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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表里不一 18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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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淅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8-16 15:34:32 来源: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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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移,鎏金戏台之上的光影越发浓烈,将台面逐渐渲染成了琥珀色,赵雪梨踩着满地碎花剪影回到老夫人身侧坐下时,已经临近午时。

台上那出花神贺春的戏接近尾声,扮演着十二神的伶人依次退场,末尾那位桃花神转入幕后之际,又有位身着月白色罗裙,手持一把绘着墨竹素扇,唱着“春日暖,百花鲜,蝶舞蜂飞绕花田”的伶人莲步款款登了场。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淡淡瞥了雪梨一眼,“你觉着如何?”

赵雪梨明白她的暗意,芙蓉面上晕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红,垂下头,小声道:“姈姈都听老夫人的。”

其实她心中是有几分发凉沉闷的。

若在这之前,她定当喜不自胜,满心憧憬,可现下,她想到方才撞见的那个唤作宋晏辞的青年,这应当便是自己稍后寻机落水会救她的人了。

不论是否做戏,她都要在盛京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了,甚至可能等不到春分放榜。

雪梨心中愧对江翊之,她捏住手腕上那道半月玉坠子,怜惜地摩挲数下,又抬头遥看了眼江夫人,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摒弃杂念。

她失神地看了会儿戏,东侧那边忽然传来不少热闹响动,西侧的夫人小姐们都不免好奇,随即差人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二皇子和京兆尹来了。

赵雪梨听见了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裴霁云有没有来,要是他也来了,今晚计划怕是无法顺利进行。

她正思索着,西侧这边走进数个贵人,为首的是个容颜昳丽的夫人,她着了一袭孔雀罗裁就的八破裙,裙摆金线绣着宝相花纹,臂间披帛是由上等雪青色丝绸制成,用银线勾勒着繁复的缠枝莲图案,但衣裙仅仅是她容颜气度之下的点缀。

这位夫人肌肤细腻,容貌大气,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透着不怒自威的贵气。

二皇子妃原是端坐在主位,见到来人,便搁下茶盏,笑着迎上去,“关夫人,快快上座。”

关夫人俯身请安,二皇子妃抬起她的手,目光又瞥向关夫人身后端庄秀丽的女子,叹道:“数月未见,静姝越发漂亮庄重了。”

关静姝梳着簪花髻,发间九鸾衔珠钗却并未因为她的走动而过多晃动,她脊背挺着,亭亭而立,仪态刻入骨血般雅致端庄,浓浓日光照在她身上,仿若渡上了一层亮眼光晕,只是随意走动几步,同二皇子妃行了个福礼,亦是好看漂亮得不像话。

老夫人道:“这是京兆尹的夫人和嫡长女。”

赵雪梨立时便想到了裴霁云。

原来这便是老夫人给表兄选得正妻,当真也只有这样的气度容貌和出身才可配得上名满天下的裴霁云。

京兆尹关书砚年仅三十五,却已然是圣上亲信之人,掌京畿重地,司治安之责,理民政储事,还监管土木营建、兴修水利、葺缮宫室等。

他既不是太子党,也非二皇子党,而是顽固的中立派,只效忠皇帝。

若是关静姝嫁给了裴霁云,那二皇子便同京兆尹扯上了关系,这是他十分喜闻乐见的,但裴霁云志不联姻巩固势力,纵然他如何迫切希望,也做不出逼迫裴霁云之事。

那边的关夫人没有立马落座,而是领着关静姝来到老夫人跟前见了礼。

老夫人也带着雪梨站起身,抬手拂她,“关夫人何须见外。”

她同二皇子妃一样,这样道了一句后,便将视线投到关静姝身上,笑着夸道:“静姝出落得这般好,这满盛京的男儿怕是都配不上了。”

关静姝雪白小脸微微泛红,“老夫人,您又打趣我。”

二皇子妃在旁边笑道,“老夫人,要说与静姝相配的好男子,不就在你们淮北侯府吗?”

老夫人道:“若是能娶到静姝,是霁云的福分。”

关静姝面上更红。

关夫人见女儿如此,心下如何想众人不得而知,她面上倒是礼尚往来地寒暄:“静姝若能嫁进侯府,才是她的福气。”

赵雪梨忍不住偷看关静姝,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虽然表兄并未同她定过亲,但雪梨还是不免生出些愧意。

即使现下表兄坚持己见,无意娶妻,但他总不会终生不娶,时候到了,还是会娶的,满盛京的名门闺秀中,老夫人最喜欢关静姝,她年岁也并不大,即使再等几年也是等得起的。

表兄到最后,应当还是会娶她的。

雪梨只要一想到自己同裴霁云的那些龌龊,就又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所幸她出身低微,若是旁的夫人不主动提及,老夫人是不会主动将雪梨推出去引荐的。

