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是夏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從小丫鬟做起,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大丫鬟,為人本分又踏實,在府中人緣極好。
「姑娘,」蘭芝福了一福,笑了,「老太太乏了,請您先回安華院。」
夏老太太要打發她走?
杜雲蘿上前挽了蘭芝的手,湊過去笑道:「蘭芝姐姐,剛剛二伯父為什麼生氣呀?是不是連祖母也惱了?」
蘭芝笑容不減:「姑娘放心,老太太沒有惱,就是有些疲乏,姑娘隻管回去。老太太還吩咐了,讓奴婢去小廚房裏瞧瞧,看那粽子熟了沒有,熟了就給姑娘送去。」
蘭芝不肯露口風,她能在蓮福苑裡站住腳,最要緊的是嘴巴嚴實,不管來問話的是老爺太太、還是丫鬟娘子,不能說的事體,她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杜雲蘿曉得蘭芝性格,也就做了罷,隻道:「姐姐再幫我多盛一碟紅糖。」
蘭芝撲哧笑了:「姑娘這般愛吃甜,也虧得牙口好呢。」
說笑了兩句,蘭芝先出去了。
杜雲蘿定了定神,她細細琢磨著剛剛杜懷平說的話,怎麼想都應該與安冉縣主有關,只是這都是她的猜測,在有消息之前,做不得準。
夏老太太既然推說乏了不肯見她,杜雲蘿乾脆往回走,指不定半途能遇見錦蕊和錦靈呢。
許媽媽送了杜雲蘿出院子,轉身回了東稍間。
夏老太太斜斜靠在羅漢床上,半闔著眼養神,聽見動靜,也沒有睜眼,道:「雲蘿回去了?」
許嬤嬤在腳踏上坐下,主動替老太太捏著腿:「回老太太,五姑娘回去了。剛還一個勁問奴婢,老太太是真乏了還是生氣了,急得都要掉眼淚嘍。」
夏老太太心情不暢,聽了這話,面色才好看了些:「真是孝順孩子,沒白白疼她。」
杜雲蘿受寵,許嬤嬤也不介意平日裏隨口幫著說幾句好話,況且又能哄得夏老太太高興。
「五姑娘是個好孩子……」許嬤嬤說到這裏頓了頓,悄悄睨了夏老太太一眼,見她面上不現喜怒,斟酌著道,「老太太,二老爺說的事體,一來真假不定,二來,便是真的,五姑娘也是受了無妄之災。」
「哼!」想起杜懷平的話,夏老太太就冒了火氣,「懷平氣急敗壞地回來,難道還能是空穴來風?」
許嬤嬤訕訕笑了笑,想起剛剛杜懷平說的那些事體,她也覺得難堪。
「我曉得,這和雲蘿無關,她自己還半懂不懂的,能惹出什麼閑話來?」夏老太太搖了搖頭,很是無奈,「我也不怪懷平,換作是誰,在外頭聽了那些話,都要生氣了。」
「那位縣主說話做事素來如此……」許嬤嬤說到這裏,也就不往下了。
安冉縣主再怎麼不是,她一個做奴婢的,也不能長短都掛在嘴上,即便是這裏只有她和夏老太太兩個人,許嬤嬤也記著謹慎兩字。
夏老太太說話則直接許多,安冉縣主的名聲,她也是聽聞過的:「我原本以為,世人編排總有誇張的時候,外頭說我們雲蘿不也是那麼幾個詞翻來倒去的?
我從前,還真沒有拿惡意想過她。今日一聽,當真是開了眼界了,哪有姑娘家那般作風的?
饒是心有所屬,也沒有越過長輩,直接去和世子表露心機的道理。」
許嬤嬤苦笑,如今的小姑娘們,果真的膽大到了讓人下巴都掉下裡的地步了,剛才杜懷平說到安冉縣主攔住了穆連瀟時,她都以為自個兒年紀大了,耳朵不中用了。
「其實,奴婢覺得,世子爺應對得也是得體,只是沒料到……」許嬤嬤還是站在穆連瀟的立場說了兩句。
「他推說人生大事當依長輩,也是情理之中的。畢竟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他冷冰冰地拒了,回頭老公爺該不高興了。」夏老太太嘆息道,「可他和雲蘿正議親……哎!雲蘿不知道,世子大抵也是不知道的,這婚事,原本就是長輩們說定了才算。」
「正是這個理。」許嬤嬤頷首。
兩家議親,穆連瀟毫不知情,他如此回答是很得體的,可落在了知情的安冉縣主耳朵裡,就全成了拒絕和推託,當即氣得不行,對著穆連瀟說杜雲蘿是非。
動靜大了,難免叫其他人聽去,你一言我一語的,安冉縣主招惹了閑話,杜雲蘿也跟著遭殃。
到最後傳到了杜懷平耳朵裡。
偏偏杜雲蘿議親的事情,苗氏壓根沒與杜懷平提過,杜懷平一時之間懵了,以為是杜雲蘿行為不端才會與穆連瀟牽扯在一起,這才氣勢洶洶地趕回來。
可惜,夏老太太坐鎮,別說是訓斥杜雲蘿幾句,他自個兒反倒是吃了一頓排頭,又曉得是自個兒弄擰了,只能憋著氣走了。
「我曉得懷平著急,雲瑛要及笄又要議親,要是雲蘿惹了閑話,對雲瑛也不是好事,他這個當爹的,怎麼會坐得穩?」夏老太太說到這裏頓了頓,良久,眸子倏然一緊,哼道,「這家中,人人都為了底下這一個個有出息有前程費心費力,偏就是有人拎不清,自以為是惹出這麼多風言風語來!老婆子是不管事兒了,但還沒瞎了眼看不到這些搗鬼的!」
許嬤嬤背後一涼,縮了縮脖子,可又怕夏老太太氣壞了身子,勸道:「老太太,不一定是……」
「你不用幫著開脫!」夏老太太半坐起身子來,等許嬤嬤在她背後塞好了引枕,才道,「議親的事情,八字才有一撇呢,誰也沒有往外說過,怎麼就傳到安冉縣主耳朵裡了?去了景國公府上的就懷恩媳婦和雲諾。
懷恩媳婦知道輕重,便是曉得些情況,這等事體也不會與她姐姐說,只有雲諾。
好一個雲諾,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偷聽了去,又趁著去觀禮的時候說三道四!我平日裏隻當她們姐妹和睦,她倒是好,背後鬧出這麼一齣戲來!」
許嬤嬤暗暗嘆息,她這是想勸也不知道如何勸了,畢竟,連她也認為,這事與杜雲諾脫不了乾係。
左右一琢磨,許嬤嬤乾脆換了個角度:「老太太,奴婢思忖著,這事兒已經成這樣了,外頭那些風言風語的,再傳下去,世子與我們五姑娘都遭殃。還是要早些請石夫人過來,聽一聽定遠侯府的意思。」
這話說到了夏老太太的心坎裡:「外頭傳成那樣,石夫人也一定會聽說,我估摸著,明日就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