要是換成之前,她肯定要跟薛勵大吵大鬧一番,再把那個恬不知恥的小三教訓一頓,然而現在,她連那個小三的面也懶得見了,只是在探望薛勵時語氣冷淡地諷刺了幾句。
雖說她和薛勵有著近二十年的相處和感情,然而正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又或者該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薛家遭逢大難,一夕之間從一方豪門成了窮困百姓,兩人的關係自然是生出了許多裂痕。雖說破產和走私兩件事薛勵都有受騙的因素,但到底跟他本身也脫不開干係,薛勵如今入獄,不再是薛家的主心骨,薛琳薛宇又接連出事,姚玥也沒力氣再關心他,不知不覺間反而是埋怨越積越多。
知道薛勵竟然在外面養情婦,還給了情婦不少東西,姚玥更是對他再不做指望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情婦竟然懷了孕,還在生下孩子之後把人丟在了她家門口,說這是薛家的種,合該薛家人來養。
姚玥怎麼可能給薛勵養私生子。她的孩子只能在醫院住著,沒有未來可言,薛勵卻新得了個健康的兒子。姚玥看著白白嫩嫩的嬰兒只覺得刺眼,幾乎恨不得把這個小東西給掐死。只是姚玥不敢親自動手,尤其她為了薛琳薛宇,除了科學治療,求神告佛的東西也都試過,雖然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作用,但姚玥也不敢讓自己沾上親手殺人的孽。於是她只把孩子又扔了出去。
她甚至不願意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而是丟在了荒郊野外,看他有沒有命活下去。
之後她還特意告訴了薛勵這件事,薛勵得知薛宇癱瘓後自己又有了一個兒子,頓時喜出望外,結果接著卻聽到姚玥說那孩子被她給送走了,憤怒之下忍不住大罵姚玥歹毒。被姚玥針鋒相對地諷刺回來之後,薛勵竟然想起了舒梓沐來。
也是這個時候,薛勵才終於強烈地後悔起來,舒梓沐也是他的兒子,長相好,能力也很不錯,而舒晴性格溫婉賢慧,比起姚玥好得多。以舒晴的性格,即使是對他的私生子,也會有一些憐憫和包容。或許他當初不應該離開舒晴北上,更不應該就此一去不回……
姚玥和薛勵間積累出的隔閡和厭憎戚琰並不知道,他只是查清楚了這幾人的現狀,薛勵在監獄,刑期是十年,日子和以前是天差地別,但比起最辛苦的底層人民卻也並不差太多。戚琰想起夢裡那個時空的薛梓沐的遭遇,覺得這樣還是有些便宜他了,於是一句話交代下去,讓薛勵在監獄的日子過得更「豐富」了一些。
至於薛琳薛宇,雖然他們也把薛梓沐害得不輕,但如今的狀況差不多已經算是以牙還牙了。雖說這其實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但對於兩個生活不能自理、精神不正常的人,戚琰也並不想趕盡殺絕,髒了自己的手。反正他們的現在的狀態,活著也是一種折磨,戚琰沒必要再做什麼。
而姚玥現在的心理和身體狀態也很不好,感覺要不了多久就會油盡燈枯。只是想到夢裡他查到對方安排人強迫薛梓沐頂罪的行徑,以及害薛梓沐因此傷了身體丟了性命的結果,即便姚玥再慘,戚琰也沒法讓自己放過對方。
戚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姚玥感受了一番被人毒打又被栽贓陷害的滋味。當然,程度比薛梓沐當初遭受的輕許多,至少姚玥完全沒有性命之憂,僅僅只是輕傷而已。不過現在對她來說,活著同樣是痛苦的一件事。戚琰並不會做違背他根本原則的事,知道對方以後肯定過得不好,這樣出口氣也足夠了。
至於那個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雖然被姚玥扔在了來往行人很少的地方,但他還是幸運地保住了性命,被人撿到送去了孤兒院。健康又年紀小的孤兒一般是會被人收養的,雖然現在解決不孕不育的技術很發達,同性結婚也可以有雙方血脈的孩子,但這種技術價格還是比較昂貴的,因此也不乏一些家庭收養孤兒。當然只限於身體健康的孩子,先天存在殘缺疾病的,還是容易成為遺棄的對象。
那個嬰兒被送到孤兒院之後,沒多久就被人收養了。收養的家庭條件普通,不可能有薛家破產的富裕生活,但足以撫養他成人。
戚琰也並不打算針對一個無辜的嬰兒,只希望對方在新家庭有新的生活,以後不要再跟薛家那些人扯上任何關係。
徹底處理完了薛家,戚琰又把在夢裡得到的關於未來的資訊理清楚,條理清晰地把可以利用、可以優化的事情安排下去,接著就偷偷摸摸地準備起來。
這一準備就準備了幾個月。期間舒梓沐畢了業,寫完了「超能事務所」第二部的劇本;喬納森和簡弘深見了家長訂了婚;雲皓拍完了一部戲還拿了個獎。
直到戚琰和舒梓沐的第二個結婚紀念日,戚琰準備許久的求婚,終於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