好一番寒暄后,关夫人才带着关静姝落了座。

戏台之上的曲目换了一首又一首,茶盏之中的茶水添了又添,转眼便到了末时,二皇子妃着人摆出一簇簇名贵花卉,供众人折了簪花。

宴席到了此刻,满园的夫人小姐都有几分疲累,此时簪花,正好打个趣儿,春宴气氛也随意了许多。

赵雪梨亦是像模像样地折了枝海棠戴在头上,见到不少女娘簪了花后乘着花船游湖,心中一动,也频频故作好奇地直往湖水中看。

老夫人见了,不免道:“若是想游湖,便去吧。”

赵雪梨欣喜,连忙告谢。

她站在湖边看了会儿,见小姐们都成群结队搭着小船走了,这才走到一处僻静处,上了船。

船上孔武有力的小厮似是没想到会有人上船,见到雪梨有几分错愕地道:“贵人还是换一艘船游湖罢,这艘小船左侧船舷有些破损,恐会侧翻伤到贵人。”

赵雪梨并不在意,她的目标便是落水,于是道:“不打紧的,你帮我撑到那片金镶玉竹前瞧瞧便好。”

小厮依旧劝说:“贵人万万不可,若是翻了船,奴难辞其咎。”

赵雪梨见他实在为难,不好多说,但若是要落入那边金镶玉竹前的湖水中,不走小船,又得去到男宾那侧。

她想了想,道:“既如此,你帮我再去寻一艘好船可好?我就在此处等着。”

小厮没有多想,应声离去。

赵雪梨见他走远,心下一狠,小心翼翼上了船。

她可从未做过撑船的活计,一时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是手足无措,脑中想起方才见到那些船夫撑船的模样,也照葫芦画瓢拿起木浆,在水中划拉起来。

经过她费劲巴拉地在水中滑动木浆,小船嘎吱嘎吱叫了几声,摇摇摆摆往前走了数米。

赵雪梨心中霎时涌上一股自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天马行空地想到,若是日后逃离了盛京,她也可以像书中那样,扮做男子,在外做个船夫,依靠载人过河赚些碎银养活自己和娘亲。

她费劲地将船划到湖中,出了一身大汗。

因着明湖中引入的是护城河的活水,船出了岸边后,自己就顺着水流往金镶玉竹前飘了,不过雪梨也并非可以就此放任不管,她要时不时划水调动一下方向,不叫小船向另一条岸边偏。

赵雪梨坐在船上,眯着眼享受申时时分柔和的春风。

岸边抽枝发芽的柳条垂落到了水中,泛出一片影影绰绰的倒影,湖面宛如碎金般,呈现出一种波光粼粼的金色,赵雪梨划着船桨,离那处金镶玉竹越发近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8落水(第2/2页)

她抬起眼向上看,果真见到了在湖边作画的宋晏辞。

他似乎也瞧见了她,眸光盯着她的小船靠近。

但此时时机并不如何好,因为那处金镶玉竹前除了宋晏辞,还站着数名男子,雪梨无法把握将自己救起的一定会是宋晏辞,是故远远停住了船。

反正此刻船上只她一人,再也不会有江翊之或是旁人能突然冒出来将她拽回,雪梨安心很多。

她静静坐在小船中,悄悄观察着金镶玉竹前的人影。

这一等,便临近入了夜,明亮硕大的圆月都从西边天际冒出了头,那竹前数人才依次散去,不过令雪梨傻眼的是,宋晏辞似乎无法推辞同伴的邀请,也被拉着离开了。

赵雪梨从船里探出头,盯着宋晏辞远去的挺拔背影眼睛发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

她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宋晏辞竟是再次从假山一侧冒出了头,回到了金镶玉竹前。

雪梨连忙划着小船靠近,临到了竹下那片地方,她再看宋晏辞一眼,见他也正盯着自己呢,随即干脆地扔了木浆,闭着眼,走出甲板,但她还未往水下跳,那小船便突然一声脆响,而后似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被雪梨踩得一个猛子翻了过来。

空中一阵冷风拂过,水面惊起一阵数米之高的波涛,赵雪梨视线陡转,下一刻便落入水中。

二月中旬的湖水在白日里还稍好一些,此刻到了晚上,透着一股冻入骨髓的寒冷,雪梨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是被四面八方,寒凉入骨的湖水吞没之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惊慌起来。

她开始挥动手臂挣扎,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目光一片混乱迷离。

她迟迟没有听见宋晏辞入水的声音。

赵雪梨在水中沉沉浮浮,口中呛入不少湖水,她心里凉得可怕,挣扎着仰起头,往岸上那片竹影前看去,却见宋晏辞静静立在岸上,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面上一片冷漠,哪里有半点忧心和欲要下水救人的样子。

他不近人情的冷淡眸光,淡淡勾起的嘴角像一柄泛着血光的尖刀刺入雪梨心脏,她脊背发寒,在水中挣扎得越发无力,呛着水,流了泪。

赵雪梨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着叫起来,“救....救命....”

