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孩子,極有可能是帶著孩子一起胡鬧。
嚷嚷著「鐵口直斷」那稚嫩的聲音我可太熟悉了,睡覺時聽到都能立刻翻身爬起來。
我忙走過去,繞過圍觀的大爺大娘,看到於歸坐在石凳前,腳上穿著一雙精細繡花還綴著珍珠的小布鞋。
她坐在石凳上腳不沾地,晃悠著小腳,甜甜糯糯的說道:「奶奶我看相可準了~~我幫您看看嘛~~」
這小傢夥,說話都說不清楚,還想幫人看相?!
幽南坐在於歸旁邊,一臉淡漠高冷的模樣,讓想掐他臉的大爺大娘們不敢上前。
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天色微亮,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還是賴床的時分,但是對於熱衷養生的人來說,五點人家就起床了。
比如我家帝君大人的作息時間,他閉目養神也就到寅時末、卯時初這段時間。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卯時為破曉之時,朝暝東升,為勞作之始,而且官府衙門也都是卯時開署,因此古人上班打卡就稱為「點卯」。
在我們家和殷家這樣的修行之家中,早睡早起是修行的一部分,都已經養成習慣,小朋友自然也遵循這個作息,而且為了能聆聽父親大人的晨訓,於歸和幽南都很早就起床。
這時候兩個小傢夥正是剛起床精神十足的時候,不在家裏鬧騰,怎麼跑到這裏來給人看相?
於歸胡鬧就算了,幽南這小傢夥怎麼也不勸阻?
我身邊一個老阿姨正在駐足圍觀,我順勢躲在她後面,想看看他們到底胡鬧什麼。
「這兩個小娃兒太可愛了,是殷家的孩子嗎?」
「好像還是龍鳳胎,長得這麼可愛是混血兒吧?」
「剛好我家閨女要結婚了,能不能討這倆小娃兒去壓床啊?好喜慶。」
「對喲,讓你閨女也生一對龍鳳胎~」
周圍大人們對著萌娃流口水,於歸卻視而不見,一直笑眯眯的盯著一位大娘,奶聲奶氣的喊「奶奶」,把大娘喊得心都化了。
「小丫頭你怎這麼可愛呀,你要給大娘看什麼相啊?」大娘本來不願意配合,但架不住於歸在她身邊搖來晃去的賣萌。
那大娘身體瘦弱,眉間一點愁色,眸光懶倦,一看就是心事不順的模樣,這還看啥呀?
於歸伸出一根小指頭晃了晃:「大娘您周身氣場沉悶、,這清晨微風都吹不散您的陰翳愁苦……」
「我看您呀,肯定是有怨氣纏身,讓我幫您摸摸骨、看看相,一察命理、二看氣運~趨利避害、有利無弊~~」
「保管三言兩語透玄機、一時半刻悟道理,讓您氣運平順,安寧喜樂,身強體健,合家安寧~~」
囧!這不是我家陳老頭那老神棍忽悠人的一套說辭嗎?怎麼於歸說得這麼順溜!
成長環境果然很重要啊喂!
本來於歸和幽南就是天賦異於常人的孩子,可是、可是別學這些市井話語學得這麼快啊!我都來不及糾正,要是長歪了怎麼辦?
「哎喲這小娃娃好會說話哦!」
「這也是殷家這種高門大戶才養得出來吧,說話一套套的呢!」
「要不說環境養人呢!」
小殷珞在於歸身後一臉得意,她幫腔道:「大娘,您就讓我家這小祖宗給您看看吧,她可是天生的慧眼!能讓她看看,是您的福氣呢,肯定讓您晦氣一掃光!」
大娘半信半疑的看著小殷珞,道:「殷二小姐哦,我常去您家抓點養生湯料,您家的幾個大夫可沒說我有什麼問題啊。」
「廢話,我家是大夫,有病治病、沒病養生,誰會給你看相摸骨啊!」小殷珞撇嘴道:「閑話少說,快伸手!不然下次去我家賣東西,我不賣給你!」
咳咳咳……小殷珞真是個土霸王,偏偏她家周邊這一大片,都十分信任殷家,小殷珞發話了,還是要給幾分薄面。
大娘猶猶豫豫的伸手,於歸踮著腳說看不到看不到,大娘無奈蹲了下來。
剛蹲下,幽南突然繞到大娘的身後,抬手輕輕的一揮,動作極快,我心裏暗暗吃了一驚——這小傢夥幹嘛?
幽南朝殷珞和於歸看了一眼,於歸負責賣萌,殷珞負責兜底,幽南自己悄悄的退到一邊。
我按捺不住,趕緊擠過去,幽南正在殷珞五師姐六師姐的簇擁下,低頭看著手掌心。
「幽南!」我低聲喊道。
幽南聞聲抬頭,眼中立刻露出笑意,獻寶一般舉著小手道:「娘親,您看,我抓到了一隻古怪的蟲子。」
「什麼蟲子!快放手。」我著急的握著他的小手腕,他攤開手掌送到我眼前。
他手心裏就是一團微不可見的灰霧,霧中隱約看到一隻縮成一團,好像大蚊子一樣的蟲。
這蟲子雖然小,但我才剛見過啊!
這不就是那隻操控著守屍人的妖蟲子孫?
「你怎麼亂碰這些東西!這是——」
「魔界之物。」幽南介面道。
「呃……」我一時語塞,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幽南揚起笑臉,帶著幾分笑意道:「我聽父親大人說過,妖魔與冥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有混沌無知之類越界而出、妄圖吸收戾氣來修鍊,剛才我看到這小蟲子飛到那大娘身上停留,所以讓於歸鬧一鬧。」
「這蟲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是來監視我的??或者說,是來監視於歸和幽南、甚至小殷珞和沐挽辰的?
如此微小的東西在生活中隨處可見,若不是有道行的圈內人,恐怕無法發現,若變成那只能操控活死人一般的妖蟲……
「娘親,您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幽南拍了拍手,把這隻蟲子丟到湖裏。
湖水波光粼粼,但湖面之下隱隱遊來一條小蛇,一口將這小蟲吞入,再度潛回水中。
「殷珞師姐說,這湖裏住著她家的小寵物,若是有些難搞的妖獸之類,可以來這裏投喂。」幽南用袖子擦了擦手,看著我道:「娘親,您也不用過分擔心,世間萬物生滅有道,妖魔就算一時猖獗,終歸也難在此間存活,若有冒犯,消滅即可。」
幽南微微揚著下巴,言談之間透出來淡淡的傲氣。
「你這小傢夥裝什麼老成,這些話誰教你的?」我捏了捏他的小耳朵,心裏大概猜到幾分。
江起雲教他的東西,大多是悟道之訓,能教他這麼傲氣了還能有誰?
幽南勾唇一笑,回答道:「……師父教我的。」
得,看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計都星君又下界來打遊戲了。
想想也對,電腦遊戲還是小殷珞介紹給計都星君的呢,隔三差五齣現在小殷珞家也不稀奇。
「娘親,您來找我們,是要接我們回家嗎?」幽南露出不舍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