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擋風玻璃,我看到車燈和黑暗交接的地方,有一個東西飛快的蠕動。
蠕動……
「是那條式神?」我皺眉擰開了遠光燈。
我們家的車子、包括沈家的車子基本都經過改裝,行走江湖不得不小心翼翼。
這大功率的遠光燈猛然照亮了前方,將黑暗的範圍往後逼退。
我看到一條半透明的巨大蛇尾正在蠕動,動作非常快,迅速的逃往前方的黑暗中。
「我們追到了?這裏是老巢嗎?」我剛才一路狂飆,順著江起雲指的大方向,都沒留意開了多遠。
江起雲凝眸看著前方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起雲?」我小聲問道:「是繼續往前追嗎?」
「那條蛇,是以一段蛇蛻為憑體、以活人為宿主的陰靈,陰靈留在陽間大多數困於執念,為何能如此聽話的執行命令……何況是動物之靈。」江起雲微微蹙眉。
「動物之靈也有聽話的啊,比如我帶著的狐妖、還有那條妖神阿邙……」
「它們都是想要藉助你來修行或者達到目的,何況你也從未命令過它們。」
「那你的意思是,這式神這麼聽話,也是有目的?」
「……必然。」江起雲鬆開我的手腕:「這裏是什麼地方?」
他瞥了一眼導航,示意我查看。
我放大了地圖,看了看周邊的村鎮。
地圖上有一個小三角形,上面顯示了一個地名,我一眼瞥過嚇了一跳。
普濟寺。
普濟寺……我呆愣了一剎那,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跑到晦清和尚的地盤了?!
「這……怎麼跑了這麼遠?!」我難以置信的看向江起雲。
而且怎麼混混沌沌的就跑來了普濟寺附近?
「你以為就靠這小車,就能追上那式神?」江起雲瞥了我一眼。
肯定是他動了什麼手腳,之前他坐我車子的時候,也有陰兵開道。
「普濟寺我好久沒來了……我們要過去嗎?」我問道。
「當然。」江起雲篤定的說。
我立刻循著路開往普濟寺,說實話我一直可以避開這個地方,因為這是個和尚廟啊。
我來這裏串門都有點不尊重。
再說普濟寺在幾年前,也是與屍魔戰場之一。
在圓慧大師當方丈的時候,普濟寺是圈內一個有名但行事低調的寺院,圓慧大師坐化後,衣缽傳到晦清這裏,因為晦清年輕有為、又有機緣,所以普濟寺在圈裏的名聲更加隆盛。
可惜盛名之下,反而有一個很苦惱的事情。
——沒有多少真正的大德高僧。
如今世上假和尚、虛偽的佛教徒大把,但是真正入了佛門清修苦修的僧人又有幾何?
之前晦清的小徒弟就跟我說過,之前屍魔一役,老方丈遣散了眾多僧人,多虧當時遇到了一行苦行僧幫助渡過難關。
後來寺院裏人手嚴重不足,但為了維護寺廟的清名,晦清和尚堅決不要假和尚、打工和尚來廟裏。
一直都是靠著那幫苦行僧在寺廟裏掛單修行,幫著料理法事。
說起來這普濟寺這麼有名的寺廟,才二十多人,真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我把車子開上山,停在寺院外。
下車的一瞬間,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按理說,故地重遊,應該感慨萬千。
可此時望著普濟寺的山門,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裏……真的是普濟寺?
「怎麼?」江起雲的身形漸漸化成半透明的虛影:「沒想到吧?」
「……沒想到。」我搖了搖頭,普濟寺在我印象中,那是一座低調樸素卻又厚重感的寺院建築,為何我此時感覺如此荒涼破敗?
山門前沒有燈光,寺門緊閉。
就連巍峨正殿的方向,也昏昏暗暗,遠遠看去只有一點昏黃的光暈,照亮大殿屋簷的一個角落。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普濟寺啊。
「千千變化只在一念之間,看來這裏也發生了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江起雲化為虛影,附在我身後:「快去叩門,別讓這裏面的人做好準備了。」
「什麼、什麼準備?」我回頭看去,江起雲已經不說話了。
他只剩一個虛影跟在我身後,大概是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有道行的人察覺。
我硬著頭皮往山門跑去,怎麼也想不通普濟寺會在短短時間變成這種氣場。
晦清那傢夥雖然看起來不著調,但他內心十分敬重他的師父,這座寺院也是他願意豁出性命去守護的地方,絕不可能在他手上破敗。
而且也沒聽說普濟寺遇到了什麼災難困難啊。
以他和我哥的交情,如果真是缺錢,肯定會開口的。
叩叩、叩叩叩……
這聲音在寂靜無人的山間響起,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人來應門,我叩了幾下就有些不耐煩了,江起雲催著我一探究竟呢。
有尊神護體,我膽子打了很多,不開門就算了,這裏我又不是沒來過,熟得很啊。
前門山門不開,後面的山門我可是熟門熟路。
之前圓慧大師在後山閉門清修、和屍魔一戰的地方我記憶深刻。
我順著山腰的路開始往後山走去,大概走了一刻鐘,就看到一條小路。
那是從側面出來的小路,通往一片山腰裏的田地,是和尚們平時自給自足種菜的一塊田地,再往後就是清修之地,雖然也有圍牆籬笆,但比起前門來說,好翻多了。
後山有一塊空曠的地方,是為了方便直升機起降開闢出來的,但畢竟是清修之地,不能建成一個小停機坪。
這裏的圍牆低矮,我踩著窗格往上翻,一陣陰風吹過,彷彿推了我一把,讓我穩穩噹噹的爬上了牆垣。
我看了看身後的虛影,江起雲的五官面容已經快和黑暗融為一體,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笑我。
翻牆這種事,我哥能做得輕鬆瀟灑,我做起來就很狼狽。
我進來的地方是其中一個側門偏院,應該是寺院裏的廚院,有水井吊桶、還有幾間大屋。
此刻房屋的大門都關著,屋簷下擺著的方桌長凳帶著山間的濕氣、蒙上一層薄灰。
這本該是日日有齋飯輕煙的地方,卻如此清冷?寺裡的人呢?
莫非晦清和尚墮入魔界後,寺裡散夥了?
嗒。
一聲清響,驚得我後退一步,一層薄霧瞬間將我籠罩。
「噓……」江起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咽了口唾沫,穩住身形,悄悄躲在房角。
一個黑影推開了小院的門,突然打開手電筒,在院子裏逐一掃過……