明明宋晏辞是娘亲的人,但是为什么要冷眼看她死呢?

赵雪梨一贯愚笨懵懂,不懂人心算计,但是此刻她忽然思绪翻飞,不由自主想到了,他们只在乎娘亲,并不在乎她。

姜依被囚在淮北侯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雪梨。

姜依要费尽心思地让雪梨嫁出去随夫君远离盛京,她再寻机假死,如此便不会引起裴靖安的追寻和怀疑。

但是这样也太过冒险,雪梨出嫁一事充斥着浓浓的不确定性,宋晏辞又如何避开淮北侯府的耳目,不动声色带着人远离盛京而不引起怀疑呢?

这件事本身便很值得疑虑深思。

那有没有更稳妥些的法子?

有。

雪梨彻底死在二皇子府,不仅可叫淮北侯府同二皇子生出嫌隙,姜依也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她因为思念女儿,抑郁成疾过世,更是再合理不过。

或者她都不需要假死脱身了,以着给雪梨点长明灯的名义进入佛寺,了慧大师便可在其中动手脚,直接将姜依带走。

只需要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赵雪梨便好了。

姜依或许会伤心难过,会恨他们,但是过个三年五载,这些都会随着时间沉寂。

又或者,宋晏辞只需推脱雪梨落水位置离岸边太远,他救起人时她已然没了气,姜依许是都恨不了他。

赵雪梨狼狈又乏力地在水中挣扎。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凌乱着青丝宛如水鬼,脸部也因为脱力和呛水惨白不已,但是她仍旧在每一次浮出水面时大呼救命。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牺牲自己送娘亲自由的想法,而是自私地想要活下去,尽管一次又一次沉入湖面,还是会费力地冒出头。

雪梨现在甚至怀疑宋晏辞是故意选了这处地方,故意引了同伴一起,他料定她会有所顾忌,会等到人走了再落水。

如此一来,便到了入夜,湖面昏暗,即使有人在水中呼救,也不会如同白日里那般显眼。

赵雪梨绝望地想,没有会救她。

又一次浮出水面后,她最终彻底脱力,往湖下坠去,河岸之上那些喧闹的声音忽然就变得极远。

*

东侧男客之处,丝竹声中,貌美舞姬穿着舞裙,步履翩跹,柳腰杏眼,金钗摇曳,在花影之下美得如痴如醉,分外赏心悦目。

众人不免纷纷夸赞二皇子府圈养的舞姬不是俗物。

裴谏之位于上座,距离那群貌美动人的舞姬也格外近,他耐着性子坐了片刻,心中莫名烦躁,随后便寻了借口,外出透气。

他自来没规矩惯了,就连二皇子对他也多为包容,裴谏之就这样大摇大摆离了席。

水榭之外,夜风徐徐,他心里那股烦闷不仅没被吹散,反倒越演越烈,在心中烧了起来。

裴谏之冷着脸盯着天上月,竟是又鬼使神差想到了赵雪梨。

这个女人,浅薄,无知,庸俗,除了性子软,长得有几分姿色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但却总能莫名勾起他的怒火,他往往一想到这个人,就静不下来。

裴谏之面无表情地砸了一下白玉护栏,心里郁气宣泄不少,眸光又不受控制地往对岸的西侧飘去。

他看了两眼,又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正要四处走走再散散气。

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也从水榭中走出的青衫身影。

裴谏之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位江书令史家的长子江翊之,寒酸,落魄,又自命清高。

就这样一个人,还敢肖想赵雪梨。

纵使他瞧不上赵雪梨,可好歹是淮北侯府里出来的,裴谏之一想到这穷书生对赵雪梨心思不纯,心里就泛起了冷笑。

要参加二皇子府的客宴,他身上平日里戴着的那些武器现下都没带着,裴谏之视线在四周逡巡一番,阴郁地走到柳树旁,折下一段略粗壮些的柳枝,跟了上去。

江翊之步履匆匆,似有几分急迫,拐过一处假山,便直直向着另一边的白玉栏而去。

他在栏前朝昏暗湖面看了一眼,而后连厚重外衫都没脱,也不顾此处距离湖面多高,就翻过围栏,跳入了湖水中。

裴谏之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他直觉不对,快步往那处走去,一低头,见到令自己几乎呼吸骤停的一幕。

尽管此刻天色昏暗,并不能看清逐渐沉入水面的那位女子面容样貌,但是裴谏之还是透过浮在水面的杏花和那方青色裙裾认出了雪梨。

“该死!”

他面色难看,立马扔了柳枝,纵身越过护栏,像一只迅捷的猎豹般入了水。

站在金镶玉竹前的宋晏辞远远见了,眉心一蹙,也往水下跳,转瞬之间,便浮在水面,游向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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